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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一个女人比不上西承安危的了,这话却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宁端的眼神却冷了下来,他直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王猛上前将清源从正厅中带走了。
    清源激烈地反抗起来,却没有任何作用,王猛的双手像是铁钳一样地紧紧制住了她,让她根本逃不了,只能被拖着往外走去。
    宁端将一封封存好的战报交给席向晚,“西承使团的人在外面,我去去就来。”
    席向晚颔首,并未强行留他,接过战报就在正厅里打开了,见翠羽还手中握着剑一幅待命的样子,好笑道,“还不收起来?”
    翠羽依言收了剑,脸上的表情却很愤愤不平,“这郡主怕不是疯的,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什么话?她这么想天下太平,怎么不自己当皇帝去呢?”
    席向晚漫不经心地打开手中的陈年战报,扫过开头的几行字,扬了扬眉,口中有些敷衍地应道,“大约是太年轻了。”
    翠羽神情复杂地低头看了看席向晚,心道夫人您也和人家差不多大啊。
    宁端亲自跟着王猛到了府外,肖战正站在那处等候着,脸上神情有些郁郁。
    见到肖战时,清源先是惊喜,而后想到自己是逃出来的,又瑟缩了一下,才喊道,“肖战,好不容易见到他了,你倒快想想办法劝他跟我们回去啊!”
    肖战却已经知道宁端是劝不动的了。他往宁府里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席向晚,只能回忆起在宫宴那一夜见到如同明珠一般煜煜的少女来。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和你父亲太像了。”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宁端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只盯着王猛将清源推到一群守城军中间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
    但肖战接着又道,“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
    宁端这回没有再无视他,而是开口答道,“我护得了。”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道,“这一次,是她护着我。”
    肖战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讶然。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再度开口,宁端便已经转身往里走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肖战看着宁端渐渐远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睫。只那么短短一瞬的颓然后,他转身走到了清源身旁,抬手阻止了她焦急的话语,温和道,“我们该回去了,西承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
    “可是宁端他——”
    “没有宁端,该做的事情一样要做的。”肖战道,“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王猛没敢放松警惕,一路带着一队的守城军将肖战和清源送到了城门口与西承使团回合,临别时才抓抓后脑勺不经意地提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去?”
    肖战一愣,“我?”
    “是啊。”王猛点点头,“我看你性格冷静思维缜密,还之前弄出了美人图那件事,把大长公主给气得……咳,总之,我觉得你跟从前的陛下也差不多,应该就也能当皇帝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然就那个太子呗,我看他挺有城府,天底下能当皇帝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追着我们家大人?大人爱妻如命,绝不会背井离乡的。”
    王猛只是随口一说,肖战却沉默了许久,直到使团整合完毕离开城门之前,他才对王虎长长
    一揖到地,道了句多谢。
    王猛:“……”他说什么了值得这般大礼?他只是想安慰一下这个挖角不成黯然离开的使臣来着?
    宁端一回正厅中,席向晚便抬头朝他笑道,“确实是我大爷爷的笔迹。这样一来就能肯定了:大庆刚建国时,我大爷爷一定与宝令公主有过一段缘,他们应当是知道彼此身份的,因此在信件中也小心地没有留下姓名、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事情。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没有在一起——或许是我大爷爷早逝了的缘故吧。”
    她说着,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看起来却也仍旧惹人唏嘘。正如同嵩阳大长公主和西承的先秦王那样,在错误的时候和正确的人相遇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宁端到席向晚身旁扫了一眼从兵部调出的战报,正要说话,却被席向晚从旁抱住了手臂。
    她软绵绵轻飘飘地道,“还好,我认识你的时候刚刚好。”
    宁端:“……”他是发觉成亲之后席向晚一天比一天更黏人了,什么从前做不出来的动作都做得信手拈来,明明是个大姑娘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臊。
    这反倒显得宁端自己每每坐立不安有点怪异和落下风了。
    于是宁端轻咳一声,放下战报摸了摸席向晚后脑勺,察觉那后头是发髻,又往下滑去,最后停在了席向晚的后颈上。
    虽不是那种公子哥娇生惯养出来的细嫩苍白,但宁端的皮肤在男人里已经算是白的了。可当他将手指落在席向晚的皮肤上时,两人的肤色还是立刻产生了对比。
    宁端几乎是无意识地移动手指,在她后颈下方一颗稍稍突起的骨节上按了一下,心道她还是太瘦了,常人的这几处颈骨却是不该这样稍一低头就能看得见的。
    席向晚仰头看了看宁端,眉眼弯弯,下巴贴着他手肘旁边,问道,“你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吗?”
