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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对鄂啰哩令道,“你也出去。告诉外面今晚当班的侍卫,朕不会下旨责罚他们,让他们都回去。”
    “是,奴才遵旨。”鄂啰哩跟着退了出去,殿内又恢复成两人相对寂静无言。
    绣玥在一旁听着皇上处置,她在边上有点忐忑,皇上赦免了太医和侍卫,不知能否对她也网开一面......
    她忍不住瞧向对面明黄色的身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降位和禁足她都还能应付,要是发落进慎刑司,哪怕只有一天,她真不确信自己能不能熬过酷刑。
    “皇......”绣玥想开口,她这样卑微的身份却又无从开口,也没有资格同皇上说话。
    就这样,又熬着在罗汉床上枯坐了半个时辰。
    眼瞧着,皇上右手边那一摞高高的奏折,就还只剩下三四本。她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了旁边一盘金灿灿的贡橘上。
    那橘子,一看就皮薄肉厚又多汁。绣玥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冬天,三餐都难以为继,更别说还奢侈地进些补水的水果。
    淳嫔娘娘送来翡翠的时候,宝燕倒是从菜库弄回来过几个水萝卜。水是水的,同水果比起来,当真是味同嚼蜡。
    “你瞧什么呢?”
    绣玥出神的工夫,不知何时皇上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她,看的绣玥霎时间涨红了脸。
    皇帝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闯了这么大的祸,不想想自己的后路,还有心思看瓜果梨桃呢。
    越想越荒唐,从清早起到宫中夜宴,他今日过生辰,第一次发出的不是假笑,而是实实在在的笑容。
    虽然这笑里的无语和嘲讽占了大多。
    绣玥将耳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皇上在几盘贡果间,拿起了一个橘子,抛出个弧线,扔向对面。
    绣玥下意识地用两手接住了,她有些意外地看向皇上,见皇上的目光仍旧在奏折上,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又低下头,看着手里跟苹果一般大的橘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即便明日可能要上刀山下油锅,临刑前能吃上个橘子也好。
    绣玥就是这样的心态,她捧着橘子,小心地撕开一层口子,慢慢地剥着皮,务必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果不其然,这橘子的皮可真薄,里面也真甜。
    皇帝略带嘲讽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桌案上,“你听过这橘子的典故么?”
    “橘子?”绣玥停下了吃橘子的动作,她重新看了看,这就是比寻常橘子上乘些的贡橘么,橘子能有什么典故?
    “嫔妾......嫔妾蒙然不知......”
    “丛丛洗手绕金盆,旋拭红巾入殿门。众里遥抛新橘子,在前收得便承恩。”皇上吟着这几句,“唐代王建的《宫词一百首》,罢了,你这样不学无术,朕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宫词一百首》,绣玥就是因为不学无术,她才偏偏就听过......
    这几句,是其中第四十五,她少时在善府书房躲着的时候翻看过,讲得就是唐朝皇帝向宫女群中抛掷橘子,抢到的宫女便可以承欢,也就是可以得到陪侍皇帝的赏赐。
    她想到这,看看手里的橘子,再回想起皇上抛过来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这橘子有点烫手。
    皇上瞧着只剩下的三四本奏折,停了手中的笔,捎带着揉了揉手腕。
    “你过来。”他令道。
    绣玥慌放下了手中的橘子,瞧这架势,皇上终于打算腾出手来收拾她了。她有点可惜,刚刚真不该小口小口地吃,一个橘子都没来的及吃完。
    她下了罗汉床,走到左侧皇帝身前跪下,“嫔妾有罪。请皇上饶恕。”
    “站起来。”皇上道。
    绣玥忙又从地上起了身。
    他恣意地向后靠,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那一晚上,朕看你笑里藏刀,心计倒是挺深的,朕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御药房那种地方,是寻常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偷进的么?若真是如你想得那么简单,什么人都能随便混进去,朕的安危岂不是岌岌可危了吗?”
    “是,是嫔妾疏忽了......”绣玥下意识答了一句,想想才觉得这样回话不对,她又急着摆摆手,“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嫔妾,嫔妾是......嫔妾以后真的不敢了,皇上。嫔妾不敢了。”
    她这回的失误就在于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也不想在言语之中找她的毛病,“今晚的家宴,你为什么没来?”他别过脸端起茶盏问了一句。
    绣玥没想到皇上会忽然问起这个,“我,嫔妾......嫔妾粗鄙,不懂规矩,不敢坏了皇上的兴致,只敢在延禧宫里日夜为皇上祝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漂亮话,她倒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张口就来。
    “不敢坏了朕的兴致?然后就用这样的方法出现在朕眼前?你是盼朕不死罢!”
    “嫔妾万死,嫔妾不敢的!”
    绣玥说着便急欲跪下,被皇上扯了回来。
    他以手支着头,拄在炕桌边上,上下瞧着她,“你这样的,就该狠狠地赏你一顿板子,你才知道老实。”
    “皇上,”绣玥捡着机会,便接过话道:“皇上,你就罚嫔妾降位、禁足,您罚奴婢板子奴婢也愿意,就是求您,饶恕了奴婢,别发落奴婢进慎刑司,奴婢感恩戴德。”
    皇上对她笑了一声,“朕的生辰,你缺席也罢了,还将朕的太医院搅的天翻地覆,就是应该好好的罚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闭起双眼养神,“念你这个月伴朕辛苦,太医院总归是朕的太医院......”
