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车通奈何,旅客请搭乘,亲人莫跟随,死者莫挂念…”
“小伙子,要上车吗?”
司机回过头,没有脸,黑漆漆一个洞。
尖叫声卡在了嗓子眼儿,周植脸色苍白,半天没有出声。
车门正要合上时,女孩的身影飞快窜过,她背着粉红色书包,短短的梨花头随着步伐晃动,也许是过于着急,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站着的时暮几人,快速上车,投币,一气呵成。
时暮反应过来,着急低喊:“贝灵,下车!这不是回家的车!”
贝灵回过头,这才看到几人,她眼睛亮起,“时暮,你也在这里呀?”
车门要关上了。
亡车通往的地方只有一站,名曰鬼门关。
时暮顾不得那么多,在车门将要合上时跟着跳了上去,身后两人见了,着忙跟上。
啪嗒。
车门关了。
误入亡灵巴士的几人总算看清了车内全貌。
共44个座位,半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如同木偶,脸色铁青,神情木马,漆黑的眼珠子无光,一直看着前方。
面对着惊恐的几人,她缓缓比了一个唇语:“屏、住、呼、吸。”
他们领会,捂住口鼻,慢慢向后座移动,车后面还空着四个座位,周植双腿哆嗦站都站不稳,正要坐下时,傅云深一把拉住,冲他轻轻摇头。
亡车每一个位置早已写好了名字,活人一旦坐下,就表示愿意成为替死鬼,再也不能离开这儿。
他取出手机关闭声音,低着头慢慢打字:[车子还会停一站,那时候下车。]
几人拼命点头。
也应该庆幸这里还剩下四个位置,不然……他们会被直接带往鬼门关。
贝灵害怕,已快被吓哭了。
时暮默默拉住她手,无声给予安慰,贝灵不由往时暮身旁靠了靠,嗅着她身上香气,胆小的姑娘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车子开的飞快,前方司机突然放了歌,欢快喜庆的歌声回荡在车厢里:
“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带上笑容带上祝愿……”
周植眨眨眼,小小声的:“这、这不是《常回家看看》吗?”
“抱歉,放错了。”
司机干巴巴说完,换了调子。
“一呀吗一炷香啊,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
这首歌是生者给死人所唱的《哭七关》。
周植眼皮子一跳:“我、我喜欢常回家看看。”
其实……时暮也比较喜欢常回家看看。
咕噜。
在这万籁俱寂时,她肚子里传来的额声音格外明显,感受着几人落过来的视线,时暮尴尬涨红了脸。
她饿了。
坐在前座那个鬼是巧克力味的,她怀里儿子是奶昔味;再旁边是水煮鱼的味道,再再旁边更了不得,香喷喷的五花肉,就像是来到了自助餐厅,各种食物应有尽有……
就是可惜,吃不着。
刺啦。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窗外景色飞快移动,目光所触及的一切都变得抽象万分,四人肉体凡胎,被甩的脱离地面,身子跟着左摇右晃,“乘客们”坐在位置上,未动丝毫。
时暮身形不稳,眼看要甩到那座位时,一双结实手臂朝后伸来,把她稳稳当当揽入怀中。
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还没等时暮看清那人是谁,他就松了手。
持续十几秒后,车速平稳。
周植忍耐不住,终于破口大骂:“卧槽!灵车漂移啊!鬼不要考驾驶证的啊!你们鬼没有交通规则的啊!注意着点啊垃圾!”
“周植——!“
时暮慌了,立马捂住他嘴。
然为时已晚,整个车厢鬼魂都看了过来。
气氛已开始严峻。
时暮火速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符咒:“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符纸飞过,升至半空,刹那金光万丈,百鬼不得接近。
时暮拍向傅云深后背:“用你的时候到了!”
傅云深立马领会,正当他要咬破手指时,却听时暮说。
“朝他们撒一泡童子尿!”
傅云深:?
傅云深:????
贝灵哆哆嗦嗦:“你、你看童女尿行吗?”
“别动,我来!”周植大手一挥,哗啦声拉开裤链,大义凛然尿了过去。
一泡尿完事后,眼前白光闪烁,四人视线一沉,再也没了直觉。
*
不知过了多久,时暮悠悠转醒。
月空漆黑无星,天光暗淡,夜风吹过,很冷。她慢慢从地上爬起环视一圈,马路对面有路标,写着“上江路”,他们被灵车丢到了城中央处的偏远街区。
时暮醒来不久,傅云深也睁了眼,他揉乱把发丝,皱皱眉,一脚蹬在了周植肚子上,一声痛呼后,周植醒了过来。
“操,来啊!来啊!!!”
周植还没搞清楚状况,眼珠子瞪大,神色凶恶又警惕。
“把裤子穿上。”傅云深踹了他一脚,弯腰拎起了地上书包。
时暮轻柔推醒贝灵,她揉揉眼,眼神茫然,片刻,反应过来的贝灵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再也忍耐不住恐惧的扑到了时暮怀里。
时暮没有推开她,拍拍她小脑袋:“好啦,已经没事啦。”
贝灵抽抽搭搭:“我不应该、不应该上那个车的,对不起时暮……”
“算啦算啦,你又不知道。”
时暮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周植和傅云深也并未把责任推到贝灵身上,那个车站本就只有一辆公交车通过,又都是红色,情急之下,常人难以分辨都是正常的,毕竟不是谁都不会把正常的出租车和鬼怪联系在一起。
“你家在哪里。”她帮她捡起书包,伸手别正女孩头顶的发卡。
时暮温柔,注视着贝灵的眼神更是宠溺万分。
傅云深冷生生瞥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贝灵抽抽红红的鼻尖:“南江公寓,我自己、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这边太偏了,加上深夜,估计很难招到出租车。
时暮咬咬唇,小心翼翼瞄了傅云深一眼,试探性的开口:“要不……”
“你自己去。”
话音未落,他便给出了答案。
贝灵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觉察不出傅云深言语里的不满和阴沉。
贝灵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周植多嘴问了句:“你家人不在吗?让他们来接你呀。”
贝灵小脸耷拉:“他们出差去了,估计下个月才回来。”
周植没说话。
他老子也是大公司的老总,隔山差五才回来一次,所以很理解贝灵现如今的感受。
“深哥,我们先把贝灵送回去呗,然后顺道去你那儿,反正也不碍事。”
他不语,算默认。
几人结伴往前面走了一段,终于拦路招到了车,南江公寓不是很远,20多分钟车程,深夜不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区门口停下,贝灵下车,挥手告别。
想到生前看过的各种女子深夜遇害的新闻,时暮立马不放心了,当下打开车门跟了下去。
“贝灵!”她叫住了她。
“时暮学长?”贝灵歪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可爱极了。
“我送你进去。”
贝灵一愣:“不用……”
“没事,走吧。”她双手插兜,与她并肩而立。
贝灵抿抿唇,泛红着耳根轻轻点头。
月色将两人影子拉长,少女娇小,乖巧跟着她步伐,周植趴在车窗前看着,嘿嘿一笑:“别说,贝灵和我们暮哥还挺般配的。”
本阖眸休息的傅云深在听到这话立马眯起了眼:“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