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推不过,只好收了下来。
今日的宴会,金氏觉得不太爽快,陆士仪分明是没有把她当嫂子看,只有遇到陈氏让她高兴些。陈氏有钱,又会做生意,自己若是跟她学几招,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金氏与陈氏往来起来,有一次,她从江通判家回来,朱婶手上抱着一块布料。正好青桃看见了,就问了一声。朱婶抬着下巴,得意地说:“这是通判夫人送给大少夫人的一匹蜀锦,说是给我们夫人裁衣裳。”
青桃把事情对陆士仪说了,然后问说:“小姐,你说陈娘子会不会使坏,可大少夫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她可以图的啊?”
绿梅脑子灵光些,“大少夫人虽说没有什么好图的,但是可以图我们姑爷啊。”
绿梅说到了陆士仪的心上,宋淮为官清正,但如果家人收了不该收的钱,难免会连累她,金氏把钱看得重,陆士仪很有些担心金氏会着了陈氏的道。
宋淮知晓后,对陆士仪说:“江通判不干净,最近也是明里暗里跟我说禁令的事情,陈夫人的产业多,交给别人难免不放心,江通判大概就想转明为暗,对外说已经不经商了,但私下还是经商,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士仪道:“那你得提醒下大哥,让大哥劝劝大嫂,不要与陈氏往来太多,陈氏精明,万一大嫂着了金氏的道就不好了。”
宋淮颔首,“我会提醒大哥的。再过几日,大哥就要去贡院参加省试,索性让嫂子去东京住几天,先把她与陈氏隔开再说,之后大哥考完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也不会长久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36章 (捉虫)
陆士仪所料没错, 陈氏结交金氏确实另有目的。金氏是宋淮的大嫂, 金氏的所作所为,宋淮是撇不开关系的。
江通判道:“宋家不缺钱, 金氏肯跟着我们一起经商吗?我觉得还是不妥当, 不如把家里的铺子都交给我大哥管吧?”
“呸!”陈氏啐了他一口,“你那大哥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更清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除了吃喝嫖赌精通外, 我就没见他做过什么人事!你时常暗地里接济他, 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想要我把铺子交给他,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陈氏把江通判的大哥骂的狗血淋头, 江通判面子挂不住, 讪讪道:“这又是何必呢,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谁跟他是一家人,他这些年不知连累了我们多少, 填进去我多少银子, 居然妄想我的铺子,这脸皮也忒厚了,为老不修。”
“你骂够了没有?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来, 他毕竟是我大哥,你这么骂他将我置于何处啊,我这些年当官自有俸禄, 还有别人的孝敬,我拿自己的钱给我大哥还不行吗?”江通判红着脸,梗着脖子说。
陈氏是商户女,自幼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粗话俗话都学了不少,嫁给江通判做了官夫人之后才学着文雅起来,江通判与她顶着干,当下她就气恼了,伸手指着江通判的头,冷笑道:“呵呵,我嫁给你时,你不过是微末小官,上赶着奉承别人,能有几个俸禄,要不是我拿出嫁妆钱来支持你,你能有今日的地位,我告诉你,江福贵,你别在我面前拿大,老娘可不怕你!”
