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撒娇
第一次做男人,林舒曼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慌乱间想要将那顶“小帐篷”压下去,她拼命拍打着下身,却发现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了势头更盛的意思。
半晌,身侧终于传来一声女子的浅笑,那声音柔美婉转,却阴沉得几欲凝出冰碴来,“我劝你一句,冷静一点,兴许一会自己就好了。”
林舒曼看向旁边的“林舒曼”,再加上自己身体的异常凸起,即便再后知后觉的她,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哭笑不得地道,“你是……靳霄?”
对方白皙无暇的脸庞上噙起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杏眼之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那是林舒曼见惯了的,独属于靳霄的目下无尘。然而这种阴鸷之气在“林舒曼”那娇俏的两个小酒窝之下,登时没了压迫感。
全然化作了一抹足以让人心酥气软的娇柔。
被这个残酷的实事一吓,林舒曼倒是如同一盆凉水浇头,身体的异动也逐渐恢复了。她看着旁边的人道,“我们这是重生了?为什么会这样,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
靳霄点了点头,“可能你上辈子欠我的吧。”
林舒曼气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么?她虽然与靳霄想到了一块,但她仍然无法理解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不是没想过这会不会又是林静娴的轨迹,然而林静娴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让已经身残至斯的靳霄恢复一个健全的身体,更何况,还将她的三魂七魄嵌入了其中。
林舒曼压抑住自己满心的疑窦,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今日到底是何年何月,我们都不知道。”
同样是起死回生,同样是灵魂转换,如今在那娇柔软弱的身躯内的靳霄,倒是冷静不少,他不紧不慢地道,“我知道,今天是光文二十一年六月初一。”
林舒曼听后一愣,半晌没缓过神来。光文二十一年?洪武帝,也就是靳霄的爹,共在位二十四年。如此看来,这是光武帝驾崩前的第三年,此时的靳霄,依然是这九五之位的唯一继承人,东宫主位,太子殿下。
而前世的她,也是在这一日,与传说中的阴鸷太子认识的。
这一日,皇后娘娘在东宫宴请京中贵女,无论是世代公卿,还是朝廷新贵,只要是出身还不错的嫡出小姐,都参加了东宫这场旷世绝伦的饮宴。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这场宴会的意图是什么,东宫太子风华正茂,自然是男大当婚的恰当年龄。在世家女子中为其觅位良配,皇后娘娘不也就放心了么。
林舒曼作为兵部侍郎嫡长女,自然无法推辞。更何况自己的继母心中,也打着另外的小算盘呢。
林家四世三公,祖宗开下基业之后,世代忠良,皆是战功赫赫的良将。到了林舒曼的爹林擎英这辈,官职兵部尚书,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基业了。然而此时的洪武帝已经年岁渐长,林家想要保住万年根基,自然要与未来的继承人攀上关系。
这时候,如果能与东宫联姻,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这位太子爷,十五岁征战沙场,收番邦,定叛军,回到朝堂之上,也是杀伐果断,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的性子。狠厉之名,早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此时的林家主母,定然是不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跳这火坑的。于是在宴会前的半个月,便日日给林擎英吹枕边风,让林舒曼前去赴宴。
前一世的林舒曼,恬静温婉,平素里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即便生母去世,作为林家嫡长女,父亲还是很疼爱她的,再加上有两个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对她十分宠爱,继母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她也便没生出那么多防人之心来。
宴会前十几天开始,继母便开始为林舒曼置办新衣,挑选配饰,全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说实话,虽然上一世的林舒曼并不十分想嫁到东宫去,但见着继母这份操劳,还是颇为感动的。
可此时的林舒曼,重活一世。她知道继母后为自己置办所有行头,用的都是母亲留下的遗产。知道她后来为了将亲生女儿送进宫,对自己的种种诬陷。知道她一步步残害林舒曼的嫡亲哥哥们,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
此时,林舒曼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回想着自己荒唐的一世,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一阵冰凉如玉的触感从她的手臂处传来,是一旁的靳霄怼了怼她,“怎么着,你还不高兴了?我这么魁梧有力的身体给了你,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魁梧有力的身体?林舒曼看着此时古井无波的靳霄,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大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还魁梧有力,你忘了你上辈子被片成松鼠桂鱼的样子了吧?”
这么俏皮的话,用这低沉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着实让林舒曼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这娇嗔的违和感倒是撩起了靳霄的兴致,他突然欺身上前,压迫过来,纤长皓白的指头作势要撩起林舒曼身上的被子。
被林舒曼一把按住了那玉手。天地良心,林舒曼纯粹为了自保。奈何此时已经是男儿身,又是如此一位久经沙场的男人身体,自然力道比原来大了许多。
登时便差点将靳霄推了个跟头。此时靳霄在这样一副皮囊之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于是清澈的眸子之中登时泛起泪花,长而带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扑闪着,格外惹人怜惜。
他咬着下嘴唇,软若无骨地啜泣起来,娇嗔中还带着几分清媚,嗫嚅道,“你……竟然打女人!”
