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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龄看的薄唇紧抿,他拎长剑护住周身,和蒋磊说道:“蒋大人,擒贼先擒王……你找几个人给我做掩护,我去杀了操纵方阵的那俩人。”他说的是千总赵游民和骑兵营副指挥使。
    “张大人,不行。”
    蒋磊直接拒绝:“你这样过去,无疑是送死。”
    “要是任由他们活着,才是我们真正的死期……”
    张居龄骑马就往前跑。方阵威力无穷。退可守,进可攻。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硬拼和死扛,守住午门这最后一道防御,等待援军。
    “我和你一起。”
    蒋磊双腿一夹马肚,跟上了张居龄:“张大人好胆识……找别人做什么,做掩护的事,怎能少得了蒋某。”
    他们俩人一出现,弩/箭就变了方向,几乎一瞬间朝着他们就射了过去。比刚才的更密集。
    张居龄丝毫不敢怠慢,纵马飞奔,转眼间就到了赵游民面前。长剑如虹,对着他的首级就刺。
    赵游民也不是吃素的,欠身多过。手拿长矛就开始反击。
    人已经到了近前,弩/箭就没什么用了。方阵开始转换,骑兵营副指挥使喝令弩/箭手退下,步军上前。车乱战一样涌向蒋磊和张居龄。
    蒋磊擅战,又以狠辣出名,一把弯刀舞的虎虎生风,步军竟暂时奈何不了他。
    张居龄秀致的側脸冷硬如冰,长剑对着赵游民招招致命,很有拼命三郎的气势。当时教他武艺的镖头是武林中人,逃避仇人躲进的镖局。他的功夫主要以进攻为守,防守也是进攻,十分蛮横。
    张居龄聪明,举一反三,学的比他师傅更精通……赵游民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吃力是正常的。
    几个回合下来,张居龄就一剑刺死了赵游民。
    赵游民一死,方阵的核心人物就剩下了骑兵营副指挥使,张居龄不在意抹去脸上的血,看了眼骑兵营副指挥使,微微一笑。他趁着蒋磊还勉强能拖住步军,掉转马头直奔骑兵营副指挥使而去。
    朱高知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他问严良:“张居龄什么时候练的武?”
    严良眯了眯着眼:“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张居龄素来以文人的身份面世。
    “隐藏的还挺深。”
    周瑞插了一句嘴,再抬头就愣住了:“武定陵死了!”武定陵是骑兵营副指挥使的名字。
    方阵没有了首领,一霎那就乱了。张居龄骑马就杀进了中心……长剑挥起落下,血流成河。他的马腿也被刺伤了,张居龄滚落在地,左胳膊被长矛刺的鲜血淋漓。
    这时候,徐沛领着锦衣卫、金吾卫赶到,双方厮杀成一团。
    张居龄他们再英勇,也挡不住死了一排后面又顶上来的步军。
    徐沛和张居龄背对背站着,俩人的衣衫被鲜血浸透了,都弄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徐沛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如潮水一样拿着长矛蠢蠢欲动的步军,“张大人,咱们估计是活不下去了……”
    “还没到最后的结局呢,小侯爷可不敢妄自菲薄。”
    周瑞看着被重重人墙包围的张居龄,笑起来:“再厉害又怎样,早晚都是一个死。几万人和他们打,累也累死他们。”
    严良没有接话,却挥手召剩下的大军:“……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数以万计的大军跟着严良呐喊,声音震天动地。
    午门只有几个金吾卫在把守,朱高知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慢悠悠地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心中激荡万分,他感觉自己一步步走向想要的所有。
    午门的城墙处,东西北三面城台上忽地出现了许多厢军,各个手里举着火把,袖口里藏着筒箭。南端的攒尖顶阙亭更是被火把照的明亮无比。
    王致远喊话严良:“首辅大人,往这边看,严家的男丁都被我请来了……”他右手一伸,指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数十人说道:“您要不要认一认?”他听从张居龄的话去严家,吆喝吓唬了一通……果真有人上当了,绑了纪师爷等人,敞开了严家大门。
    他先指使人打听了张居龄这边的战况……和身边的下属一合计,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世子爷,你这是干什么?”严良一眼就瞅见了最疼爱的小侄孙,太阳穴霍霍地跳:“……岂非君子所为。”
    王致远大手一挥,“我不和您胡扯。让你们的人全部停手……再后退五百米,我就放了他们。”
    “这……”
    朱高知并不担心严家族人的性命,他只在乎皇位,小声道:“首辅大人,咱们杀到这里不容易,干脆直接杀进去救了他们,岂不更痛快?”
    “您要是不同意我的说法,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王致远见严良不动,举起大刀就搁在了戴瓜皮帽的小男孩脖子上。他认识小男孩,他就是严良最疼爱的小侄孙。当年为了王严俩家的的恩怨,他还绑架小男孩去勒诈严良。
    冰凉的刀背让小男孩打了个激灵,“哇”的一声哭出来。
    严良眼神一闪,嘴唇嚅动了几下,右手高高举起:“所有人,听我的号令,后退五百米……”
    周瑞向来最听严良的话,见他这样说,自是无有不从。
    张居龄等人歇了一口气,相互搀扶走到了午门口。
    严良刚要开口说话,远处却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和人影,正是杨若和顾临,他们身后是五军营的将士。
    顾临人还没到近前,便洪亮地开口:“朱高知,严良,你们好大的胆子,圣上和太子还健在,竟然敢逼宫造反!”