陈氏一点不怕江通判,江通判却非常怕陈氏,夫妻俩这些年挣的钱大多都归在陈氏名下,而且江通判做事不避陈氏,他的把柄在陈氏手上,更重要的是夫妻多年,陈氏性子强硬,有主见,江通判依赖陈氏。是以陈氏说话毫不留情面,江通判气急了只能拂袖而去,待气一消,就开始好言好语哄着陈氏。
陈氏思来想去,她名下的铺子是决计不能交给江大伯,但交个她的娘家人也不能放心,她娘家弟弟娇生惯养,丝毫没有跟父亲学到经商的本事,若是交给他,只怕要亏损,只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放心。
江通判道:“官员禁止经商的禁令到了咱们县里,是以知县的名义发,宋淮不肯通融,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真出了事,他是第一个追究责任的。实在没法子的话,我看就把生意交给你乳娘的儿子胡山吧,咱们把卖身契给了胡山,让他以良民的身份明面上帮咱们经营铺子。”官员禁止经商,包括妻子、子女以及家奴等人。
陈氏心一横,“还是再想想办法吧,那金氏都快上钩了。”
陈氏遣人去宋家送帖子邀请金氏过来做客。门房收到请帖后首先是拿过来给陆士仪,陆士仪则让青桃送到前衙给宋淮,宋淮拿到帖子之后就没有然后了,金氏肯定是连看到看不到这个帖子的。
绿梅笑道:“小姐这一招高明,就算到时候大少夫妇知道陈夫人的请帖被瞒住了,那也是二少爷做的,牵扯不到您身上,免得被人说您不敬长嫂。”
宋淮是宋家唯一一个做官的,在宋家有足够的话语权,凡是牵扯到宋家人的事情,陆士仪只管把他推在前头,别人也无可奈何。
金氏那边正在纳闷,前些时候通判夫人与她好得不得了,怎么最近都请她过府叙话,通判府家大业大,她担心主动上门被人看轻,因为达官贵人之间拜访,首先要派下人送了帖子去,然后才能上门拜访。
于是明里暗里向陆士仪打听,陆士仪道:“我近来也没有与陈夫人往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金氏建议道:“陈夫人热情好客,前段日子常请我她府上游玩,不如我们也请她过来吧。”
陆士仪好心建议:“陈夫人只请了嫂子,按理说,应该是嫂子你来做个东道。”
金氏以为她同意了,心里一喜,“好,就由我做东宴请陈夫人。”
金氏回去与朱婶合计,宴客需要备酒食,以陈夫人的奢侈程度,东西差了惹了笑话,她让朱婶去让厨房准备,哪知朱婶哭丧着脸,无功而返,“夫人,厨房不给办,厨房每日的米菜是有定数的,如果是单独宴请客人要自己掏钱,之前少夫人宴请都是自己出钱办的。”
金氏狠狠心,“多少钱可以办一桌?”
朱婶板着指头算了算,道:“最少也要三贯吧。”
“三贯?抢钱啊,这么多!”金氏惊呼。在庐州老家,这些钱可以摆三天的流水宴了。
朱婶唉声叹气,“这里离着京城近,物价跟咱们老家不能比,而且你也去过陈夫人家,那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这没有三贯钱办不下来呀。”
金氏心疼兼肉疼,立刻打消了宴请的念头,她从陈氏身上还没有弄到过什么钱呢,眨眼让她花出去三贯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加上她本就在陈氏面前有些自卑,陈氏现在不理她,她索性不再去理陈氏。宋渭省试在即,金氏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宋渭身上,为他准备各种省试需要的东西。
到了宋淮休沐的日子,一家人乘车去了东京城,暂时就安置在陆府。回到陆府,陆士仪才觉得自在,这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陆士仪懒洋洋地躺在闺房的床上,宋淮走进来,拉她进来,“好不容易来一趟东京,我带你逛夜市去。”
陆士仪翻身抱住柔软的棉被,“改天再去逛吧。你带着大哥去贡院看过了吗?”