    “是,是,”绣玥忙道:“皇上您就饶嫔妾这一回不懂事罢。”
    皇帝哼笑了一声,张开眼睛:“你也接住了朕的橘子,都是你的肉偿,朕就让你换个偿法。”
    “你肩上的伤口,好了么。”
    “回,嫔妾谢皇上关心,已经在愈合了,结了疤。”
    “让朕看看。”
    看看?
    绣玥下意识抓着衣裳,这......这要怎么看呀?
    “没听见朕的话么?朕再三警告过你,需要朕唤人进来替你动手吗?”
    他收回支在炕桌见的姿势,坐正了些,语气不善:“是朕太过纵容你,将你纵得不知好歹,就应该将你——”
    “是,是。”绣玥忙拦下了接下来要出口的灭顶之灾,“嫔妾遵旨就是了。”
    她低下头,在皇上注视的目光下,缓缓动手,难为情地解开了衣裳。
    这样的事儿,比侍寝的规矩更让人难堪。
    绣玥将肩膀处的伤痕露出来,“皇......皇上。”
    皇上盯着她的目光依旧不善。
    绣玥无法,将衣裳完全脱下来。
    皇上这才和颜悦色了些,他向左侧移动了一下,与罗汉床的炕桌之间空出了一点位置,“过来,坐下。”
    “这......”绣玥咬咬嘴唇,就那么点地方,还让她坐过去,多别扭。
    但跟进慎刑司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红了脸应声“是”,踏上一步,留神小心地挨着炕桌坐了下去。
    君心难测,她这会儿倒真是搞不明白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伤疤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几乎觉得自己肩膀处着了火。
    “你抖什么,这殿里冷么。”
    他的声音落在左耳边,绣玥的半个左肩都酥麻了。
    “你还真是不要命,”他道,“半夜三更的,就不怕死在侍卫们的乱刀之下?”
    绣玥缩了缩肩,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逊嫔娘娘那边也是生死悬于一线阿。
    “朕也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在想些什么。”
    皇帝将散落的外衣仍还给她,不再瞧她,将桌边的一个奏折翻开,隔着绣玥,继续看着上面的文字。
    绣玥将就着披上,被夹在皇上和炕桌之间,手足无措,皇上稍稍前倾,她都快窒息了。
    “皇上......”她轻轻调整了呼吸,生怕气息落在皇帝脸上,“嫔妾也是识字的,这样不好罢......”
    她与折子间的距离,比皇上看得还清楚。后宫不能干政啊,她实在应该避嫌。
    皇上看折子的时候,没有搭理她,“那上边不是还有苹果么,吉林将军前天献进宫的,给朕贺寿,你若闲着没事,自己去拿。”
    苹果她当然也喜欢,有了皇上的允准,绣玥索性伸手去够了一个,这苹果也好,两只手才勉强捧在手里,她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太脆了。
    她就只敢小口小口地咬。
    还剩两个折子的时候,皇上推她下去,“去围房。”
    第147章
    番外三
    “去围房?”绣玥一惊,慌得手里的半个苹果滚落到地上。
    她想起连日来皇上的暴虐行径,吓得身子有点不住颤抖。
    皇上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苹果,再感觉着身边坐着的人的轻颤,他真是一时气得找不到话来说她,“你就这样怕朕?朕有那般的骇人?”
    即便他是天子,高高在上,这样也很伤自尊!
    “皇上……皇上……能否容嫔妾一晚,”前几次的情景历历在目,实在是可怖。
    绣玥小声地求着,“皇上您放嫔妾一晚,今日是您的万寿节,您就发发慈悲罢。”
    她这副样子,确实是楚楚可怜,同时又是我见犹怜,颙琰真有心放她一马,但瞧她香肩外露,他又实在忍不住在自己生辰这日委屈自己。
    他挑起的她的下巴,“你既知道今日是朕的生辰,又无贺礼,将自己献给朕,将功赎罪也是应该的。”
    “朕今日过生辰,倒也不想扫了兴致,过于勉强你。”
    绣玥听到这话,觉得有戏,她眼睛一亮,“那皇上的意思是?”
    “这样罢。”皇帝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朕跟你打个赌,你若赢了朕,明日早上让你毫发无损地从养心殿出去,你私闯太医院的事情也一笔勾销。但若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地给朕去围房沐浴,伺候朕就寝。”
    “你以为如何?”
    “这……”绣玥略微思忖了片刻,“皇上,不知咱们要怎么个赌法?”
    “这赌法么,”皇上的笑意加深,“朕今日过生辰,自然是怎么哄朕乐呵怎么来,一会儿朕命奴才拿上来一块红布和一个铃铛,朕以红布遮眼,你将铃铛系在腰间,一炷香的时辰,朕若在这间房里抓住你,那便是朕赢了,若抓不住你,那便是你赢。”
    “这样啊……”绣玥腹诽了一声,这不就是闺房之乐么,说白了不论输赢,还是皇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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