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染染作势要走,自然是被拦了下来。池林安抚好被气得说不出话的老母亲,顾自点了根烟抽了几口,然后才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找你来,也是为了商量你堂姐的事情。”
“商量?”池染染佯作不懂问道:“怎么个商量法?”
“你直接撤诉。”池林闷头抽了几口烟,舒坦地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睛提议到。
“那我可能做不到。”在池家人快要青筋暴起的时候,池染染平静解释道:“这是公诉案件,又不是自诉案件。唔,你想让撤诉的话,怕是得亲自去找检察官才行。你用个几百上千万去砸试试,说不定他就以权谋私撤诉了呢?”
听出了里边的浓浓嘲讽之意,池林心头一沉,强硬道:“那你就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说这只是你们几个人的恶作剧,那些所谓的证据是真的,但那也是你故意设计的一环,为的就是个消遣好玩而已。”
???
能够想出这样的理由,池染染对她这个叔叔的脑回路也是服气的。抛开公权力机关是否会相信并且采纳这个理由不讲,就她自己而言,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报个假警尚且有拘留的风险,何况这件事性质更加恶劣。
她是脑子被门夹了多少次,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兴许在池家人眼里,她真的是个有求必应的傻子。
没管池染染是怎么想的,那边池林还在接着说:“你跟小颖可是亲姐妹,从小感情就好。叔知道这件事是她对不住你,等她出来了,我一定让她给你好好道个歉。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吧。何况,你也没受到伤害不是?”
看池染染沉默不语,池老太缓过了神,也跟着说道:“你难道还真想把你姐送进监狱?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可以私下解决?你怎么就这样恶毒呢?”
欣赏够了他们的表演,池染染抚了抚外套下摆站了起来,边朝门口走边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旁人。今天我之所以有兴致过来,只是想通知你们一声:这房子是我的,我要收回,请尽早把东西搬出去。”
“哦,还有,因着我未成年,我父母的遗产是交给了小叔你们代为保管的吧?现在我合理怀疑你们挪用了属于我的那部分财产,要么你们自己将那些钱补上,要么咱们就法院见。”
在池染染出生不久,池父池母就立下了遗嘱并且进行了公证,将名下2/5的财产给双方父母对半分,其余3/5的财产都是留给女儿的。
池父池母打拼十几年,积蓄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万,再加上还有车子、房子、股票等,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数目。一般人埋头工作一辈子也赚不到这笔钱的1/5,但池老太他们可不满足,巴不得将所有的钱都攥在自己手里,别人一毛钱都不要想分走。
池染染的外婆从来都没惦记过这笔钱,想把她的那份也留给自己的外孙女,因而那1/5她并没有拿走,放在池家一块儿保管着了。相当于说,池父池母的所有遗产现在都在池老太那边的人手里捏着。
以前池染染傻,不知道守好父母留给自己的东西。现在脑子清醒了,总该跟这些人算算帐。
听到池染染提起遗产的事,池家现在也不纠结池颖了,立马生气地接话:“你什么意思?怎么的,还想分家不成?那些钱都是池家的,你一个女娃子早晚都要嫁人,那时候就不是池家的人了,还想分钱?”
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池染染也不愿多费口舌,只说了句“那就法院见吧”就想去开门,结果却被堵了回来。
池瑞大大咧咧挡在大门口,嘿嘿笑道:“小堂妹,今儿个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喽,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门口被堵住,池染染回过头瞧了一眼,就看见池林他们几个气势汹汹盯着自己,大有一种她要是说话不合他们的意,就会被困在这里的阵仗。
轻轻笑了笑,池染染无畏道:“我说,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
在池家人惊疑的目光中,池染染接着道:“喻家的司机叔叔送我来的。我跟他说好了,要是我一个小时都还没下楼的话,就请他先报警再冲进来救我。一个小时就快到了,确定要拦着不让我走?”
池林刚开始不信这话,但走到窗户边往下瞅,果然一辆黑色小车停在楼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车前,时不时往楼上张望,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频繁地在看时间,像是在等人。
虽气得很,可池家人也不敢再拦着池染染。直到人走出门、下了楼梯,站在门口的池家人都还听到传来的回音:“跟一窝蛇鼠打交道,果然是要小心谨慎些的。”
气急的池林当场把摆在门口架子上的几个花瓶拂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池老太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差点没喘上气。
一场交谈,不欢而散。
池家试着用金钱打点关系,但这次仿若踢到了铁板,一点用都没有。塞的钱被如数退了回来,嘴硬的池颖依旧被送进了少管所。任她怎么哭、怎么求都没能得到一丝同情。
池颖的事传到三中,五班的老师惊愕不已,他们万万没想到池颖居然敢犯罪,对象还是她的堂妹。得亏池染染同学没受到伤害,不然一个青春美好的女孩子岂不是就被毁了?
