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拱手,感激地说:“不,就该这样做才对。”
楚弈立刻又让人去把老媪寻来,再三嘱咐才放了她和医士离开。
闲杂人等离开,吉庆终于有机会把一切情况都说来,跪到在地,先给赵乐君磕了头,把太子交代的话都一字不漏告诉赵乐君。
如今弟弟活着,赵乐君听着太子给吉庆交代的后事,心头仍旧一抽一抽。
她忙控制情绪,又问了一些吉庆没有提到的,留存在心底的疑虑都揭开后松一口气。
果然姬家军出现,是他外祖父都做好了打算,而太子决定赴死,还有一个身中秘毒的原因。
这让她又有新的担忧,如今她父皇不在了,太子的毒该怎么办。
她盯着榻边的鹤形灯台出神,想到魏冲。
此际太尉和大将军都回来了,太尉脸上有喜色,因为他在废墟里发现了希望的东西。
“长公主,寝殿里有一条密道,而且里边的遗体只有陛下的,陛下冕服上的珠串未曾烧化。”
以此确定了身份。
赵乐君望着激动的太尉,抬手示意他上前接过魏冲送来的信:“太子是逃过一劫,可却又身陷狼窝。你看看这个,我有不明白的正想要问你……禾氏,可是我所知道的,跟随过太|祖的那个禾氏?”
这个特别的姓氏从赵乐君嘴里说出来,让太尉和大将军都神色极为不自在,特别是大将军,眸光更是在闪烁不定,心里有些慌乱。
太尉连忙接过信,一目十行,可是看到魏冲写着太子在他手上后,信就被撕了。
他奇怪,此时却不容得多探究别的,而是用吞吞吐吐地说:“是殿下所说的那个禾氏。”
“那信里的说与我赵氏皇族结下血仇是什么意思?”
她追问。
魏冲并没有写清楚,应该是想让她自己求证。
太尉一双眼就四处瞟,最后落在大将军身上,让大将军也浑身不自在地咽了下唾沫。
“长公主殿下。”大将军深吸一口气,说,“陛下登基后,怕禾氏一族会在以后冒出来妖言惑众,让皇权旁落,派人到禾氏一族隐居的地方……把一族都给活活烧死了。”
赵乐君震惊得站了起来,连楚弈都为帝王的心狠手辣所骇然,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拳。
“魏冲……自称禾氏嫡长孙。”赵乐君整理着思绪,帝王所为的惊骇让她连指尖都在发抖,“我当年救下他的时候,他说是从蜀中方向来的,我也着人按他所言,去查了他嘴里落魄的世家。那个魏家确实是存在,因为得罪了当时的陈国丈,被一举打压守牢,流放了。”
所以她才会信了他的身份,而且是不止查过一次。
现在想想,是不是这个魏家跟禾氏就有关联?
魏一字,也包含着禾字……这样联系起来,似乎是真的相关。
她心中一凛,眼神凌厉地看向太尉和大将军:“当年我父皇是派谁去的,你们知情,是否也参与了!”
“殿下!当时我们只能算是陛下亲近的人,却不是亲信,此事我们只是知情!”
太尉忙为自己辩解,大将军也跪了下去陈情。
赵乐君死死盯着他们良久,到底是坐回榻上,让两人先起来。
但两人仍旧不敢放松,战战栗栗起身,后背已经是汗湿一片。
“且前探明魏冲的去向。他利用了霍廷和刘秉,恐怕是想借机控制两人手中的士兵。太子在他手上,我们也妄动不动,先把太子的下落告知众人,再谈营救方案。王司寝已经在宫中安置,我准备直接先为她举行封后大典。”
王司寝的身份必须先定下来,这样相当于给太子先行登基典礼,把太子是如今赵国的王这个身份盖章定论,所有的一切才能顺利成章!
那些有心人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赵乐君的魄力和果决,让太尉和大将军都相互看了一眼,即刻齐声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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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载着太子的牛车还一路慢悠悠朝西走,魏冲在外头赶了会牛车,听到太子咳嗽声不断,就又回到车厢。不想见到连云也已经醒来,在给太子号脉。
魏冲看了眼自己发了好心,给他包扎着的半张脸,再低头看他按着脉的手问:“他怎么老咳嗽?不像是体弱,是中毒了吧。”
他一语中地,太子冷冷睃了他一眼,在止住咳嗽的片刻间快速道:“是,我是个将死之人,所以你拿我威胁不了我阿姐!”
魏冲就脸色古怪地跟他对视,点点头:“怪不得你这般淡定。”话落,又很认真地承诺道,“没事,为了能威胁你阿姐,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你阿姐就得恨我,但我要是再救多你一回,你阿姐估计就愿意以身相许了。”
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特么还得谢谢你不成?!
魏冲:我,魏冲,逻辑鬼才!
