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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以后也是她。
    王芷溪观察了几日,除了第一日惊讶王容与的伙食比大家的伙食精致,之后再无任何发现。王芷溪有些奇怪的问王容与,“姐姐伙食胜过其他人许多,但是其他方面又无特殊?这是谁在照顾姐姐,也太不尽心了?”
    “是银子在照顾啊。”王容与笑道,“给足了银子,你想要吃什么都有。”
    “那姐姐怎么不使银子让其他方面也舒适一点?”王芷溪问。
    “其他方面已经很舒适了。”王容与说。
    王容与半下午要去宫后苑一道,王芷溪说要一起去,王容与温言拒绝了,“我和师太约好只一个人去,下次吧。”
    喜桃捧着陛下赏赐的二胡跟着去了。
    王容与去了宫后苑,直往堆绣山上走,到了山顶亭子坐下,举目四望,宫后苑尽在眼下,王容与看了一眼养性斋的方向,也不知道朱翊钧现在在里面吗?虽然她说让安得顺传话让陛下这个时候去养性斋。
    王容与拿出二胡,宁神一会后开始拉弓,她拉的一首陕北的小调。这是她当初学二胡的初衷,二胡的声音,像刮过陕北大地的风,宽阔寂寥,是人生之浩大又渺小。
    朱翊钧早早到了养性斋,上了二楼,让人推了窗子让春风进来,他握着一卷书,似看非看,正被春风吹的昏昏欲睡时,就听到哪里传来的乐声。
    “什么声音?”朱翊钧问。
    “回陛下,是姑娘在堆绣亭中拉胡琴呢。”张成说。
    朱翊钧往窗外望去,什么都没有。“陛下,这边。”张成适时的推开另一边的窗户,朱翊钧往外看去,因为事先的问题,并看不到王容与身影,勉强能看到她的头发背影。“这就是她给朕的回礼?”朱翊钧问。
    “姑娘也是用心了呢。”张成赔笑说。
    朱翊钧失笑摇头,倒没再说其他,让张成拖了椅子过来,他在这边坐下,听着王容与拉着的二胡音看书,好似没有之前的困顿。
    “都说是借音传情,她这二胡拉的这么凄凉,是想跟朕说什么?”朱翊钧侧耳听了一会后说。
    “小的听的不像凄凉啊?”张成说,“不瞒陛下,姑娘这琴拉的,让小的都想起小时候家门口的大柳树四月里被风吹的样子。小的自小离家,爹娘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这会儿想起那个大柳树,眼睛都要湿了。”
    “啧啧。”朱翊钧说,“没想到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小的别的也不懂,二胡跟琴筝的声音不同还是懂的,虽然二胡的音没有琴筝的软和,但是姑娘的情谊是做不得假的。”张成说。
    “哼。”朱翊钧语意不明的哼道,
    王容与拉了一曲后让喜桃把琴装好,又原路还回去储秀宫了。
    朱翊钧等了一会后说。“这就完了?”
    张成往下看看底下的小太监对他点头,张成回到,“姑娘是回储秀宫去了。”
    “这也太短了,太不诚心了。”朱翊钧说,“你去说,让她明天也这个点来。”
    “那后天呢?”张成问。
    “什么时候朕说停,她就不用来了。”朱翊钧说,“这才是算得上诚意嘛。”
    王容与回到储秀宫,堆绣山一来一回也要出不少汗,王容与看看日头就说要洗浴。解了头发一遍一遍的梳,洗完头发用布巾包住,才进浴桶洗身子,王容与并不让喜桃贴身伺候,踩着凳子进了浴桶,热水的熨帖让王容与轻叹出声。
    “姑娘,奴婢采了些花瓣来,姑娘要泡花瓣澡吗?”喜桃隔着屏风问。
    王容与想起花瓣澡引来的蜜蜂,噗嗤笑出声来,“这么点时间,你又跑去宫后苑摘花了?”
