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霜的事并没有告一段落,三皇子邀请林元硕去狩猎,不过是临时起意,她一个弱女子,手下的丫鬟小厮连个会武的都没有,怎么可能提前在森林里布置好陷阱,又引来熊瞎子?
她毕竟是朝廷重臣之女,这两件事又没有闹出人命,严刑逼供有些过,负责此案的人只是吓唬了她一番,几天没给她吃饭,奄奄一息之际,她终于改了口,只不过提了个条件,想让她招供可以,她必须见阿黎一面才行。
沈曦并不同意让阿黎过去,阿黎知道后却坚持要去,她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靠姐姐解决。小时候姐姐护着她,无可厚非,可她现在都已经14岁了。
阿黎在紫荆和青竹的陪伴下,去了牢房,见她们到了,一个小头目忙领着她们走了进去,“邱大人也在牢里,陆姑娘莫怕。”
阿黎冲他笑了笑,她并不怕啊,大概是她过于瘦小的缘故,所有人都认为她胆子极小,阿黎并未解释,跟着他走了进去。
牢房内终日不见阳光,走进去没多久,便让人觉得阴冷,紫荆备的有披风,连忙给阿黎披在了肩上,阿黎并未拒绝她的好意。
肖霜被关在刑房中,下了数十级台阶,阿黎率先看到了里面站着的男人。
男人长身玉立,一身官服,袖口微微卷了起来,右手中还握着一个鞭子,正是负责此案的邱大人,“劳烦沈姑娘多跑一趟。”
阿黎微微摇头,目光朝里打量了一眼,刑房内并不算脏,除了火炉、霹雳车、老虎凳,还有几个阿黎不认识的刑具,一个女子正披头散发的瘫在地上,想必就是肖霜。
其他女子也有来过刑房的,望着这冰冷的刑具,眼底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抹害怕,见阿黎竟格外镇静,邱大人眉峰微挑,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桶冷水便泼在了肖霜身上,她打了个激灵,悠悠转醒,最先看到的便是不远处的小姑娘。
她披着雪白的大衣,正静静立着,肌肤胜雪,黛眉红唇,小小年纪便已经是美人胚子,肖霜这是第一次见到阿黎,打量了片刻,突然低低笑了起来,难怪表哥不过见了一面便念念不忘,甚至偷偷为她作画,原来真人竟然比画中的还要漂亮几分,可怜她一心一意扑在表哥身上,相伴十多年,竟比不上一张容颜,多么的讽刺。
邱瑾枫扭头对阿黎的丫鬟道:“刑房中不宜有外人,有我在,你们姑娘不会出事,你们先去外面等着。”
青竹跟紫荆都不想离开,阿黎冲她们点头,“你们出去等着吧,不会有事的,真有事,我会喊你们。”
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阿黎缓缓朝肖霜走了过去,肖霜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面容狼狈,也不想落了下风,“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沈曦不是将你保护的很好,竟舍得让你来这种肮脏之地?还是说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阿黎清澈的眼眸里泛着一丝凉意,自以为很凶狠,声音却依然软软的道:“你不用挑拨离间,像你这样为一己之私就肆意伤害别人的恶人,哪里懂得亲情的重要?我来也不是听你废话来了。”
肖霜眼底露出一抹讥诮,“呵,那你是为什么而来?想知道帮我的人是谁?我偏不告诉你。”
阿黎被沈曦保护的太好,几乎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肖霜只听说过旁人对她的赞美,根本没有见过,她不过是想见阿黎一面,才以此为借口。
看出她根本就没有招供的意思,邱瑾枫的神情有些不悦,唇角下压了一分。
阿黎抿了抿唇,“就算你不说,真相也有大白的一天,我来自然有我来的道理。”
话音刚落,阿黎就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她手劲儿虽小,却使了全部的力气,肖霜身体本就有些虚弱,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震惊的不仅是肖霜,耳力惊人的青竹同样很吃惊,这真是汝阳侯府的三姑娘,莫不是被人调包了吧?