林舒曼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子上了,她经历了死亡,经历了重生,经历了失身,经历了灵魂互换,都没有把她击垮,可此时此刻,一想到那个阴鸷可怖的男人,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舒曼赶紧双手抱拳,“行了,我服了。”
林舒曼决定不再理会旁边自顾自做戏的靳霄,问道,“既然如此了,你我怎么办?顶着这身不属于自己的皮囊继续活下去?”
靳霄这戏来得也快,收得也快,“不然呢,你还打算再死一把么?”
说到这,靳霄收敛了方才的戏谑,嘴角勾了一勾,极为冷静地道,“所以我们都是想活下去而已,做戏,也得做得漂亮些,明白么?”
林舒曼即便再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双方的灵魂短期内无法调换回来,自己就顶着这个太子名头继续活下去,朝堂之上虎狼环伺,她在明敌在暗,多少人想要她身下的位子。稍有不慎,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一先到这些腌臜的权斗,林舒曼便遍体生寒,她几乎失去理智一般,摇着头道,“可是我不想再斗下去了……我怕……我不敢……你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依然会输,我……怎么可能赢?”
“所以,上辈子的仇不报了?”
“不报了……”
一旁的靳霄看着捂着脸的林舒曼,不冷不热地道,“好啊,你什么都可以不做,然后三年后父皇驾崩,你依旧被凌迟处死。而我,大不了嫁个什么将军兵卒的,虽然变成了女的,起码,我还能活下去。”
林舒曼一愣,她实在没想到靳霄会在此时说出作壁上观的话来,她嗫嚅道,“那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怕做不好。”
靳霄嘴角噙着笑,拍了拍林舒曼的呃胳膊,“行了,赶紧穿上衣服吧,只要你再别说放弃这等胡话了,剩下的事,我帮你。”
说实话,靳霄这话用女声说出来,轻飘飘的,软糯极了,却让慌乱的林舒曼格外安心。她怎么也没想到,上辈子自己辜负最多的人,竟然是自己此时此刻最为依赖的人。
窗外的喧闹声依旧,林舒曼赶紧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躲在帷幔之外,快速穿上了。
待林舒曼并不十分熟练地穿戴整齐,撩开帷幔,只见靳霄也穿好了衣裳,只是如瀑的黑发散乱开来,垂在腰际,正娇嗔地看着林舒曼,扯住林舒曼的袖子,撒娇道,“我不会梳女人发髻,你来给我梳嘛。”
林舒曼感觉心里咯噔一下,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她是不是这世上第一个因为“自己”撒娇而酥软了的人?赶忙扶起床上的靳霄,道,“好,我给你梳头。”
可就在靳霄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着他的下身,他竟然双腿一软,又跌坐回了床榻之上。
这时,林舒曼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样?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靳霄也自知丢脸,然而骄傲如他,怎么可能认输,便回应道,“这能怪我么?”
林舒曼笑,“不怪你,难道还能怪我?你先醒过来,就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如今自食苦果了吧。”
说到这,林舒曼心里也打起了鼓。上一世临死之前,靳霄的话如今依然逡巡在她脑海之中,他狠厉而决绝地说过,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瓜葛。
可为什么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与她巫山云雨了呢?
林舒曼为靳霄整理着发丝,镜子中那娇软可人的面庞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酷如塞外寒冬的表情。
“那你就得问问,外面那位了。”
第三章 盛宴
林舒曼手中一顿,听见了门外的吵嚷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林静娴在惺惺作态地哭泣着。
她登时心里有些慌乱,手中的力道也便没掌握好,抻得靳霄“嘶”的一声。
靳霄正欲揶揄两句,抬头却看见林舒曼神色之中的担忧,于是心底不知为何一软,不忍心再苛责了。
语气上却依旧是往日里的平淡如水,“你……害怕?”