    “也没跑那么远。”喜桃不好意思的说,“只是奴婢看其他姑娘沐浴时都要泡花瓣澡,姑娘从来不提,也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嫌麻烦。”
    “我倒不是嫌麻烦。我只是不爱这个招蜂引蝶的香。”王容与笑,“既然你已经摘来就别浪费了,装在荷包里放进柜子里熏柜子吧。”
    “是。”喜桃说。
    王容与的好心情在安得顺又来传话时结束,安得顺说让姑娘明天还去,王容与轻蹙着眉。“明日不行,隔两日吧,你自去回。去不去在他,去不去在我。”
    安得顺给张成回话,张成皱眉,“姑娘在储秀宫是有其他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呀。”安得顺说,“哦,明天姑娘要去慈宁宫呢。”
    “如此也没办法了。”张成说。
    他把王容与的去不去在你去不去在我的话学给朱翊钧听,朱翊钧笑,“这是给朕谈条件呢?”
    “张成,你说是不是朕对她太宽容了些,纵的她现在好大的脾气。”朱翊钧问。
    第三十九章
    朱翊钧连着去了养性斋两日,王容与果真没来,张成看着陛下脸色,偷偷叫来教坊司的人在宫后苑的花园里拉拉弹弹,以免陛下尴尬。
    朱翊钧在宫后苑,宫女嫔妃跟蜜蜂闻着蜜似的就来了,朱翊钧烦不甚烦又偷偷回乾清宫了。第三日王容与去了堆绣山拉了一曲,朱翊钧没去宫后苑,但是让小太监去了宫后苑,一直听到王容与拉完回储秀宫,小太监才回乾清宫回话。
    “今天也是拉的二胡?”朱翊钧问。
    “是。”小太监跪着回话,“小的听不懂拉的什么,但拉的挺好听的,只拉了一曲,大约是一炷香时间,姑娘就回储秀宫了。”
    “今天宫后苑人多吗?”朱翊钧问。
    “多。”小太监说,“在姑娘之前,有肖美人在澄瑞亭吹箫,在姑娘之后,有秀女二人在万春亭抚琴。”
    “朕知道了,下去吧。”朱翊钧说,
    王容与拉了二胡回去,刘静有些不解,“姐姐,这些天传说陛下在宫后苑听曲,多的是人去宫后苑凑热闹,想和陛下来个偶遇。姐姐怎么也这个时候去宫后苑拉琴,这不是徒增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我去宫后苑就是拉给陛下听的。”王容与说。
    “姐姐莫要说笑了,姐姐为人不是这样的。”刘静说。
    “我难道就不会向陛下邀宠吗?”王容与故意道。
    “不是,就是姐姐邀宠,应该也会在确定陛下在宫后苑的时候再去吧。今天听消息,陛下还没来过宫后苑呢。”刘静说。“姐姐可不是会做吃力不讨好事情的人。”
    “就你机灵。”王容与点着她的头说。
    陈太后让秀女每人绣一个荷包上来,要考验秀女的女工,王容与拿着一篮子东西有些费神,她与针线活上并不热衷,显然技艺也不怎么样。王芷溪绣工了得,杨静茹的绣工也很不错,其余都是一般般水平。
    “我替姐姐做一个吧。”杨静茹说,“反正以后用的上自己做绣工的时间也少。”
    “太后给的又不是什么难题,就是一个荷包而已,说太后娘娘考校女工,不如说太后娘娘在探看人心。”王容与说,“好赖都只能自己做,不能假与人手。”
    多数人拿着明黄布料,都是绣的龙纹荷包,少数人绣的鸳鸯,王容与喜欢鹤,便绣了一个白鹤图案的荷包,因为绣工一般,形状上就费了心思,裁剪做成云朵样式的。两边挂着双珠络,穗子用染色剂染成青绿渐变色。
    仙鹤飞在云上,云下面是水。
    算不上出奇,但是王容与摸着指尖的针眼说,到底是用上十足的诚心了。
    慈宁宫里,两宫太后簇拥着皇帝坐着,面前宫女举手过肩捧着锦盘,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荷包,陈太后赞扬一下秀女的女工后,对朱翊钧笑说,“陛下,选个喜欢的挂上吧。”
    朱翊钧翻检一番,选了杨静茹绣的金龙荷包和王容与做的仙鹤荷包。
    “陛下怎么选的这两个?”陈太后问,她自然知道这些荷包分别是谁做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龙图案,陛下选这个有什么原因?”
    “这个龙看着精神些。”朱翊钧说,“怎么,不能选这个。”
    “当然可以。”陈太后说。“陛下不多选几个?”