宋淮摇摇头,“没有,大哥考了几次,都挺熟悉的,他说要看书,我便回来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大哥刚才问我借五贯钱,我度量他的意思,是想要去买考卷。”
“什么考卷?”陆士仪坐起身来。
宋淮解释道:“每逢科考前夕,市面上都会来售卖卷子,有的是仿照考试的题目出,还有一些甚至说是能命中考题,便宜的三五百文就可以买到,贵的还有卖几十贯的。”
“哦,原来如此。”陆士仪道,“就算是考题泄露,也绝不会在市面上公然叫卖,这些肯定都不可信。”
宋淮苦笑,“我也知道,大哥考了这些次都没有过,难免会心急,想一些别的法子。”
“那这钱到底是借还是不借?”陆士仪不是小气的人,如果宋渭真的需要钱用,那么借给他应急没什么,但拿去买考卷,这不就是白花钱嘛。
宋淮道:“这是大哥第一次开口向我借钱,我若是不同意,万一有什么问题,他或许会迁怒与我,影响了兄弟感情。士仪,我答应借给大哥。”
陆士仪点点头,“行,那就借吧。”她让青桃取了五贯钱出来给宋淮。
宋淮把钱交给新砚拿去给宋渭。他靠着陆士仪坐着,拉着她的手,道:“大嫂这人行事不大方,心胸不宽广,这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士仪,委屈你了。”
上下嘴巴一张一合就可以把好听的话说出来,但千言万语不不如付诸行动,从实际上解决问题,是以宋淮的这一番话,陆士仪听了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宋淮道:“最多到金珠的婚事结束后大哥大嫂就要离开,这段日子还是要辛苦你了,大嫂要是有什么无礼的要求你直接往我身上推,让我去跟大哥说,或者跟父亲说也行。你若是觉得在开封县住着不舒服了,也可以来东京暂住几日,不过不要太久,因为我不想离开你这么久。”
他说这么多确实是真心为陆士仪考虑,陆士仪笑道:“行,我都知道了。你出去吧。”
宋淮愣住了,“这都夜深了,要安歇了,为什么让我出去?”
陆士仪道:“这是我未嫁时的闺房,只能住女孩子,你晚上去书房睡。”
宋淮磨磨蹭蹭不愿意走,陆士仪烦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娘家一回,就不能让我清清静静待着,快走,快走。”
无奈之下,宋淮只好离开。青桃端热水过来给她洗漱,看到这情景,笑了笑,道:“小姐,明日去王家的礼品都已经备好了。这是礼单,您看一下吧。”
陆士仪拿着看了一眼,“舅母好面子,再加一层吧。”
第二天,陆士仪与宋淮去了王家拜见舅母方夫人。这次方夫人对他们挺热情的,让王固带着宋淮去了书房,还从醉仙楼叫了一桌酒席过来。
王幼玉悄悄对她说:“士仪,幸亏你们过来了,我才能吃到醉仙楼的酒席,我母亲为着哥哥考试的事情,天天求神拜佛,吃素念经,她不吃肉,连带着我也吃不成,幸亏哥哥马上就要考了,不然我可待不下去了。”
从王府回来,陆士仪感叹道:“舅母今日拉着我说了不少话,这些年了,舅母的脸色总算好些了,这还要多亏你这个榜眼呢。”
宋淮不解,“应该不至于吧,岳父也是进士出身啊。”
陆士仪道:“还不都是钱闹的,我娘从小聪慧,得了外祖父的疼爱,后来出嫁时,陪嫁了近十万贯的嫁妆,王家的家底都掏了一大半,舅舅与舅母就有些微词,外祖父在时,他们不敢说什么,到了外祖父过世,连来往都少了。后来舅舅科考不顺,到了表哥这一代,如果再不中个进士王家的门楣就倒了,舅母这才对我们家热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37章
提起往事来, 陆士仪不由得唏嘘起来, 外祖父还在时,表哥王固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 跟着陆观学习, 陆士仪与王固青梅竹马,几乎形影不离。那时候大人们打趣,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干脆凑成一对得了。两人小时候扮家家酒时,王固扮新郎, 陆士仪扮新娘, 陆士仪还以为自己要嫁给王固。
后来外祖父过世后, 两家的来往就少了一些,再后来有一日, 她无意中听到父母说话, 陆观说:“固儿敏而好学,日后必定有前途,而且他对仪儿很好, 处处让着仪儿, 两家又是亲戚,不如亲上加亲,再结一门亲事。”
王夫人混迹后宅, 看的比陆观透彻,“固儿这个孩子很好,我也喜欢, 但嫂子不是好相处的人,与我素有龃龉,士仪嫁回我娘家,在方氏手下过日子,难免要受委屈。你们男人在外求学为官,女人与婆母相处的时间才长,婆婆不好相处,受罪的还是女儿,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陆士仪郁闷了几日,后来王家人回了老家青州,长时间不见面,再加上年纪渐长,陆士仪就更加不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宋淮见她有些愣神,唤了一声,“士仪,你在想什么?”
