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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吴子与说的有理有据,周明隽低垂着眼神,叫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明隽缓缓望向吴子与:“吴子与,虽然你是父皇派来相助于我的帮手,但是我与你非亲非故,毫无瓜葛,为何我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吴子与就像是在等这句话一样,他对着淳于皇后和二皇子一拜,“启禀皇后,二皇子和各位大人,草民的确是皇上指派给昭王殿下的帮手,可是并非是无缘无故指派!草民和一干兄弟,正是当年被皇上大恩大德放过的曲氏一族!”
    朝上顿时喧哗起来。
    吴子与趁机道:“草民的母亲曾是曲氏门人,如今所剩不多,皇上得知昭王殿下遇到困难,便想到了草民们,当年的曲夫人是曲氏最后的门主,我等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天都要追随昭王殿下,将曲氏一门发扬光大!”
    淳于皇后终是忍不住了,对周明隽也再无客气的态度:“周明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曲氏门人并没有在当年被赶尽杀绝,现在竟然还被招来给周明隽做了帮手!?这是要让周明隽带着曾经的曲氏门人,在工部站稳脚跟!?
    若皇上真有这个意思,那么周明隽野心膨胀想要趁机对太子做出不利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朝堂之上的氛围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盯着周明隽。
    淳于皇后厉声道:“周明隽,你真的根本没有做出图纸!?你只是想故意破坏来拖延时间?还是你以拖延时间为借口,装作无意伤害太子为真!?”
    ……
    田允然的人赶到荣安侯府说了这次的事情。
    如果只是意外受伤,是个无心之失,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又是曲氏后人又是刻意做出意外,现在皇上病重,太子伤重,淳于皇后自来对昭王就十分的不顺眼,眼下极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对付他。
    来的人是田允然的心腹,他直接找到田氏,刻意强调:“这也是昭王殿下的意思,希望昭王妃能好好地留在侯府,不要惊慌。”
    田氏当然想要瞒住孟云娴,她恨不得女儿什么都不要知道,安安心心的在侯府等待消息。可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根本瞒不住!
    “母亲!不好了,长姐说什么都要出府,要进宫去!”阿远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显然是没拦住孟云娴,过来求助了。
    田氏一慌,赶紧追出去绑着阻拦。
    她早就知道,现在的云娴,哪里是当初刚刚回府时候的小姑娘?她只怕早就有自己的消息探子,看似乖乖的住在侯府,实则对昭王殿下每日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她现在要去宫里,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可是现在不行,太子和皇上若是没什么事情,尚且有回缓的余地,一旦太子受伤严重,有了什么其他的岔子,这个罪名,就不是几条人命就能担下来的,或许整个昭王府,荣安侯府,甚至是鲁国公府都担不起!
    田氏追到门口的时候,孟云娴果然已经准备出门,她冲上去将人拦住,急切道:“我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你只是个女流之辈,现在即便追过去,恐怕也只能跟着一起被治罪,你哪里都不能去,留在侯府!”
    比起田氏的急切,孟云娴的眼睛里反而透出了镇定又坚毅的目光,她定定的看着母亲,一字一顿道:“娘,我不是在意气用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我要去查清楚。”
    “你要怎么查!我问你你有什么法子查!”田氏气的都快跺脚了:“此刻是宫中最乱的时候,若太子真的有三长两短,皇后能立刻要了你们的命!”
