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霄强装镇定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戚容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十分冷静地回答:“殿下您这么聪明,还用问老奴么?”
靳霄知道,再伪装下去,会显得有些蠢了,只得压低了声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戚容拱手一揖及地,起身时长叹一口气:“殿下,您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啊,即便您换了躯壳,老奴也认得您啊……”
靳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在案几前思忖良久。
暗夜静谧无声,半晌,戚容才开口:“殿下,即便换了身子,您爱掐眉心的习惯,也没有变啊。”
靳霄听到这句话,心底一暖,可更多的是不解和疑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皇后娘娘设了宴席,宴请全城贵女之后,老奴看您就怪怪的。可其实也一直不敢十分确定。直到您刚才说,老奴才敢确认。”
……老狐狸,炸我。
宴会,那不就是刚刚重生回来么?戚容也太细心了吧。
一想到这,靳霄感觉自己的脊背都发凉,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落水那日……?”
“没错,是老奴趁天黑,把……”戚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披着太子皮的那位,于是卡住了。
“是你把身为太子的曼儿推下水的……”靳霄顿了顿,“为了救我?”
戚容点了点头,“也是为了试探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太子。真的太子,水性极好,不可能有事的。而您把他托了上来,更证明了老奴的猜测。”
靳霄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毕竟身边有心思缜密如此的人,也是挺可怕的。
“那下药又是为了什么?她死了,我就能回到那个身体?”
戚容赶紧摇摇头,“不是的殿下,无论是您的肉体还是躯壳,在老奴看来,都是一样重要的,这也就是老奴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纠结的一点。所以思来想去,老奴想着,能让你们二人感情愈发深厚,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靳霄被戚容这逻辑气得有些腔子疼。
“你怎么知道……我们二人感情不深厚呢?”
“还没成婚,就弄来个小雅姑娘,这一群莺莺燕燕的,又都想上太子的床。您和……他又分居多时,老奴才出此下策。”
戚容面露愧色,继续道:“可老奴这药剂量不大,只想着能有些动情的作用,还能活血,祛风寒,不成想……不成想……”
说到这,戚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有力,扇得靳霄心头一震。
心里是有些心疼的,说到底,老戚容做什么事情,不过都是因为忠心罢了。无论前世今生,这长辈一样的老奴,心里装着的,都只有靳霄一人而已。
可靳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依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小内侍进来禀报:“殿下醒了,太医也来了。”
靳霄赶紧往寝宫赶,而戚容也咬着牙,尽可能地跟在身后。
林舒曼此刻正被诊着脉,头疼欲裂,仔仔细细地回忆起今天发生了什么,索性闭上眼,思索起来。
记忆断断续续的,唯有女人娇软的嘤咛与男人粗重的喘息逡巡在她的耳畔。她眉头紧锁,再三确认,他们之间,发生实质了么……
“殿下身子依旧是虚得厉害,肾阳虚,恐怕……”
林舒曼睁眼,对太医道:“继续。”
“需要殿下禁欲一阵子,一阵子就好……”太医此话怯生生的,越往后,声音越小,到了几不可闻的程度。
他娘的,在他眼里,太子是个禽兽吧!
见所有人都在沉默,而床上那位的阴鸷气息已经压得太医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直接跪倒在地上,一副忠臣四谏的慷慨模样,竟生出几许悲壮来。
心一横,牙一咬:“殿下,即便您杀了微臣,微臣也得说,近半个月,您不能再如此猛烈的房事了!”
靳霄:!!
林舒曼:!!
戚容:??
最终,还是林舒曼强忍着怒火,伸出手摆了摆手:“罢了,本宫知道了,你出去吧。”
林舒曼眼睛一闭,根本不敢看向一旁的靳霄和戚容,因为她已经全然回想起自己情动之时的疯狂,太羞耻了……
靳霄却以为林舒曼依旧不舒服,凑上前刚想问些什么。
林舒曼只得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这太医胡说八道,明早这事儿就得传到宫里去。本宫明早得早点起来上朝了,否则这悠悠众口,是堵不上了。”
靳霄一听,也觉得有理,便为她掖好被角,带着戚容出去了。
太医还在为“太子”研究药方,靳霄走过去,吩咐他今日之事不可出去透露只言片语,否则要了他的舌头。
太医刚才那股子慷慨悲壮这会一点都没有了,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靳霄看了他一眼,转头依旧没有好脸色,看向戚容。半晌,才说了一句:“给他的腿也看看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回房了。
林舒曼多日不上朝,再加上身体确实不适,早上起来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整个早朝像一个木棍似的杵在大殿中,也不多言语。
洪武帝似是看出了“太子”的硬撑,所以整个早朝没什么大事,便草草了事了。
临退朝,洪武帝却叫住了“太子”留下来。三皇子也见缝插针地上前与“太子”寒暄,一阵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让林舒曼觉得着实好笑。
可以,你既然非要留下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洪武帝倒是不忌讳在老三面前与“太子”说话,毕竟二人也算得上兄弟。
“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回来上朝了呢?”
