“你带猪去哪?”秦蓁怀中抱着一只鸡仔,不解的看男人。
娇俏的少女抱着毛茸茸的鸡仔,在她臂弯上啄啊啄,箫清羽看得心都软,想抬手,在她脸上捏一捏,不过他刚进猪圈沾了些味儿,不好意思碰她,冲她笑道:“我去把给猪卖了,以后我们两个人生活,不用喂猪这么累,想吃肉的话咱们去镇上买新鲜的。”
大小姐喜欢擦香膏,香喷喷的,而猪圈臭烘烘的,不适合她。
起早贪黑的煮猪食,只为了过年的时候杀猪,这份空缺可以由他来填补。
以后就让大小姐养养小鸡小鸭,像养宠物一样,多好。
“哎哟喂,我就说这女人把你弄得五迷三道,连猪你都卖了,过年咋办,一头过年猪都没有。这接下来的日子啊,大娘可真为你担忧。”周氏在旁听得磨牙霍霍,出言冷讽。
箫清羽充耳不闻,只盯着面前的女人:“你觉得呢。”
秦蓁抿笑不语,凑上前,踮脚,在他下巴处吻了下:“早去早回。”
此趟去,箫清羽非但把猪换成了钱,又将钱换成几大车木材和砖瓦,托木材商搬运回村。木材放回箫家后,他又去里正那购买地皮,准备起新屋。因为知道秦蓁志向在做生意,迟早会搬去城里,他没有买特别贵的地段,是挨近好友蒋舟果园处,一片靠近村口的地方,符合大小姐说的背靠山脉,旁又有活水可引沟渠。箫清羽一口气出钱给买下来了。
虽知迟早要搬去城里,在房屋建材上,箫清羽仍不敢马虎,毕竟这是他生长的地方,即便以后不住这里,建的房屋也算作绵延后孙的祖产。
箫清羽风风火火买了地皮,又立刻召集人开始修建,当天下午就勘测打桩,建造房屋骨架。
平日里箫清羽就是热心的人,帮了大伙不少忙,何况他现在跟苏家攀上了合伙人的关系,大家都愿意跟这样的人亲近,家里人口多的,便分出一两个劳动力,响应箫清羽的号召。当然除了想亲近以外,盖房这种事也是该帮的,不然等到你盖房的时候,人家才能投桃报李。
没料到男人这么心急,把秦蓁吓了一跳,幸好他思虑周全,回来时带来一条肥厚的猪肉来,告诉他帮工的数量,叫她提前准备饭菜。请人家帮工是要管饭的。
做饭时屡屡遭到周氏使绊子,竟说柴禾没说分得有,不许她用柴禾烧那么多人的饭菜。秦蓁没法,跑去别人家里问要了些麦秸,这玩意儿收作物的时候有一大堆,管够不费钱,码得庭院里高高耸起一堆,秦蓁很容易就借到了,说还,主人家没在意那一小点,客气的说不打紧。
暮色四合,箫清羽带八位帮工过来了,老远就闻见浓郁的肉香,让饥肠辘辘的他们食指大动,走上前喊了声嫂子好,就坐下大口的刨饭。大房那边也沾了光,过来吃肉。
建房子爬上爬下,是件力气活,通晓事理的人家都会在菜里放肉。这这顿饭里,肉不是一般的多,还是肥肉占多的那种,肥肉片子均匀的铺在青菜当中,用不着特意去挑,随意夹一口都是肥肉,咬一口,温烫浓香的肉汁流淌进肠胃,极能弥补饥饿感。
有这样不吝啬的主人家,大家竖起拇指连连夸赞,接下来的几天为了这口饱饭也都干劲十足,撂开膀子干。
眼看一座青砖瓦房立了起来,大房自然有疑惑他们哪里来的钱,周氏很快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怀疑他们是不是把钱藏起来了,直到箫清羽解释说借蒋舟的钱,他们才没有深究下去。
短短半月,箫清羽一边忙活苏家的事,一面监督自家房屋的起造,两头兼顾,忙得脚不沾地。这一天,终于将新家满屋的泥灰杂草打扫干净,可以入住了。
这一天箫清羽一改凌乱毛躁的形象,换上了齐整的新衣,牵着秦蓁,去到了他们的新家。
两人没来得及腻歪多久,还得准备今天的温锅饭。也就是新房搭建好后,要请亲戚好友来温锅,多添人气。
第一批客人,也是第一个,竟然是林渊。
林渊请秦蓁接一步说话,秦蓁同箫清羽打声招呼,然后随他去了一旁。
箫清羽眉头暗暗拧紧,人在这边摆放桌椅,吹着上面没有的灰,心思老早飘到了那两人身上,状似无意的时不时看过去。
那边,林渊手执一长方锦盒,盯着面前脸色润泽、散发一种说不出的惑人魅力的少女,他怔愣片刻,奉上锦盒:“东家,云霜纪昭几个姑娘不便露面,特意托我带来礼物,让我为大家一起送上祝福,恭贺东家的乔迁之喜。”
秦蓁道了声多谢,接过锦盒,慢条斯理的打开,又时刻不忘关心绣坊的事情:“这半个月我在家里繁忙,只去了城里一次,不知苏夫人那进展如何,有没有多次去杭蜀绣庄?”