打完阿黎整只手都木了,手指颤了一下,她竭力板着面孔,居高临下对肖霜道:“这一掌是为大哥打你,你害他重伤在床,至今没有恢复正常。”
说完弯腰抓住了她的衣襟,又狠狠打了一掌,“这一掌是为姐姐打你,她有孕在身,你却害她为我担忧。”
邱瑾枫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有意思,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一面,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还是天性如此?
肖霜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她也一掌甩了过去,阿黎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又甩了一巴掌,“这一掌是打你做错事,犹不思悔改。”
肖霜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贱人!白长了这么一张柔弱无辜的脸!原来也是个黑心肝的!表哥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阿黎本来已经收了手,想了想又打了一掌,“这是打你嘴巴不干净,坏我名声,你这么坏,就算我跟你表哥退了亲,他也不会娶你。”
肖霜被她戳中要害,气的差点喘不上气!“你、你甭得意!”
阿黎已经站了起来,“你好自为之吧。”
邱瑾枫抚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唇角微扬,他虽是男子,一张脸却比女子还美,此刻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狭长的眼眸虽然在笑,却莫名让人觉得阴冷,“打过瘾了?”
对上他略含笑意的眼眸,阿黎小小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道:“过、过瘾了,你、你不要告诉我姐姐。”
邱瑾枫眼底的笑有些意味深长,又抚摸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你是想贿赂我吗?只打算动动嘴皮子?哄小孩好歹还给颗糖呢。”
除了太子,阿黎这是头一次跟外男近距离接触,她心中忐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究竟什么意思,怕他告诉姐姐,小姑娘鼻尖上急得渗出一层薄汗,突然想到她确实有颗糖,糖果是小旭旭给她的,本来有五颗,这几天她已经吃了四颗,剩一颗就在荷包里,阿黎连忙掏了出来。
小姑娘白嫩的掌心赫然躺了一颗糖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么望了过来,“给你。”
邱瑾枫:“……”
他哼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腔调拖得有些长,“在牢房里贿赂朝廷命官胆子不小啊。”
阿黎连忙缩回了手,那颗糖果给也不是,扔也不是,烧得她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你不要就算了,她干了这么多坏事,我就算打了她,姐姐肯定也不会生气。”
原来是怕姐姐生气?据他所知,沈曦对这个妹妹可是疼到了骨子里,她竟然怕沈曦因为这种小事生气?邱瑾枫并没有多问,而是伸出了手,“拿来!”
“啊?”
“不是想封住我的嘴?人可以走了,糖留下。”
阿黎分不出他话中的真假,迟疑了片刻,还是将糖果递给了他。
从牢房出来时,强烈的阳光刺到了眼睛,阿黎下意识闭了一下眼,青竹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她片刻,小姑娘依然眉目如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打人时竟然也有皇子妃那般气势,望着她微微泛红的掌心,青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手疼吗?”
阿黎神情有些茫然,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青竹自幼习武,估计全都听到了。
阿黎不好意思的笑了,“有一点,但是好解气呀。”
紫荆有些糊涂,“手疼?为什么手疼?那个贱蹄子欺负您了?”紫金护主心切,急的当下就想冲进牢里,狠狠抽她几下。
阿黎连忙拉住了她,小脸微微泛红,“是我欺负她了。”
紫荆才不信,就姑娘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欺负得了谁。
阿黎莫名有些小骄傲,“真的,不信你问青竹,我打了她好几下呢。”
青竹点头,“嗯,我作证。”
说的就跟她也在牢中似的,紫荆心中暗自腹诽,因为她是大皇子的人,她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只是对阿黎道:“下次姑娘若想出气,就让奴婢来动手。”
阿黎刚体会到打人的乐趣,想了想才道:“你不跟姐姐说我就让你动手。”
紫荆再忠心不过,当下便做了保证,“但凡是姑娘不想让我说的,奴婢绝不会说。”
阿黎又眼巴巴看向青竹,青竹沉默片刻,道:“奴婢现在是姑娘的人,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怪不得刚刚愿意给姑娘作证呢!紫荆顿时对她多了分钦佩,不愧是大皇子调教出来的人,思想觉悟就是高。
*
很快便到了宫宴这一日,一大早阿黎竟然也收到了太后的懿旨,她刚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到了紫荆汇报的声音,吓得顿时清醒了两分,“这次的宫宴不是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吗?为什么让我也要过去?”