    宁端的指腹不轻不重地贴着席向晚颈后,烫得好似要烧起来似的,“公文在书房里,晚饭前后还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席向晚笑道,“我想到一个人或许会知道大爷爷当年事情的。”
    宁端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王老将军。”
    王老爷子算一算岁数,也是最有可能知道当年发生在席明煜和宝令公主之间事情的人了。若他也不知情,就只得找和他差不多岁数、当年还上过战场的老人家,更是难上加难。
    “去王家不用送拜帖,”最后宁端道,“现在就去?”
    “用了晚饭就去,不然好似和去蹭饭似的。”席向晚嘴里这么说着,人却不肯动,还低下头去用额头抵着宁端的手臂转了半圈,有些懒洋洋道,“岭南那头还没有回信吗?”
    “岭南地远,要等一段时间的。”宁端终于收了手,微微附身便将席向晚整个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往两人住的院子走去。
    席向晚见识多了宁端手上的力气,倒也渐渐习惯起来他总能单手抱着自己走来走去,自动自觉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多了?昨日那俞公子犯瘾了吗?”
    “尚未。”宁端想到她提起的福寿膏,又皱了眉,“你二哥三哥已经知道,他们会盯仔细的。”
    “昨日被拖在马后的那个书生呢?”
    “需养伤数月。”宁端顿了顿,道,“他就是虞传。”
    “谁——”席向晚只说了一个字便讶然地住了口,想起了这是她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的虞姓考生。
    这可是后来崭露头角的寒门学子中最耀眼的一颗星,席向晚知他还是秀才时就在同辈人中十分有号召能力,才叫王虎去寻此人,后来也证实确实有用。
    可现在这人被豪族子弟的代表一员给拖行得奄奄一息,可谓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折辱,这件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两方学子之间真正爆发冲突的导火索了!
    想到这后头隐藏的波潮汹涌,席向晚蹙眉道,“后头有人。”
    宁端赞成她的看法,“有人想要推动豪族和寒门学子的对抗,而且不是第一次。”
    席向晚搂着宁端的脖子轻轻冷哼,“樊旭海的手倒是生得挺长,也不怕被人斩了。”
    第216章
    席向晚去王家自然是用不着拜帖的, 什么时候想去就去, 王老爷子还会乐呵呵地亲自到门口迎接她。
    “王老将军。”宁端朝王老爷子行了一礼。
    “宁首辅。”王老爷子也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倒不至于对这个外孙女婿鼻子不是眼睛的——他当了这么多年官,又没和席明德当时一样瞎了眼睛,自然知道这门亲事是很不错的。
    席向晚从马车上下来, 满面笑容唤道, “外公。”
    “晚丫头许久不来了。”王老爷子脸上顿时升起笑意, “今天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那当然是看您, 顺便若是您老人家有时间, 便听我说几句。”席向晚笑吟吟挽着王老爷子往里走去,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做是王家的客人。
    宁端跟在了两人后头,而钱管家则是任劳任怨地将礼物从马车中取下来交给了王家的管家。
    得知两人来意后, 王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有些不太确定道,“我和你大爷爷相处的时间却不是太多,打仗的地方不一样, 能碰面的机会太少了。”
    “但是都是军中之人,您想必听说得多一些。”席向晚道。
    “这倒是。”王老爷子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让我想想……你大爷爷一表人才, 长相英俊,又是军中有名的悍将,当时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家不知其数,说亲的快把席府门槛给踏破了他也没看中一个,大庆建国后才一个月, 他就向高祖自请去外头清剿流寇了,大约是为了图个安生。”
    席向晚听得津津有味,给王老爷子端茶倒水很是殷勤,“然后呢?”
