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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过去那封休书,宋妤儿面上闪过一抹愧疚。
    不过很快,那抹愧疚又被她掩了过去,她清清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不会再给你写休书,我只是想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不可能!”姜武下意识的反驳,“这一生,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
    话落,他似乎发现自己语气太冲,表情又软了下来,看着宋妤儿,哀求道,“婉婉,这一次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看在三个孩子的份儿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霸道、自私,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先跟你商量……你不喜欢的事,我一定不去做,好吗?”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腾地一下站起,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严肃的握住她的手,求道,“婉婉,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好吗?”
    “姜武,你这又是何苦……”宋妤儿忍着不去看姜武卑微的样子。
    可被他握着的手,却还是能感觉到他手上的颤抖。
    “婉婉!”姜武又喊了一声,声音异常低沉,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能不能,就像寻常夫妻一样,丈夫做错事情了,就罚他跪算盘,跪搓衣板,或是顶着水盆、水缸跪都行……怎么出气怎么来,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你自己憋的苦,对我也不公平,你也知道的,我出身乡野,心思简单,生平唯一碰上的女人,也就一个你……我承认,我不懂女人的心思,也不懂如何讨女人欢心,可婉婉,你是我的妻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姜武……”他说的诚恳,宋妤儿忍不住又软了心肠。
    再想到三个孩子,她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无声的叹了口气,瞥向他,“您真的愿意下跪?”
    姜武立刻点头,“只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让我怎么跪我就怎么跪!”
    “我若让你顶着水缸,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跪下跟我道歉呢?”
    “我愿意!”姜武毫不犹豫的答应。
    宋妤儿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抬头,嗔了她一眼,“你当真?”
    姜武目光灼热的颔首。
    宋妤儿想了一下,“你扶我起来!”
    姜武知道她言出必行的性子,急忙上前服侍。
    一刻钟后,侯府所有得闲的下人全被召到了洛神阁。
    宋妤儿坐在垫了金丝软垫的交椅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茶,面前放着一只蒲团。而姜武手里撑着一只硕大的水缸,冲赶来的侍卫小厮丫鬟,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姜武要顶缸向夫人下跪道歉,所以有劳你们,做一个见证。”
    “这……”院中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侯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姜武却混不在意,他一手顶着缸,另一手一撩袍摆,作势就要跪下。
    “慢着!”关键时刻,宋妤儿阻止了一句,看着他,满面通红,不自然道,“你先别跪。”
    “嗯?”姜武疑了一声,他怕宋妤儿舍不得,又认真的向她承诺了句,“我说到做到,婉婉你不必阻拦。”
    “谁说我要阻拦了!”宋妤儿不悦姜武自作多情,又指向院子里另一只水缸,“夫君天生神力,一只水缸如何能证明你的实力,得两只。”
    “夫人!”婵娟见宋妤儿又提了要求,面色一变,用眼神示意她见好就收,这般折腾侯爷,两人的感情不黄也得黄了!
    宋妤儿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而姜武,面上却并没有任何不满,他冲宋妤儿点了点头,就要朝另一只缸走去。
    他步履稳健,走的极快。
    宋妤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姜武已经到了水缸跟前,伸手要抓缸沿。
    “夫人,侯爷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呢!”流风怕了,赶忙上前替姜武解释。
    这一点,宋妤儿也知道,可她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收回未免太过丢人。
    眼珠子转了转,在姜武用力之前,冲着他的背影开口,“你回来,我又改变主意了。”
    闻言,婵娟和流风都松了口气。
    而姜武,也在片刻之后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宋妤儿。
    宋妤儿被他疑惑的目光看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院门口突然传来一身哭叫。
    接着,一身蓝色罗裙,梳了妇人头的兰菱儿带着行恪从密密麻麻的人影中钻出。
    两人直接扑到宋妤儿面前,兰菱儿流着泪跪倒,行恪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宋妤儿,完全没有行礼的意思。
    宋妤儿眸色一深,几乎立刻发现了兰菱儿的不对。
    而她身边,婵娟、美景、莲香等人皆是变了脸色。
    婵娟最先反应过来,冲流风使眼色,“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还不将她带下去!”