    “所以我更要去!我不能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田氏的眼泪涌了出来,近乎嘶吼:“我不会让你去的!现在他身陷囹圄,你去了就会是送死!”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拼死生下了你,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吗!不要说是我,你的父亲,甚至隽儿他自己,都不会赞成你这样做!”田氏扯着她的衣袖,撕心裂肺。
    一声沉响,孟云娴跪在田氏的面前,险些将田氏一并带倒,满院子的人全部屏息凝神。
    孟云娴仰头看着心痛窒息的母亲,声音低沉却认真:“云娴一路走到母亲面前,的确山长水远,道阻且艰。”
    “母亲生我,有生育知恩;郑姨母养我,有养育之恩;但生而为人,从不是生下来,活下去,一生就能平顺无忧。须得配作为人,懂得为人,遇难不屈,遇困不惑,永远不将自己往绝路上推,不做有愧于心之事,方能畅快无憾的走这一生。”
    “可是教会我这些的并非母亲,也非郑姨母啊……”
    “谆谆教诲,是培育之恩。多年相伴,是深情厚谊。”
    眼泪无声的滑下来,她捏着拳头跪的笔挺:“若没有他,或许我根本无法走到母亲面前,即便依照郑姨娘的安排回到母亲身边,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那时的孟云嫦,活着也与早死无异,不是吗?”
    反握住她的手一并跪下来,她拼命地摇着她的手臂,似是想要将她摇醒:“你是糊涂了,你就是糊涂了!你此刻去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被他一起连累,云娴,你信母亲,你安心的留在侯府,就算是隽儿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母亲为什么断定我一定是去送死?”孟云娴的思路清晰,情绪冷静,“我不信这样荒诞愚蠢的事情会是周哥哥做出来的,如今他受千夫所指,被皇后敌视,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污蔑他,我是他的妻子,不能总是他护着我,我也要护着他。”
    田氏哭急了:“你、你拿什么护着他啊!”
    孟云娴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有人……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他!”
    她膝行退开一步,对着田氏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母亲,周哥哥是我的丈夫,我仰慕他,依赖他,敬他,爱他,我从不知道没有了他的余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那我呢?”田氏指着自己:“我是你的母亲,我该在哪里呢?”
    孟云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她将母亲搀扶起来,抱着她的手臂轻轻蹭蹭,似撒娇又似安抚。
    “母亲在我心里啊。”
    “周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在哪里,母亲都在我的心里。”
    田氏悲恸的看着孟云娴,就在孟云娴试着松开她离开的时候,田氏再次变卦。
    “不行!你不能去,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胡来!”田氏一改对她的呵护和顺从,大有要让人将侯府看守起来,不许孟云娴离府的意思。
    一旦蓄意谋害储君的罪名落在了周明隽的头上,那就是大罪……
    即便是让隽儿与云娴在此刻彻底的撇清关系,只要能保护女儿,她也能做的出来!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门口的喧闹。
    孟光朝一张脸苍白的异常,他在管家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孟云娴。
    孟云娴的心里忽然就不安定起来。
    她没办法留在这里心安理得的被保护起来,她答应过绿琪和叶姑姑,一定要陪着周哥哥。
    他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和不公。
    若是此刻孟光朝都下了命令,她就真的要留在侯府任凭周哥哥在外面一个人顶受风雨。
    “侯爷,快拦住云娴,她这是去添乱,是去送死!”
    孟光朝让张嬷嬷扶住田氏带到自己身边,又对孟云娴说:“你……随我来。”
    “侯爷……”田氏不安的看着孟光朝,不断的摇头。
    孟光朝这一次竟没有看田氏,而是让人将田氏和孟云娴都带到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
    孟光朝握着田氏的手坐下来,自手掌传来的力道安抚着田氏的情绪。
    他向孟云娴招招手:“孩子……来。”
    孟云娴深吸一口气,走到孟光朝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
    这个角度,很像她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的角度。
    那时候,他还是风度翩翩的侯爷,时光荏苒,如今再这样看他,他却少了许多恣意优雅,眉宇间尽是疲惫与老态。
    “我就知道,这孩子迟早还是要遇上这些麻烦的。”孟光朝无力一笑,一手握着田氏,一手握着孟云娴。
    “云娴,你知不知道,谋害储君是什么罪名?你又知不知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因为这次的事情有什么折损,皇上与皇后要怪罪,这个罪名会有多大?”
    孟云娴挺直了背:“我知道。但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孟光朝笑了一下,点点头:“可是云娴啊,若是父亲告诉你,你的周哥哥曾亲口嘱咐父亲,若是往后余生,你们再遇上什么什么祸事,那么这一次什么都不要考虑,一定要先保住你,你还要去吗?”