    她是听席老夫人说过席明煜当年有多英俊的,只是从未见过,画像也没留下一幅,总归有那么三两分好奇。
    王老爷子满意地喝了口水,而后道,“当时你大爷爷的样貌,大概和宁首辅不相上下俊美吧。”
    宁端一抬头,就看见王老爷子和席向晚同时朝自己看了过来。
    席向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确实仪表堂堂。”
    宁端:“……”他掩饰地低头喝了口水。
    王老爷子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怎的嫁了人就这般不害臊了!和你大爷爷当时一个样,他说他要在外找一个比汴京城所有贵女都美的仙子娶回来,这话传得军中人人都听了一耳朵,当笑话讲了好几年,等他逝世后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吗?”席向晚轻声问,自己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恐怕就是宝令公主,只是这两人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能结成夫妻。
    王老爷子长叹着气点头,“我猜想他找到了,只是那女子死于非命。”
    席向晚惊讶地和宁端对视了一眼。
    “若是你今日不提起,我也不会想到这上头来。”王老爷子回忆半晌,娓娓道来,“他那一次回来的时候,和好友一道喝了三天酒席,每日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更有传闻说他醉了便掏出一封带血的信笺盯着看——那女子总不能是始乱终弃了他吧?”
    若宝令公主真的死了……不,她是怎么死的?
    席向晚皱起了眉来。
    王老爷子一摊手的,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当时酒席我也没有去,不过这三日的功夫之后你大爷爷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他这一次离开汴京城,便是去漠北驻扎数年,最后死在了大漠里头。”
    从王老爷子那处能获得的情报不过这么多,席向晚跟着宁端回府时只觉得越想越不明白。
    “宝令公主逃出宫去的时候,启帝是派了人保护她的。”席向晚细数道,“再者有我大爷爷在她身边,当时大庆已经初现太平,她怎么会这样就死了呢?”
    “保护她的人或许在出宫时已经战死,你大爷爷或许不在她身旁……下人背叛,意外失足,理由太多了。”宁端道。
    “可……玉印却在我曾祖父手里!”席向晚忍不住道,“那必定是宝令公主交出来的。”
    “但他隐瞒了这玉印的实质和作用。”
    席向晚有些恍然,“你是说,曾祖父或许早就知道玉印的特殊,才会将其保留下来,却又故意不说明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席老夫人将玉印给她时,转达的话确实如今看来没有一条是真的。
    什么传女不传男,什么下头印章是他自己瞎刻上去的,显然都是胡诌。
    “可若这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东西毁了呢?”席向晚喃喃地问,“若是我,必定会将这样能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毁掉以绝后患的。”
    “或许是大爷爷的要求,又或许是……他不能毁。”宁端冷静地猜测。
    席向晚支颐有些头疼地靠在了轩窗旁边,“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樊家仍旧死咬着不放,这东西一定很重要。”
    她如今能确定的,也不过是这一点罢了。
    宝令公主和席明煜都是几十年前便与世长辞的人,想要去追究他们的过往实在是有些困难。
    席明德若是还没死,从他口中或许还能获知一二,可惜席明德被唐新月一杯茶毒死,席老夫人所知也不够多,席向晚只得另寻他法。
    “按照王老将军所说的时间,可以去兵部找到大爷爷当年可能遇到那女子的地方。”宁端另辟蹊径,“在当地寻访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二线索。”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却是太大海捞针了些。”席向晚轻轻叹息,“还是先等等岭南那头的来信怎么说。”
    “玉印和樊家也有联系,越早查清越好。”宁端却道,“我让人去调兵部的史料,大爷爷去的必然是有军营的地方,届时只要让当地军营的人去寻当地人打探,不会耗费太多力气。”
    听他这么说,席向晚便也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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