“大皇子妃的性情模样,都很得太后的喜欢,是不是见您退了亲,太后便动了两分心思?”
脑海中一浮现太子,回想起的便是他拎着自己活像拎着一个小鸡仔,差点将自己丢下悬崖的事,阿黎止不住的心慌,“我我我不去,你们说我病了,要在家养病好不好呀?”
自打上次在王府见了太子,紫荆便察觉到了姑娘对太子非同一般的畏惧,这会儿耐心哄道:“太后一共邀请了将近30位姑娘,选中您的可能性还是极小的,姑娘放心。”
让阿黎心慌的不是“被选中”,她一个退了亲的人,就算太后喜欢她,皇上也不可能封她为太子妃,比她优秀的姑娘比比皆是,再说了姐姐已经嫁给了大皇子,当今圣上那么偏爱太子,给他选的太子妃身份必然不会比姐姐低,她出身世家,眼界早就被培养了出来,该懂的道理她都懂,她怕的是万一又碰到太子。
小姑娘紧抿着唇,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认真思索着装病不去的可能性,如果怕露馅,她可以去洗个冷水澡,她身子骨这么弱,肯定会生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想装病?洗什么冷水澡,来个开水澡吧,
阿黎:~
第11章 阿黎被太子吓到了!
紫荆道:“大皇子妃今日肯定要过去一趟,姑娘确定不去?”
今日是为太子选妃,太后年岁已长,就算想亲自操持,也有心无力,自打皇后去世后,皇上至今未立新后,后宫之事由薛贵妃和淑妃共同掌管着,这次的宫宴,少不了两人的帮衬,沈曦又是大皇子妃,自然需要露一下面。
阿黎小脸皱成一团,想见姐姐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对太子的恐惧,她乖乖爬了起来,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紫嫣随意摆弄。
她不仅五官生得好看,肌肤也如婴儿般吹弹可破,瞧着甚为娇嫩,就算不上妆也依然漂亮的紧,想到今日参加的是宫宴,贵女们皆会上妆,自家姑娘若是素面示人难免显得不够郑重,紫嫣便为阿黎上了个淡妆,她眉毛秀丽,完全不需要涂眉,只是擦了一层薄粉,又涂了个靓丽的口脂。
紫嫣笑眯眯涂好,感慨道:“姑娘本就漂亮,这么一打扮当真是让人惊艳,再过两年,等五官彻底长开,不知道能美成什么样。”
阿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越来越觉得跟姐姐有几分相似,她略含期待道:“美成姐姐那样。”
紫嫣拿起桌上的梳子,边为阿黎梳头,边笑道:“不一样的。”
皇子妃凤眼凌厉,气质浑然天成,美虽美,却因气场强大少了女儿家的娇媚,自家姑娘却惹人怜爱的很,单是一双眼眸,就似一汪秋水,美得令人牵肠挂肚,她略微一蹙眉,便让人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阿黎又瞧了一下自己,确实不一样,她永远学不来姐姐厉害的气势,跟姐姐一比,当真孩子气的很,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姐姐那样强大呢,阿黎莫名有些向往。
妆扮好,等时间差不多了,阿黎便在青竹跟紫荆的陪伴下去了皇宫,怕万一在贵人面前更衣,丢了颜面,进宫前,大多女子都滴水不进,阿黎也未喝水。
正门口,候着不少领路的小宫女,下了马车,她们便在宫女的带领下去了慈宁宫。
今日是个大晴天,走了一半阿黎便又累又渴,瞧她有些累了,带路的小宫女体贴道:“沈姑娘在前面的凉亭里歇会儿再走吧,时辰还早,不急于一时。”
阿黎摇了摇头,“我不累,继续赶路吧,不过谢谢你的体贴。”
小宫女年龄不算太大,见阿黎不仅生得漂亮,人也温柔,不由莞尔一笑,“不是奴婢体贴,奴婢是得了大皇子妃的令,她就怕您埋头赶路,累着自个,皇宫这么大,中途休息的必然不少,不差您一个,您不必硬撑。”
见是姐姐交代的,阿黎弯唇应了下来,一想起姐姐她心底就暖暖的,对太子的惧怕都忘记了,青竹身上挂了一个小水囊,猜她有些渴了,便取了下来,“姑娘喝口水吧?少喝两口没事的。”