    孟云娴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死死地咬着牙,直直的看着孟光朝。
    田氏略有意外的看着孟光朝。隽儿……竟有过这样的意思?难道今日的事情,真的是他蓄意要做的?那云娴往后该怎么办?
    孟光朝加重了握着孟云娴手的力道,眼中带了潮意:“十多年前,我保住了五殿下,却引来郑氏憎恨,让你过的那样辛苦;数年前,贾氏被算计向侯府报复,又伤了你,而今五殿下陷入险境,为父是不是应该遵循当日的承诺——这一次,不必再管任何人,一定要保住你。”
    孟云娴无声的摇头。
    孟光朝自嘲一笑,眼泪抖落:“云娴……父亲这一生,做了很多很多后悔的事情,父亲太清楚这后悔的滋味留在心里,有多么的折磨人。”
    田氏低下头,轻轻捂住嘴巴。
    “将你扣下,或是直接与昭王殿下断清关系保你一个周全,或许的确是遵守了我与他的约定,却难保这会成为你心中最大的憾事,一生后悔。”
    孟云娴隐约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微微有些激动。
    孟光朝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对着孟云娴蔼声道:“父亲这一辈子,并非没有违背过与旁人的约定,却从未认认真真的为你做过什么,如今,又怎么能再让你去做会后悔的事情呢……”
    田氏一惊,拼命地摇头:“侯爷……不可以……不能让她去……”
    孟光朝单手搂住妻子,将她稳住,又让管家取来一个盒子。
    他接过盒子,伸手递给了孟云娴。
    孟云娴擦干眼泪,接过盒子,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头上。
    孟光朝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还记得你母亲刚刚怀上你的时候,我便说,若是他日生下一个女儿,定要好好地教养,好好地宠爱着。可惜父亲从来没有这个机会。今日,你是否一定要去昭王殿下的身边?”
    孟云娴抱住盒子,点头,又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母亲。
    “好。”孟光朝含泪一笑:“既然是我女儿决定的事情,即便全天下的人反对,我也要护着你往前走。拿好你手里的东西,你……且去吧。但要记得,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若忽然发现,局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又或是被谁欺负了,便回来告诉父亲,父亲帮你教训他!”
    孟云娴抬起袖子擦干脸,破涕为笑:“此事当然不简单,也一定会有很多人欺负我和周哥哥,父亲如今这个模样,恐怕还斗不过他们,所以父亲和母亲在府中好好等着,将身体养好,若是女儿力不能敌,父亲才好为我挡刀挡枪。”
    孟光朝与她对视,终于露出一个笑来。
    孟云娴握紧手里的东西,忽然凑上前将孟光朝紧紧抱住,又松开。
    在田氏的慌忙与孟光朝的错愕中,她吸吸鼻子,弯唇一笑。
    “父亲说的很对,你还欠我很多很多,还有很多很多悔事没有弥补,所以你若敢再这样病下去,这后悔的滋味会被带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这辈子了结之前,您才是哪里都不能去!”
    她说完,站起身,再次对父母一拜。
    “不只是我,我与周哥哥都会好好回来。娘,记得准备我喜欢的锅子,我们回来时,要吃府里最拿手的锅子。”
    “你……”田氏没想到孟光朝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任女儿胡闹,可是孟光朝已经发了话,她已然转身离去。
    “侯爷!云娴只是个女子,她能去做什么呢?为父喊冤吗?”
    不知为何,孟光朝觉得心中的气血好像忽然就通畅了,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前所未有的平静。
    “夫人,云娴是我们的女儿,她说会好好回来,就一定会。”
    ……
    孟云娴直奔出府,上了马车却不急着敢去皇宫,而是先转道去了馥园。
    等她到馥园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被羌国圈起来严禁外人进出的地方,今日竟没了往日的森严。
    “我要见公主!”
    她亮出王府的牌子,直奔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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