陆士仪摇摇头,“没想什么。对了,我想在东京住几日,探望朋友,逛逛街,你是今日回去吗?”
“嗯,要回去,明日还要上衙门。等大哥考试完后,我过来东京城接你回去。”
宋淮问了金氏要不要一起回开封县,金氏听说陆士仪与金珠都留在东京,于是摇头,“我还是等夫君考完了再一同回去吧。”
……
陆士仪过来,王固与她就没有说过两句话,等她与宋淮离开后,他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王幼玉拉他进屋,“人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王固不语,默默的往前走,等回了屋。方夫人问起他备考怎么样了,然后宽慰他,“你还年轻,就是今年不成,来年也行的,你姑父不是还建议你过两年再考更稳妥些吗,不要太紧张。”
王幼玉嘻嘻笑起来,“娘,您可搞错了,我觉得哥哥不紧张,紧张的人是您!”
“你这孩子!”方夫人连连摇头,“你这个性子嫁到许家我怎么能放心,三思而后言,你得时时牢记这句话。”
“知道啦。”王幼玉扮了个鬼脸,然后跑了出去。
方夫人蹙眉,王固替妹妹说话,“幼玉是活泼的性子,心思简单单纯,跟她相处久了都会喜欢她的,而且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您别担心。”
方夫人握住儿子的手,道:“这次来东京城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娘与昔日的姐妹们联系起来,为你相看大家闺秀,只等你中了进士之后,再定下你的婚事,双喜临门。”
王固一点都不见高兴,“娘,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恩科考试,其他的之后再谈吧,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娶亲。”
王夫人脸色变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陆家的士仪,她已经嫁人,你们再无可能!”
王固脸色煞白,眼里流露出伤心之色来,王夫人心疼起来,“比士仪好的姑娘天底下多得是,娘一定给你找个比她好上一百倍的姑娘给你做妻子。陆观失了皇帝的信重,又得罪了贵妃与朝中大部分的大臣,做陆家的女婿还会连累你。”
王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母亲,陆姑父任宰相时,您虽然不与姑母来往,但默许我与姑父通信,向姑父请教学问,如今姑父失势,您又让我与他保持距离,不仁不义,这就是小人的行径啊。”
方夫人被儿子气的胸口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没想到你心里竟然是这么看待自己母亲,你这个不孝子。”
侍女急忙替她抚胸口,王固跪在地上,任凭方夫人指责。最后是王幼玉过来撒娇卖痴,才把事情圆过去。
事后,王幼玉对哥哥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明面上答应母亲就行了,私底下你就按自己的来,瞒着母亲就行,何必与她当面争执?你以后是要做官的人,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传出忤逆父母的事情,你的前途就毁了!”
王固盯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幼玉笑道:“怎么了,被娘骂傻了吗?还是你以为我从来只是个乐呵呵的傻姑娘?”
王固摸摸她的头,道:“你这样很好,以后到了婆家,我也不用担心你吃亏了。”
王幼玉下巴一扬,“我能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可是还是要哥哥你给我撑腰啊,你可千万要考个进士来啊,这样妹子脸上也有光,与人谈话时,也不用扯家里的老黄历,什么曾外祖父任过参知政事,我要自己的哥哥就是参知政事!”
王固被她的话逗笑了,“放心吧,我保证给你撑腰。”
王幼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哥哥,我知道你还惦记士仪姐姐,可是现在罗敷有夫,所以过去的事情还是让它像一阵风一样散了吧,不然对谁都是折磨。”
王固神色黯淡,“别想太多,我心里都有数。”
……
省试一共考三日,这三日考生吃住都在贡院,宋渭、韩毅、王固都是这一批参加省试的。宋渭去了贡院之后,陆士仪本以为金氏会吃不下睡不着,寝食难安,却没想到金氏的胃口极其好,光是早饭就吃了三个羊肉馒头。金氏个头不高,长得也瘦,竟然能吃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