“回禀父皇,孩儿没事了。朝中事务一直耽搁着也不是办法,在病榻上这些日子,孩儿也一直在准备文武朝试的事宜,不敢怠慢。”
洪武帝眼神之中流露出来,转瞬即逝的心疼,林舒曼可以确定,着实是真的。不过身为帝王,他既需要自己有一副铁石心肠,又需要自己的继位者,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林舒曼知道,此刻卖惨没有任何意义。
“孩儿今天还要感谢一个人呢,所以有事想请父皇应允。”
洪武帝眉毛一挑,自己这个长子,历来并不喜欢开口求人,这段时间性子打磨得与往常不太一样了,竟也会适当服软了?
“说吧。”
林舒曼见时机成熟,抬眼看了看身旁一直谨慎恭敬的三皇子。
“孩儿生病以来,七弟帮孩儿处理了许多事务,兢兢业业。父皇,上次赐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林氏二女儿也入了我东宫,那件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吧,还望父皇恩准,恢复了老七的爵位吧。”
“太子”话语一出,眼前二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洪武帝看了看两个儿子,挥手示意老三先下去吧。老三临走时候那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再加上错愕的眼神,让林舒曼知道,自己成功了。
待老三出去了,洪武帝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你想拉拢老七?”
当政者,最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哪怕是继承人,互相制衡的样子。可又并不希望任何一方结党营私。
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不过这方面,林舒曼没有必要骗老洪武帝。毕竟重活一世,她最大的仇人可不是三皇子,而是她口中的老七,靳邈。让林舒曼拉拢靳邈,还不如让她一死了之了呢。
“父皇误会了,孩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老七身世可怜,如今风头也过去了,不如让老七恢复郡王位置吧……”
皇帝允或者不允,在林舒曼看来,都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她的话,是说给老三听的。
于是林舒曼非常识时务地觑了眼洪武帝的神色:“一切都听父皇定夺,如若父皇没消气,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儿臣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出林舒曼所料,她从皇帝那里出来,还没出宫门,便看见老三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太子”出来,老三凑过去,一脸神秘兮兮地低语问道:“父皇允了么?”
林舒曼摇头:“不知道,没松口。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事儿?”
此刻老三已经没有了方才被打得措手不及时的惊慌,想来站在这,已经思忖了对策了。
“太子殿下病了这段时间,可曾听闻……”
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林舒曼知道,肯定没憋好屁。
“太子妃可是去过老七府上呢。好像,聊得还挺开心……”
呵,堂堂皇子,原来站在这里思忖了良久的对策,也不过就是拿女人来挑拨兄弟关系。想到这,林舒曼感觉一阵反胃。
在他们眼里,女人终究是什么?玩赏的物件,还是争名夺利的梯石?
林舒曼冷冷地眄了一眼一旁神色紧张的三皇子,脸上无波无澜地继续向前走去。
留给三皇子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让他估计接下来几天都睡不着觉的话。
“本宫派她去的,怎么着,你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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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殿下,要克制啊。
靳霄:我都克制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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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月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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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试探
林舒曼不知道这冗长的宫道她究竟走了多久。
前世, 这深宫冷院, 是她的围城。她从不想涉足这里, 却终究无法逃离。如今,她走出宫门,开始了最后的反击。
如果, 命运一定要她走回来,她希望, 今生她可以做主宰。
瑟瑟秋风在这光洁萧索的宫闱之中, 连一片树叶都卷不起来。唯有卷席着林舒曼身上氅子的衣角, 仿若要融入到这苍茫天际。
“太子”的身躯不曾有一刻的松懈,笔直挺拔, 步履沉稳地一步步走到了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