阿黎点头,接住喝了一口,想了想又小心喝了一口,太子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捧着水囊小心翼翼喝水的模样,明明只是喝口水,那满足的神情,活似水囊里装的是什么琼浆玉液。
太子又打量了一眼,才看出异常来,小姑娘娇艳欲滴的唇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才多大点,竟然也学会了化妆,想到后宫的女子为了争宠时常将自己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顾景渊眉头紧蹙了起来。
下了早朝,他被皇上喊到了上书房,呆到现在才被放出来,回东宫时恰好路过此处,按照以往,以他冷淡的性子,见到此处有人,肯定会远远避开,这个时候,却因见不惯她上妆走了过来,紫荆率先看到的他,连忙跪下请了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顾景渊没理,目光又扫向了阿黎,阿黎听到紫荆的声音,吓得眼睛都睁圆了些,一抬头果然看到了太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像座小山,将阳光都遮住了一部分,离自己也仅有几步的距离,阿黎水润的大眼闪过一抹慌乱,手一抖水囊便掉了下来,青竹也正在给太子请安听到声音时已经晚了,水囊已经掉在了阿黎腿上,弄湿了她的衣裙。
阿黎脸色发白,连忙拿起水囊,站起来福了一下身,软软的腔调都微微发颤,“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失礼之处望太子见谅。”
顾景渊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想到她竟然给邱瑾枫送糖,他神情便有些微妙,“见谅?轻飘飘一句见谅就可以了?”
见他来者不善,阿黎瘦小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因为差点被他丢下悬崖,阿黎对他的恐惧几乎深入骨髓,若非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流眼泪,被他这样盯着,阿黎吓都要吓哭了。
见她傻乎乎的呆站着,顾景渊有些不悦,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不是很擅长拿糖哄人?”
阿黎脑袋有些懵,不懂他什么意思,她也没心思去懂,她虽然怕他,见衣服湿了又无比紧张,现在已经秋季了,就算是晴天,衣服湿了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回去再换肯定来不及了,就这么去慈宁宫,肯定要给姐姐丢脸,阿黎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她的衣服,水润的大眼中满是焦急。
对上她可怜巴巴的大眼时,太子嗤笑一声,别开了视线,“随我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太子便抬脚走了,他个头很高,腿也长,两步便已经拉开了距离,走了两步,见小丫头没跟上来,太子眉心微蹙,扭头看了她一眼,他五官虽俊美,沉着脸时,神情却无比阴骘,阿黎吓得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句“随我来”是对她说的,她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太子这才继续朝前走,阿黎看了一眼自己湿掉的衣裙,又偷偷看了一眼太子高大的身躯,眼圈都忍不住有些泛红,他是不是怪自己失了礼数想罚她才带她走?
瞧出姑娘的害怕,紫荆忍不住高声道:“太子殿下,我家姑娘一时惊讶才失了礼数,若是惹您不高兴了太子尽管惩罚奴婢,都怪奴婢没有提醒到位,姑娘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请安,只怕耽误不得。”
言下之意分明是不想让太子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