    “这些不都是给朕的吗?”朱翊钧问。
    “哈哈,当然都是给陛下的。”陈太后捂嘴笑说,“只是有几个图案一看就是孝敬我们两个老人家。仙鹤延年,陛下用这个还早着呢。”
    “孝敬母后的就把她拿出来就是。”朱翊钧说。手里拿着仙鹤却不松手,仿佛他拿的不是仙鹤。
    等回到乾清宫,朱翊钧就让人把仙鹤荷包给他系上。
    “这莫不是姑娘做的荷包?”张成问。“陛下可真厉害,那么多荷包一眼就知道哪个是姑娘做的荷包。”
    “看针脚就知道了。”朱翊钧说,“针脚凌乱,一看就知道女工不好,偏又惯会动心思扬长避短,不是她做的还能是哪个?”
    “小的觉的这绣的也挺好的。”张成说。
    “也就是朕不嫌弃她了。”朱翊钧弹了弹荷包说。
    张成看他,“那陛下明日还去养性斋吗?”明日又是朱翊钧让王容与去宫后苑拉琴的日子。
    “不去。”朱翊钧说,“她让朕白去了两回,她也要去白拉两回,朕才有面子。”
    王容与在堆绣亭中拉二胡,倒也不全是为了朱翊钧,所以他在或者不在都没关系,她站在高处,拉琴给自己听,人总要有个思想独处的时候。
    李太后去钦安殿听一课佛经,出来时听到悠扬的二胡声,“这是那个叫王容与的秀女在拉琴吗?”二胡如此独特的乐器,除了她估计也没旁人。
    “是的。”静宜师太说,“容与姑娘隔三岔五的会去堆绣亭上拉琴。”
    “是因为陛下吗?”李太后问。朱翊钧常来宫后苑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倒是不知。”静宜师太说,“不过她拉琴的时候陛下都不在宫后苑,想来是运气不怎么好。”
    “一次也没碰上那就不是运气不好,是避嫌呢。”李太后说。
    “去,邀她到璃藻堂来坐坐。”李太后说。
    李太后要在璃藻堂召见王容与,宫女太监应声下去布置,等到王容与从堆绣山上下来,李太后已然安坐在宝座上,“小女容与见过圣母皇太后。”
    “起来吧。”李太后说。“坐。”
    “不要拘束,哀家今日到钦安殿听到你拉琴,琴声悠扬,就想召你过来聊聊天。”李太后说。她素来对陛下严肃,对后妃宫女也是女则规矩不离口,前朝后宫对她的评价都趋于是个不好相处的严苛皇太后。但是其实李太后对着守规矩的人,说话挺温和的。
    “乡野之音,入不得太后耳。”王容与说。
    “哀家也出自乡野,有什么入不得耳。”李太后说,“后宫一针一线,都是黎民供养,却高高在上看不起百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太后娘娘心系百姓,是苍生之福。”王容与说。许是气氛轻松,她大胆抬眼看着太后,李太后如今不过三十多岁,五官能见年轻时清丽脱俗的模样,眉头常皱,于是有眉心纹,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严肃,但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心胸心底都是极好的。
    “哀家最喜欢你这样的长相,不笑也像是笑着,一笑起来眉眼弯弯,两个酒窝,当真是甜到心窝里去了。”李太后突然说。
    王容与闻言笑出两个酒窝来,“除了小女祖母,娘娘是第一个夸赞小女模样的。小女好开心啊。”
    “没有旁人夸你漂亮?”李太后惊讶道。
    “说来在街坊间,小女还有个无盐的外号呢。”王容与笑说,“大约是从小就有个美人比照着,小女中人之姿就被比成下风了。”
    “旁人说你无盐,你不生气?”李太后问。
    “又不是真的无盐,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真的是无盐,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要为别人的嘴给自己找不痛快?”王容与说。“小女的容貌承自父母,祖母说小女长的很像小女母亲,小女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子,照着铜镜,想象母亲的样子。小女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呢。”
    “真是个孝顺孩子。”李太后说,“也是个剔透孩子。”
    “小女的人生才走到哪,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活的剔透。”王容与歪头看着李太后说,“但是如果有一天能活成太后娘娘这样的人,也许是不枉费白活这一遭。”
    “哦,想成为哀家这样的人?你也想做皇太后?”李太后故意说。
    “娘娘误解小女的意思了。”王容与说,“小女也想成为心里时刻感念一针一线都是出自黎民供养的人。”
    李太后看着她露出笑容,“你如今有这个心思已是比旁人强了许多。只盼你日后,高位繁华,莫要忘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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