林渊带着欣赏的目光,眼角透着笑意的弯起:“自然,一切都在东家的预料之内。苏夫人那是何等人物,号称对蜀绣最痴迷的人,屡屡掀起蜀绣的风尚。她对蜀绣的一句赞美,胜过我们这些制造者带来的影响。苏夫人半月内共去了两次绣庄,她也知绣庄现在最需要的是挽回名声,并不急着要她所要,很给面子的为我们说了诸多好话。从她第一次来,账目所记就有了明显的抬升。绣庄再临辉煌,指日可待。”
“不要钓急了,苏夫人想要那幅绣图,无非是为了她婆母在五月底的生辰,必须在那之前跟她谈拢价格。”秦蓁提点道。
再好的东西,如无人欣赏,便犹如锦衣夜行、明珠闭椟。苏家大户老夫人的生辰,定会吸引不少来客,那时让绣品大放异彩,是最恰当的时机。
一点捉摸不透的界限,被东家瞬间点透,林渊心悦诚服,后退,弯腰作揖:“能跟东家共创大业,是我等毕生之幸。”
“有你们的辅佐,亦是我的荣幸。”
秦蓁客气的回了句,没看林渊一眼,将里面包裹的绢布展开来。
这是一幅挂绣,上面用蜀绣手法绣了一丛深谷幽兰的图景。青山苍翠,兰草摇曳,更难得的是,其色彩淡雅低调,又不乏神姿气韵,非常适合挂在农家朴素的小屋中。看来是云霜她们精心赶绣的。
有这样手艺高超、心思灵巧的一群人伴她身侧,何愁不让蜀绣再次发扬光大。秦蓁慢慢扬起了唇角。
看他们相谈甚欢,箫清羽一颗心沉甸甸下坠。
他给了大小姐什么,让她笑得那么开心?
第36章
绣坊姐妹不便来相见,林渊身为秦家的属下,也不便在人前过多跟秦蓁接触,道完了祝贺便回去了。
骄阳当空,阳光四溢,无疑给这一天搏了个好彩头。
渐渐的,来温锅的宾客盈满庭院,对新立门户的小夫妻俩恭贺连连。
秦蓁赶在午时前,做两桌一样的菜,均是八菜一汤,分别是竹笋肉片、瓜烧里脊、腌水芥皮、蛋包卷、佛手金卷、白崧炒肺片、香菜肉肠、爆炒藊豆,蘑菇鸡汤。
几道主由猪下水和廉价蔬菜做成的菜,被秦蓁做得造型精致、色泽明丽,一些家常小菜在村民眼中郝然变成了金齑玉脍,他们急忙奉上了礼金,不多说话,围坐起来开吃。
箫振带着冯氏,没吃多少,就过来找箫清羽他们道贺。
“以后自己当家了,要管理好自己的财物,不要有个用个,寅吃卯粮,你没管过家,我还有点不放心。来,这是爷奶一点心意,算是代你大伯大娘一块送的,他们就不送了。”箫振脸色窘迫,背着人,摸出零星的十个铜板。
就这样,旁边还有两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生怕父母多给一个子儿。
箫清羽明白爷奶的处境,流水的中馈,铁打的大娘,说让爷奶管理公中不过拘泥于形式,财政大权都掌在大伯大娘手中,身为亲孙儿成家只送十文钱,怕也不是他们本意。
他从容的接过十文钱,放入礼袋中,不叫二老难堪:“多谢爷奶,我会谨记你们的话的。以后该孝敬二位的,我也一分不会少。家分了,情长存。”
冯氏哽咽的说不出话,握住从小看到大的孙儿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
再者是蒋舟和裴承志赶过来道贺,他们没时间赶上饭点,特意过后绕过来的。
蒋舟奉了礼金,还另带来一篮时令水果,冲他们夫妻俩恭贺道:“愿你们新家和睦,事事顺遂。清羽,你可算熬出头了,听到你们分家我还一直不敢相信呢,你那大伯大娘”
“说什么呢,”箫清羽往旁瞄了眼,怎好在他人面前说长短,拍着兄弟的肩笑着走去一边:“跟我说说你果园的事。”
新鲜的水果吸引来了箫含玉,她蹦跳来到秦蓁身旁,盯着桌上的果子咽口水:“大嫂,我可不可以吃一些。”
“你自己拿吧。”秦蓁允可。
箫含玉不客气,拿起一个大毛桃剥皮开啃。山上虽有野果,多是又硬又不甜的那种,像雪莲果。软甜好吃的都被穷人家采摘去市集卖了。像这毛桃,不花钱很难吃到。
酸软甜的滋味蔓延口腔,箫含玉吃得笑眯眯的:“大嫂你真好,跟大哥一样买东西给我吃,你们以后有好吃的不许忘了我。”
买?周氏会留钱给箫清羽买东西给箫含玉吃吗。不过秦蓁只嫁来三个月,对他们兄妹的事不是很清楚。
不一会,同蒋舟一同来的裴承志,踌躇的来到了秦蓁面前。
他也提着篮子,用布盖着,眼神四处发散。
秦蓁看他别别扭扭、止步不前,心道这裴少爷又要使幺蛾子了,避免他扭捏的相送自己,惹来旁人误会,她主动伸手去拿:“这是要给我们的吗。”
“不是。”裴承志急忙缩回手。他准备的礼物有点精贵,万一秦蓁还误会他别有企图怎么办?