    流风闻言,正要上前,兰菱儿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侯爷手上还伤着,你让他举两只缸是要废了他啊!算妾身求姐姐你了,你放过侯爷,有什么都冲着妾身来……”
    ……
    “冲着你来,你算什么东西!”宋妤儿冷冷的扫了兰菱儿一眼,在她自称妾身的时候,就确认了她的身份。而后,一抿唇,正要再训几句。
    谁知,站在她身边的行恪却突然开口道,“夫人您口下积德,兰贵妾她不是你口中的东西、玩意儿,他是我娘。”
    “你娘?”宋妤儿眉头高高皱起,脸上闪过一抹痛色,藏在袖子里的手倏地收紧,她声线颤抖着反问他,“你说她是你娘,那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的母亲。”行恪冷淡的说,眉眼之间,有一丝厌烦闪过。
    那情绪的存在只是一瞬,旁人看不到,但宋妤儿时做娘的,却是捕捉到了。
    她只觉心口一阵发痛,刚要开口质问,姜武不知何时从角落走了过来,他行到宋妤儿面前,唇角一弯,向宋妤儿道,“这孩子不听话,婉婉,我能否教训他?”
    宋妤儿被姜武问的一愣。
    很快有反应过来,他这是兑现诺言,凡事跟她有商有量。
    “不必了。”宋妤儿面上好容易浮起一抹暖色,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姜武,然后转头又看向兰菱儿,诘问他,“你当真要认一个妾室为母?”
    行恪毫不犹豫的点头,看着宋妤儿,一字一句道,“没错,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亲娘,而你,不过是一个……嫌贫爱富,恃强凌弱的狠心妇人。”
    “你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宋妤儿腾地一下站起身,眼中闪着缕缕寒光,沉声威胁。
    行恪看了眼兰菱儿,又看了眼宋妤儿,未做思考,便道,“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亲娘,而你不过是一个嫌贫爱富,恃强凌弱的狠心妇人。”
    “啪!”
    他话落,下一刻,只见一道残影闪过,宋妤儿一掌掴在行恪脸上。
    行恪抬头,看着宋妤儿的目光里尽是怨恨和不可置信。
    兰菱儿目睹这一幕,张口就要替行恪说话。
    她哭的哭丧考妣,宋妤儿听的心烦极了,扭过头,就是一声厉吼,“你给我闭嘴!”
    兰菱儿还没见过宋妤儿这副样子,竟然真被唬到了,放声哭泣变成了小声抽噎。
    接下来,宋妤儿又将头转回到行恪这边,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只说我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那你又何尝把我当成亲娘过,前些日子,我病得险些都要死了,你有来看过我一眼吗?你有想过我是你娘吗?姜狗蛋,你也是开了蒙,读过几本书的人,那些孝悌礼义你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不只是我,你对家里哪一个人有半分真心,蓉蓉和你一母同胞龙凤胎,一起长大,按理来说,你对她应该很有感情,可你呢,你一回家就将她气个半死,宣儿和你爹就更不用说了,小的你从未见过,一面都没有,而你爹,你也没有半分尊敬,你承认吧,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们这一家子人的存在……事到如今,我也不勉强,我成全你,从往后,你就是她兰菱儿的儿子,你不再是我和你爹的儿子,不再是蓉蓉和宣儿的哥哥,我们家的人,和你都没有半分关系!你给我滚!”说着,宋妤儿将手指向洛神阁大门的方向。
    082 不过一个贱妾,逼死你又如何
    行恪见惯了宋妤儿温温柔柔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疾言厉色的发脾气,那步步紧逼的质问,每一句都问在了他的心坎上,到底是念了几年书,又住在寺庙里,他心里终还是腾起了几丝愧疚,大睁着眼睛与宋妤儿对视,嗫嚅了两下嘴唇,正要开口辩解。
    另一旁,兰菱儿却突然起身,扑到行恪身边,摆出护犊子的架势,哭哭啼啼抢先道,“夫人,你这般凶狠,是要活活逼死妾身和阿恪吗?”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偏题。
    宋妤儿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她面前,反手就是一巴掌,同时轻蔑道,“你不过一个妾室,我就算逼死你又怎样!”
    她话落,姜武朝婵娟使了个眼色,交代道,“护着夫人点儿,仔细她伤了手。”
    婵娟没想到姜武会这么说,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姜武一眼,略怔后,强忍住笑,朝宋妤儿走去,福了下身,道,“夫人,侯爷心疼您,您要是看哪个贱妾不得意,吩咐奴婢就是,这种粗话,还得奴婢来做。”
    宋妤儿见姜武和婵娟都站在自己这边,先前被带出的火气淡了一些,正要再与兰菱儿辩驳两句,行恪却通红着眼睛,突然开了口,心疼的问,“娘,你还好吧?”