五班班主任更是后悔,当初一时心软接纳了池颖到班里。好在五班的学生没被她带坏,池染染同学也没受伤。不然,他真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池颖的事三中只有少数老师知道,学生都不知情,只晓得五班有个学生退学了。究其原因,谁也说不出来,都猜测大概是读不下去了。成绩这么差,又跟不上老师授课的进度,可能自己就不想念书了吧。
少了个人,五班的学生反倒松了口气。尽管平时就不怎么理睬池颖,但人坐在教室里,横竖都会瞟到的,一瞟到就觉得膈应。现在好了,他们终于可以心情愉悦地上课、刷题了。
快速、紧张的学习节奏很快将这件事掩过,学生们谈论过几嘴后也就抛掷脑后,苦兮兮地应对着源源不断的考试。到了高二不比高一轻松,周考什么的都安排上了,晚自习也提上了日程。学生们苦不堪言,整日没精打采,似乎没睡醒过。
普通学生尚且应付作业至半夜十一二点,省级数学预赛通过的学生就更忙了。不仅要跟上老师的上课进度,还要挤时间参加学校专门为他们开的辅导班,为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做准备。
三中一向都很重视各种学科竞赛,因为这是除了高考以外,学生可以进入理想高校的又一途径。获得学科奥赛省赛区一等奖以及全国决赛的一、二、三等奖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是可以获得保送资格的。
而三中的学生也多次在学科竞赛中获奖,进而获得了保送的资格。今年三中的领导对此事更加重视,还专门让对竞赛有研究的老师额外补课,为学生提供刷题、提问的方便。
在各中学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联赛也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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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瘫痪
三中进入数学联赛的学生有四十来个, 其中池染染与单言是最被看好的。最让人看好意味着身上的压力也很大,考试前一天池染染还失眠, 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好在第二天精神还不错, 考试时没有犯困。
只不过刚下了考场回到家, 方茹跟喻锦年就神情严肃地招呼着她坐下,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喻裴也端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似是不忍又似心疼。
池染染心头纳闷得很,正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听见喻锦年叹了口气, 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徐徐说道:“染染,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你父母的遗产被池林这些人挪用了快近大半。就算现在立即向法院起诉, 要求他们填补私自用掉的那部分,只怕效果也不大。以他们那点微乎其微的收入,根本补不回来。”
池家一群人花钱都大手大脚的, 但偏偏还好吃懒做。李岚是个全职太太, 家里头也就池林有份清闲的工作,在一个公司做了个小职员, 拿着每月三四千块钱的工资。那点点钱还不够池林打一轮麻将的。
这事儿池染染早有预料, 因而并不惊讶。
看小姑娘神色如常,喻锦年顿了顿,接着道:“在我们调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
“每年池林都会往一个固定账户打钱, 每次一打就是八十万。我们查了那个账户的信息,发现开户人叫张黎。”
张黎?
这个名字唤醒了池染染很久以前的记忆。她记得,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名字就叫这个。是巧合,还是?
池染染不敢继续想下去,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喻锦年知道小姑娘懂了他们的意思。
本来之前就想着帮小姑娘把父母留给她的财产拿回来,所以也陆陆续续调查了一些池家的开销。一开始除了查到池家确实动用了那笔钱外,并没有发现异常。时间长了,将账单做了对比,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每年都有笔八十万的固定开支,但是并不是直接汇到张黎的账户,中间还转了几道手。这才导致他们先前查了那么久都没发现。要不是将所有账单做了个汇总与对比,觉得这八十万有点奇怪,他们也不会顺着这条线查到张黎头上。
可最终的收款人是张黎,这件事就细思恐极了。一查到这个结果,他们赶紧将池林所有的转账汇款记录全部调查了一遍。不仅包括接手那笔财产后,还将池染染父母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池林的所有转账记录与通话记录全部查了出来。
细细筛选信息之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场车祸,怕不是交通肇事那样简单。
收存好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喻锦年与方茹犹豫了很久,究竟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姑娘,主要还是怕她知道后无法接受。
但喻裴坚定地表示必须要告诉,因为这件事攸关小姑娘的父母,她享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权利。只不过需等上几天,待全国数学联赛考试结束后才可说。
小姑娘为这场考试准备了很久,他不想因着别的事扰乱她的心神。
故而,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听懂了喻锦年的言外之意,池染染完全不敢相信。她爸爸跟池林是亲兄弟,她家里也对池林一家多有照顾,从来没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竟然会想到买/凶/杀/人?