    他身后的无数将士也跟着附和,声势浩大。
    神机营的指挥使也领着大军从城台北面过来了,和顾临打了个照面。
    顾临竟然也来了!严良看了一眼他身边仅有的周瑞。士兵们往后退的时候,他正和王致远做交易。根本也没有想到顾临的援军会过来。
    张居龄看了一眼杨若,俩人心照不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严良。周瑞举大刀想救出严良,神机营的指挥使右手一挥,周瑞就被弩/箭射成了筛子。
    严良和周瑞一被抓一死,朱高知所带领的大军就乱了。
    顾临高声道:“尔等不过是被奸人迷惑,投降着不杀,抓住朱高知者论功行赏。”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如何稳定军心和人心信手拈来。
    “不要听他的话,攻进皇城,本王给你们加官晋爵。”
    神机营的指挥使爽朗地笑:“凌王爷,你莫不是傻子吧?你身后才有多少人,瞧瞧我们的,是你们几倍……怎么样?不服气咱们就真刀真箭地打一仗!”
    朱高知还要反驳,却被弩/箭手指挥使捉下了马,他喊道:“属下被凌王爷迷了心智,愿改过自新。”
    他是神机营的一员参将,神机营的指挥使认得他,摆摆手:“把凌王爷带过来。”
    “是,卑职遵命。”
    他一示好,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皇家的争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听从上面的命令罢了。谁愿意打仗呢,能活着才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大局才真的定了。
    王致远从攒尖顶阙亭也过来了,他让手下放了严家人回去,和严良说:“你的罪过要怎样处置是圣上的事,我一点都不管……也不会私下插手。”
    严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居龄把严良交给顾临,借了杨若的马车就往固安的方向而去。闹了这样大的动静,估计全京都的人都知晓了……妻子还独自在家呢,不知道吓坏了没有。剩下的收尾之事就让杨若他们去做,总之不会出什么大的差子了。
    第187章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太阳跳跃着从东方升起, 把云彩染成了红色。任谁看着, 都会觉得美丽异常。
    张居龄驱马疾行, 跨过一路的狼藉。横七竖八的人.尸, 路边还在挣扎着喘/息的骏马, 满地皆是干透或者半干的鲜血。
    连偶尔刮过来的风,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顾晗裹着杨桃色绣木香花暖被靠在床头看书, 心乱如麻。发髻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 衬着雪白的小脸尖尖。
    “少夫人,您都半宿没有睡了……天都要大亮了, 您好歹躺下也眯一会。”
    桃红吹灭了照亮的蜡烛。
    “我不困。”
    顾晗看了眼槅窗,问她:“三少爷回来了吗?”她昨晚睡的早, 原本并不知道究竟张居龄去干什么了,又是怎样的情势……是张修派人来喊她过去问话, 才恍然大悟。她说为何他走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复杂, 有不舍、怜惜、甚至决绝。
    回来之后便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张居龄浑身带血的模样……不用张修解释, 她也能想到情况会有多凶险。
    刀剑无眼的, 又寡不敌众……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还没有。”
    桃红安慰道:“三少爷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你找咱们院里的小厮去府门前等着, 三少爷一旦有消息赶紧过来报给我……”
    顾晗吩咐完桃红, 又和站在她身旁的桃绿说话:“你去库房请一尊菩萨过来, 我要拜一拜。”
    俩人皆屈身应“是”,退了出去。
    顾晗心里还是紧张,开口唤了外间的夏风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张修已经着人出府打探了,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告诉她的……但她却忍不住的惴惴不安。
    这种心情百爪挠心,就像恐惧被放大了十倍,越想越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桃绿请了菩萨,摆到正厅北面靠墙的案桌上,顾晗找了佛香点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求菩萨保佑我夫君平安顺遂。”她其实不是信佛的人,也不清楚要如何祷告才会被菩萨听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虔诚祈求:“求菩萨保佑我夫君平安顺遂……”
    桃绿站在一旁,看着顾晗艰难地跪在蒲团上,心疼道:“少夫人,您怀着孩子呢,这样劳累可不好,起来歇一会吧。”
    顾晗“嘘”了一声,不让她吭声……要是被菩萨听到,该怪她心不诚了。
    桃绿还要说话时,门外却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三少爷回来了。”
    竹帘随后就被挑开了,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和煦又温暖。
    顾晗转头去看,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她只看了一眼,眼眶就通红了。
    张居龄向来是如玉公子,何时这样凄惨过?青色的常服变成了深褐色,破烂的不成个样子,下摆处还断了一截。秀致清俊的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走近了看,才看到他胳膊上还胡乱地缠着布条,血都滲透了。
    “夫君。”
    顾晗猛然抱住了他:“你……”她想问问他疼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乖。”
    张居龄安抚性地亲亲妻子的额头:“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声音很沙哑。能听出他的疲惫。
    顾晗“呜呜”地哭出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去捶他的胸口,“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难道要他像我一样,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父亲,自小就被称呼遗腹子吗?”
    她泪水掉落的又急又快,也不顾满屋的丫头、婆子们,委屈极了:“我才不要他和受一样的冷眼……”
    “不会的,你夫君命硬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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