    这一声娘,叫的自然是兰菱儿。
    宋妤儿眼看着行恪伸手抚上兰菱儿红肿的脸,那眼里的心疼都能溢出来。片刻后,再看向她,却是刻骨的怨恨,而后张口,狠狠的骂了声“毒妇”。
    宋妤儿听到这两个字,倏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瞬间全部褪去,她抬起手,怔怔的指着行恪,声音颤抖道,“你……你骂我!”
    行恪眼神一寒,梗着脖子和宋妤儿别苗头,“若不是看你生我一场,我何止骂你!”
    这潜台词,就是还想动手打宋妤儿了。
    宋妤儿从未受到过如此委屈,她急促的呼吸着,眼眶通红,眼看就要背过气去。这时,同样被气恼的婵娟突然出手,一巴掌打在行恪的脸上,泪凝于睫,冲着行恪,恨铁不成钢的大声骂道,“畜生,小姐是你的生母,你为了一个低贱的妾室竟然如此作她,你这个丧良心的,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就不怕老天爷降下一道惊雷,直接劈死你!”
    婵娟力气不大,行恪倒不觉得多疼,他只是愤怒,宋妤儿是他的生母,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能忍受,可婵娟是什么东西,她不过一个奴婢,竟然就敢打他。这般想着,他眼神一凛,反手就将这一巴掌还了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后,婵娟的眼泪落了下来,行恪则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气,暗想,婵娟是宋氏的贴身婢女,他为人子不能打宋氏,但不代表他不能掌掴婵娟落宋氏的面子,这般想着,他利落抬手,又啪啪啪给了婵娟三个巴掌。
    婵娟到底是婢女,不敢躲,只是恨意凛然的看着行恪。
    宋妤儿被行恪气的久久不能言语,等她一口气顺下来,婵娟的脸早就被打的通红一片,行恪还想再打,缓过来的宋妤儿突然伸手,将他截了下来,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你就是兰贵妾的儿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记住了,你以后再不是姜府的少爷,也不再是我宋妤儿和定国侯的儿子,你更不叫姜行恪,你爱做你的狗蛋就去做你的狗蛋,爱认一个贱妾做娘就去认那个贱妾做娘。另外以后,别说婵娟了,就是这府里的任何一个奴才,你都无权利责打,否则,你休怪我不讲情面,将你送去官府查办!”说完,她又看向流风,“去,将兰贵妾和姜狗蛋送到梧桐苑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梧桐苑是整个定国侯府最偏僻的院子,从洛神阁走过后,最快也得一刻钟多。
    宋妤儿这是铁了心的要和行恪决裂。
    行恪听宋妤儿说完,眼中却没有半分不舍,他看向兰菱儿,乖觉道,“娘,我扶着你走。”
    “好孩子。”兰菱儿低头冲狗蛋儿温柔一笑,然后又怔怔的抬头,看了姜武一眼,眼中,尽是欲说还休。
    姜武触及兰菱儿的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或者说,早在兰菱儿引诱狗蛋儿帮她上位的时候,他对她就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了。
    眼下的兰菱儿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块毒瘤,一个麻烦。
    大小毒瘤很快被流风绑走,宋妤儿浑身一软,多亏有婵娟扶着,才没有倒下。
    她重新坐回到铺了软垫的交椅上,随后,姜武在她身后开口,“夫人等着,我这酒去搬两只缸继续给你下跪道歉。”
    宋妤儿听他这么说,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侯爷可真是不拿脸面当脸面。”
    姜武听了,只是憨厚的笑。
    宋妤儿被他笑的心中一暖,回过头,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丫鬟、小厮听宋妤儿这么说,都松了口气,行过礼后就往外退去。
    虽然侯爷顶缸下跪的戏份百年难得一见,但是就怕有命围观,没命乐呵啊!
    这般考虑着,众人脚下都走的飞快,只生怕宋妤儿反悔,再叫几个人回来作证。
    等到人都走光,院子里只剩下宋妤儿的几个心腹,宋妤儿这才吩咐身边的婢女,“莲香,你带婵娟回去上药,美景,你去库房帮我抱个花瓶出来,就是那个羊脂白玉雕成的……良辰,你去拿个蒲团出来。”
    “是,夫人!”四个婢女福身,去做宋妤儿吩咐的事。
    姜武则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妤儿,“婉婉,你这是心软了吗?”舍不得我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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