楚弈: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连云:我是笑好,还是哭好?还是笑吧……
第77章
重要的事情先吩咐了下去,赵乐君等来老媪带着药回来,吉庆又先试了药,这才能彻底安心照顾自己。
她忍着药汤的苦涩,一饮而尽。
期间楚弈离开了一下,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块麦芽糖,正好在她喝过药后给喂到她嘴里。
他看着她含着糖微微鼓起的脸颊,伸手把她扶起来:“我让人抬了步辇来,你跟我先去歇息,有事,太尉他们会寻过来禀报。”
赵乐君不会勉强自己
她要是不好好保重,怎么把弟弟给救回来。
她任他由扶该为圈腰半抱着,把自己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铠甲有些凉,身上残留着杀戮过后的血腥气,让她胃里不舒服,她却一点也不想避开。
外边已经夕阳西下,把肃穆的皇城投落一层暖色。
赵乐君坐到步辇中,随着抬高,眼前的殿宇就跟着变矮,头顶的天空都更为开阔了似的。
黄昏倦鸟从空中掠过,发出几声啼叫,回音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楚弈跟在边上,一回头就看到她望着天空出神,眸光暗淡。他知帝王死了,她心中亦是不好过的。
帝王到底是她生身父亲,可能是逼他退位,圈禁着给他养老。太子的行动不是她本意,也许她就没有想到最后会出现玉石俱焚。
好在现在结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收回视线,直接就让人到了东宫。
赵乐君被请下来的时候,抬头看熟悉的东宫大门,就朝楚弈笑了。
有些时候,他还是懂她的。
楚弈就牵着她手往里走,走到姐弟俩一起种的梨树下,脚步停顿了片刻。
她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已经青果累累的树枝,听到他说:“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太子就在这树下摘梨,但是没赏我一个。后来你嫁我了,闲聊时问起为什么他摘了梨果,从来不给你送去或者给我送一些。”
“你猜他怎么说?”
赵乐君心中一动,倒映着果实的瞳孔中流光转动。
楚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告诉她答案:“他说不会给亲近的人分梨吃,寓意不好,然后我就打听了一下,太子把那些梨都送到帝王宫里了。”
赵乐君眼眶发热,却是笑了出来,说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太子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我不为他担心。而且魏冲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他这血仇早该报了,他在我身边多年都没有行动,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算。”
楚弈就挑挑眉。
那王八蛋可不是有打算得很,但也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她。
毕竟亲人血仇,可谓不共戴天。
楚弈就闭嘴,不接话,不想提起那个挑衅自己的情敌。
王司寝如今就安置在东宫中,听到赵乐君过来,双眼红红走出来。
吉庆已经把太子性命还在的事情先告诉了她,让她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
见到赵乐君后,王司寝第一句话却让人意外。
“——殿下,我生他的气。”
她被送出宫的时候,太子告诉她只是让她去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他分心。她隐隐知道要出大事了,就乖乖听话,不想成为他的累赘,结果……
王司寝极快地说了一句,眼泪就落下来。
赵乐君给她抹了下眼泪,将她拉入屋内说话,楚弈就站在门口,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我也生他的气。”赵乐君神色温柔让王司寝坐下,王司寝止了抽泣说,“虽然生气,但也希望殿下能早日把他寻回来。”
赵乐君点点头,正要说话,结果就听到一句。
“这样我才能找他说个明白,我不能白白生这个气。”
她愕然,目光定定打量这个总是笑容温婉的女官,笑出了声。
她笑着,抬手去拍王司寝肩膀:“好,阿姐支持你。等他回来该吵吵,该打骂,你只管能消气就好。”
她一句阿姐反倒换王司寝愣住了,惊疑不定望向她,还带着眼泪的双眼都大睁着。
赵乐君拉过她手,拍了拍,实话实说:“你是太子选的,说明他是认了你的,那你就是我弟媳了,喊我阿姐不是天经地义?更别提你还怀着皇孙,不,马上要改口了,你怀的是我赵国陛下的骨肉,你将是我赵国的皇后,喊我阿姐哪里不对?”
“不……不是!”王司寝被赵乐君吓到了,“长公主殿下,我刚才不是仗着孩儿恃宠而骄,我……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从来不奢望……”
“王氏。”她打断道,“你是在怀疑太子的眼光,还是在质疑本公主的话语权?我倒是想你恃宠而骄了。”
赵乐君说着,脸上还有无奈的笑。
王司寝在她眼里绝对是过于柔弱,可太子选了她,那就说明王司寝是有过人之处,起码她在对方身上是看到了难得的良善。
帝王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是孩子需要这样一个母亲。
父母的一切行为,都是孩子的标杆榜样。
她已经觉得太子在帝王的影响下长歪了,太子的孩子正好需要这么一个与父亲互补的母亲。
王司寝还是没能回过神,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她凝视着赵乐君,良久后,在那片温柔的目光中,心里暖融融地说:“我会努力不让殿下失望。”
表情牵动中,她眼泪又想落下来,忙连连吸鼻子。可能是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过于失礼、不端庄,一张小脸就绯红一片,慌乱的样子让赵乐君不知道怎么想起自己要嫁楚弈的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