裴承志紧张之下,就把篮子塞给了旁边的箫含玉:“给你的。”
箫含玉惊讶的眨巴眼睛,抱着从天而降的礼物。
裴承志又紧张兮兮的说了两声恭喜,就一溜烟跑了。
秦蓁觑了眼裴承志的背影,摇头作罢,任由箫含玉接着那礼物,她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这顿温锅饭吃得宾主尽欢,一直延续到下午,有困难的人家下午还特意跑来要剩菜吃。盛情难却,断断续续的,直到红日西坠,宾客方才尽散。
没等秦蓁洗完碗筷,箫清羽就迫不及待带她去一个地方。忙碌了一天,到现在,时间才是独属于他二人的。
就在离新家不远的山脊处,有一座砖块堆砌的大圆池,里面填满泥浆,栽种了莲苗,仲夏将临,莲叶小片的亭亭玉立,菡萏花苞藏匿,已有初夏的气息。
秦蓁脱离了男人的手,沿着池子蹀躞小跑,小脸透着兴奋:“村中竟有如此妙地,栽有莲花。”
她的欣赏就是对他这些天辛劳的最大奖赏。
箫清羽长出了一口气,心尖像有泉水流淌浸润,“你很喜欢莲花?”
这又是丫鬟留下的小册子帮的忙,他带去找城里先生解读,就有喜爱莲花这一条。其它的,他会逐一为她做到。
“君子当爱莲,高洁不染烟。亭亭池中立,如若误尘仙。”
大小姐的声音如叮咚泉水,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念的诗句也简单易懂,箫清羽不由得入境,瞳孔里倒映着余晖下的窈窕倩影跟亭亭莲叶。他喟叹:“好美。”
秦蓁绕池转了一圈,不难发现,这水池是刚砌的,上面流淌有新鲜泥浆的痕迹。
她眺望男人,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你专门砌的?”
箫清羽抓抓头,嗯了声。在大小姐的注视下,他心莫名跳得很快。
日落月替,他们说话的功夫,苍穹如泼墨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幽幽。
月辉披散,将大小姐的模糊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宛若要飞升的仙。
他恐抓不住,慢慢朝她走近了,盯着她今夜含别样风情的脸蛋。
这个光线,欣赏莲叶不成了。
箫清羽陡然感到肩膀搭上了重量,竟是大小姐一双藕臂。他呼吸蓦地重了,顺势掐抱她细腰,往上微提,靠近。
秦蓁凝着男人片刻,这个她决定托付一生的男人,他挺立的鼻骨,浓眉凤目,飒然清姿,像山水孕育出不沾尘埃的自由人,她心中潜在的向往。
将这一幕刻入了骨髓,她赧然低头,娇声轻语:“夫君,夜深了,我们回房休息吧。”
箫清羽呼吸短促,很确定,这个休息带有别样的,他一直所期待的意味。
从他们坦明心迹的大半个月来,因这样那样的不便,夜夜抵足而眠,却还未行房。
今夜,他们的新家,她,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箫清羽钳住她纤细的手腕,牵她走,喉咙嗓音低沉:“嗯……休息。”
“诶,等等。”
患得患失的男人攀升的心陡然悬落,七上八下的。箫清羽嗓子逼紧,慌张的问:“你不会反悔了吧?”
秦蓁忍住笑意,向四周扫一眼:“我一直还没到你爹娘坟前祭拜过,真是失礼。既然,要做他们真正的儿媳妇,是不是去看一看比较好?”
箫清羽看她四处张望,轻叹了声:“不用找了。我爹娘的坟冢,没有在云山村,根本没有。”
秦蓁怔愣住,随着他的步伐,往回走,边道:“不在云山村,那在哪。”
箫清羽拳头紧绷握住,勾起往事,又不忿又难以启齿:“你可知一条规矩,在外头横死的人,被称为死得不干净,不许被立冢。我爹他出海做生意,不幸身亡。据跟他同行的人所言,有说他是被海盗杀死的,有说他是病死的,总之,大伯说我爹死得不好,不准立冢破坏家中风水。我娘出去寻我爹,后同样也是这样。”
谁不希望去世的亲人能在地下安眠,有一片好归宿。
秦蓁柔软的手掌覆上他坚硬的拳头,慢慢打开他,十指相握,柔声道:“那我们择个吉日,给爹娘立冢吧。你手中应有他们的旧衣,就立衣冠冢好了。”
箫清羽没想到她能在这晚坦然的谈论这种事情,他脸色微僵:“你不怕吗,他们被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