可喻叔叔是不会骗她的。这算什么,真实上演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池染染气得浑身发抖,强忍着眼眶打转的泪水,说了句身体有些不舒服后就跑上了楼。进了房间脱掉鞋,将整个人裹进被子里缩成一团,连晚饭都没有吃。
方茹担心小姑娘得紧,当即就想追上去看看,但被喻锦年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让小姑娘一个人静一下。
好不容易从父母车祸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切都在走向正轨的时候,突然被告知父母的死大概率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不单是小姑娘,这换了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等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小姑娘还是闷在房里不肯下楼,喻裴熬了碗小米粥端了上去。敲门没人应,就直接开门进了卧室。
鞋子乱七八糟横在房间的地面上,而柔软的床中央拱起一团,连带着紧裹的被子都在微微颤抖。
抿紧了唇,喻裴将小米粥放在桌上,人轻轻坐在了床边,伸出手想将小姑娘蒙在头上的被子掀起来。刚掀起一个被角,手中的被子就被死死拽住,拖不动分毫。
微微叹口气,喻裴轻声道:“不要蒙在被子里面,会难受的。要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用害怕。
耐着性子等了好久,床上那一团终于动了动。蒙在头顶的被子慢慢被往下拉开,露出了小姑娘红彤彤的一张脸。大概是蒙在被子里时间久了,呼吸不畅造成的。
眼睛红红的,还有些微肿,面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果然一直在偷着哭啊。
揪了两张早就备好的纸巾,将池染染脸上以及眼睫毛上挂着的眼泪擦干净。望着小姑娘那张稚嫩的脸,喻裴忽然就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还这么小的年纪,换做别家的孩子还赖在父母身边撒娇呢,可她除了年事已高的外婆却再没有亲人了。
喻裴心里第一次有了扯着疼的感觉,这样的情绪是为了跟前这个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的姑娘。
先前温热的小米粥已经凉透了。喻裴飞快下楼用微波炉打热了再端上来,柔声哄着神情呆滞的小姑娘喝一口。
费了半个小时,一碗小米粥也只勉强喝了小半碗下去。凑到嘴边的勺子再次被推开,小姑娘呆呆地又躺下了,全程沉默不语。
卧室明亮的大灯被喻裴关掉了,只留了一盏暖色的台灯。在凌晨两三点时,看着小姑娘小声抽泣着睡着后,喻裴将下垂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关了台灯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方茹他们很早就起了床。正担忧着池染染的状态,就见她从楼梯口下来,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哭了很久,将情绪彻底发泄出来后,池染染心里好受了很多。父母已经走了,她再怎么难过都不会回来。况且池林他们还没得到惩罚,她又怎么可以自暴自弃呢?
想通这点,池染染重新振作了起来。害方茹他们为自己担心了一宿,池染染过意不去,抱歉道:“我已经没事啦。”
“没事就好。”方茹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小姑娘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已经不是那副没有生气的样子,喻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
因着喻家无意中发现的事相隔事发那时已经四五年了,时间有些久远,很多线索或许早已湮灭。现在要想找到确实充分的证据证明那场车祸是人故意为之,难度很大。
为了揭露真相,喻家特意找了警局的朋友暗中帮忙调查这件事情。除了喻家已经找到的线索,还把当年出事的那个红绿灯路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仔细查看了好多遍,又走访了池家与张黎未进监狱前的左邻右舍,多方了解当年的情况。
随着掌握的线索与证据越多,当年的车祸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可池家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丝毫不晓得即将面临怎样的局面。池老太成天骂骂咧咧的,不是在咒骂池染染,就是在挑剔李岚这个媳妇儿没用。
自那天池染染放下话走后,隔了没两天物业的人就找上了门,让他们尽快搬离那套房子。池老太哪肯搬啊?死活赖着就是不走。不得已逼得物业报了警,最终还是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了。
搬出池染染名下那套房子后,他们又没有别的去处,只好暂时搬到了池林那套房子里。刚好池颖被送进了少管所,家里空了一间房,也就让池老太与老伴俩人住了进去。
以前没住在一起还不觉得,现在搬到一起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池老太对这个儿媳妇哪哪都看不顺眼。动不动就念叨她饭做得难吃,干家务活也不利索。还当着她的面说她没文化,所以才把女儿教成了个罪犯。
池颖的事本就是李岚心口的一根刺,碰不得、说不得。自从女儿出了这档子事后,周围邻居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跳广场舞的几个小姐妹也不约她了,就算偶然碰着了也装作不认识她。
这种像个瘟神一样的生活,李岚早就过够了。偏偏池老太跟过不去了似的,逮着这个事儿在她面前损。这可把李岚隐忍的火气给勾出来了,当即就跟池老太吵了起来。
一看儿媳妇敢跟自己犟嘴,池老太三分的气焰立马升到了七分,嗓门嚷嚷得更大了。两人吵着吵着,也不知谁先动起了手,厨房的锅碗瓢盆都被扫到了地上。
等池林不耐烦地想出来劝架时,就发现他妈躺在了冰凉的地上直抽抽,脑袋瓜后边还有一大滩血。而李岚发着抖站在一旁,嘴里循环念叨着:“我就是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没站稳磕在了洗手台的边角。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的。”
池林现下也没法跟李岚计较,赶紧拨打了120,将池老太送到了医院。经过一番全身检查,医生遗憾地通知家属:病人全身瘫痪了,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诊断通知书一下,池林心都凉了半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5 11:50:24~20200315 22: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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