林舒曼摇摇头,“不是,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靳霄的发髻已经被整理好,他起身看向林舒曼,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刚一醒过来,就能知道今日是哪天。上一世,她,也来过。”
这倒是林舒曼始料未及的,毕竟上一世的这次宴饮,对于林舒曼来讲,着实算不上好的经历。酒过三巡,不愿参与到应酬之中的林舒曼一个人到后院转了转,却在一道画廊之中,遇见了匆匆而过,神色有异的太子。
那是她与靳霄的第一次见面,她恬静地侧过身,让出走道,只温婉大气地福身行礼,并不想与这尊邪神有任何交集。奈何靳霄脚步匆忙,一不小心踩到了林舒曼的裙摆,林舒曼顺势被带倒,摔向前去。
正跌在太子脚下。花容失色的林舒曼,抬起她那修长的颈子,一脸无辜地看向居高临下的靳霄,眼角和鼻尖都泛起了粉红色,娇软得如同一只迷了路的小奶猫。
而就是此刻,那神色凛冽的靳霄毫不犹豫地将林舒曼一把拽起,扔到了一旁。因为重心不稳,林舒曼向后一倾,直接倩影跌落,进了那冰冷的池塘之中。
后来很多事,都是林舒曼一点的一滴听说来的了。毕竟林舒曼因此发了高烧,昏昏沉沉了近半月的时间。有人说,是那狠厉太子良心发现了,将她救起。有人说,是端王殿下恰好路过,将她救上了岸。
无论如何,林舒曼这一跌,彻底让她名声大噪了。皇后娘娘都特地请旨出宫,去林家看望了林舒曼,又没过了多久,宫中的圣旨也随之而来了。将她赐婚给,太子靳霄。
可此时此刻的两人,身体都是干爽的,她并没有跌落下水,却出现在了太子的卧房,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靳霄估计也猜到了林舒曼的疑虑,便回应道,“有人在我酒里下了药,你懂,是什么药。上一世我感觉出了酒中的异常,匆匆赶回去,恰巧在路上碰到了你。那时便以为,是你故意给我下的药。后来几经追查,才发现,并不是你。”
说到这,林舒曼清晰地在靳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而不是气愤。这让林舒曼大吃一惊,难道靳霄还希望,这是她做的?
“所以,后来你查到,是……林静娴指使人干的?”
靳霄点头,“她等在我房门口等我回来。可我却在半路上碰到了你,又下水救了你好一会,也便逐渐清醒了。她扑了个空。”
林舒曼听闻错愕,上一世,她总怨恨妹妹与她争夺端王的爱,却不知妹妹早在太子还没没落之时,便打起了主意。
“那这辈子,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落水?”
靳霄云淡风轻地一笑,“我醒来的时候,咱们两个都在长廊之中,跌在地上,药效已经发作。上一世,我忍住了,落得如此下场。于是这一世,我不打算再忍了,就把你抱回了房中。后面的你也有印象了,云雨之后,你我昏昏沉沉地便换了灵魂。”
说到这,靳霄邪魅一笑,“还用我说得,再详细一点么?”
不用了不用了,您不要脸,我还要呢。
林舒曼转身便欲出门,却被一双细软的小手牵住,靳霄指了指自己的耳垂,道,“我只带了这么一只耳环,怎么办?”
说到这,林舒曼感觉自己脸都要红到脖子根了,肯定是刚才在床上翻滚之时,掉在哪儿了。她正欲再去床上翻,却被靳霄从后面叫住了。
她仪态万千地从耳垂上摘下另一只耳环,掰开林舒曼如今宽厚的手掌,道,“找不到就算了,这只也送你了。算作咱们俩的……合作信物。”
说罢,两个清浅的小酒窝露了出来,笑得甚是俏皮。娇俏无害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这内里的三魂七魄,是怎样一个杀伐果断之人。
林舒曼带着行走不甚是方便的靳霄开了门。林静娴跪在地上,见“太子”出了门,立马匍匐上前,拽着“太子”的衣角抽泣道,“太子,静娴绝非不懂礼数,只是太过关切姐姐,才在东宫喧哗。请太子赎罪。”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林舒曼顿时觉得好笑,关切,从始至终,你何时关切过我呢?于是开口问道,“你姐姐怎么了,需要你来关切?”
林静娴被这不咸不淡的冷冷声音吓了一跳,一众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起来,只能讪讪答道,“我见太子殿下抱着姐姐进了房间,所以才十分着急的。”
林舒曼一愣,她怎么就忘了呢,这一世的林静娴,应该依然等在卧房门口。那么靳霄将林舒曼抱进房中,必然是要当着她的面的。她若真的是下药之人,一定能猜出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林舒曼感觉自己周身都燥热起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脸红起来。
倒是旁边的靳霄不以为然地一笑,“妹妹真能说笑。我在后花园中崴了脚,恰遇上路过的太子爷,就把我抱回了房间给我上了药,能有多大的事儿?以后可再不能如此大声喧哗了,让人知道,以为我尚书府里没有规矩呢。”
靳霄这声音温婉软糯,俏皮中又带着几分娇嗔,当真是能让人心都化了。他转过头,看向林舒曼,继续道,“还望太子爷莫要放在心上,等回了府,我自然会禀报父亲,罚妹妹跪上半个月的祠堂。”
林舒曼看先他,心底不由地惊愕万分,传闻果然不虚,这世上当真没有人敢惹了这位阴鸷太子,否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此时此刻,林舒曼也知道靳霄是在为她出恶气,心底还有有些暖意的。她板着面孔,轻轻点头道,“如此甚好,过几日,本宫会亲自去尚书府,督查林尚书的惩戒结果的。”
林静娴一听这话,赶忙上前想要再辩解一二,却见“太子”的目光根本没落在她身上,而是紧紧盯着那艰难走下台阶的“林舒曼”。
林舒曼见靳霄自食苦果,疼得走路都困难,就十分想笑,奈何有仇敌在侧,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报复林静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