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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现在大家都没有陷得更深,不如让她做个坏人把有的没的苗头给掐没。
    叶知秋什么都没说,盯着她,好久,点点头笑了笑,伸出五个手指。
    田甜说:“我待会儿去屋里拿银子给你。”
    刚要走,叶知秋却扯住她的袖子。
    田甜回头,盯着他的手不放。
    叶知秋这才把手松了,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开口:“五百。”
    田甜差点儿因为自己听错了。
    “五百两?”
    他竟然给爹给了五百两?襄阳城地儿小,二两银子能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生活,五百两银子她爹过一辈子的钱都有了。
    他出手阔绰,可田甜却还不起。
    田甜低着脑袋想了会,沉吟好久,才说:“少爷您给我一段时间,这银子我定然会凑齐的,我不会亏欠你。就是……你得多等一些时日。”
    她屋里存的银子加上叶知秋给的压岁钱大概能凑个一百来两银子,剩下的等以后慢慢凑,总会还齐的。
    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叶知秋拿出袖间的纸笔写道:“你想拿我给你的钱还我的债?”
    田甜一看完,脸就红了。
    刚要说话,叶知秋又递了一张字条:“我银子多的是,不缺你这点儿小钱,要是真愧疚,就先记着,我以后自会找你讨回来。”
    田甜的心兀然提起来,抬头看着叶知秋。
    她站在楼梯上,叶知秋站在平台上,仍略略比她高一点儿,却给田甜极大的压迫感。田甜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连身体的流动的血液都乱了章法。
    她屏气凝神,看着叶知秋修长的手捏着毛笔将字条写完。
    “怎么,你不愿意?”
    田甜摇了摇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面提放生怕他提了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要求,可心底的暗处又有些紧张,好像隐隐地在期待什么。
    叶知秋却好像早已将她看透,火上浇油道:“等我想清楚要什么了,自会找你讨回来。”
    田甜一惊一乍,感觉身上都快没力气了,她撑着身边的扶栏:“好。”
    正要走,身边的阴影却盖过来,田甜被这阴影压得几乎僵硬,动都不敢动,叶知秋却只是将她散碎掉的头发整了整,沉甸甸的视线睇了她一眼,没和她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独留田甜一个人盯着他的背影瞧。
    她有一种预感。
    有一只叫田甜的胆小飞蛾终究会落到那明亮的火焰中。
    燃烧着她脆弱纤细的翅,吞噬着她为数不多的清明。
    但她只有祈祷,
    火啊,再烧旺一些吧。
    就让我与这明亮的火焰化作一体,照亮晦暗不明的前行。
    *
    顾斯年一向看不惯春十三,自他上楼后就垮着张脸。
    他捧着碗瓜子坐在二楼边磕边算账,听到楼下咿咿呀呀闹个不停,定睛一瞧原来田甜他爹又找上门儿来了,楼下的小厮义愤填膺将来龙去脉告诉他,只要他应一声儿便立马唰起袖子带着楼里的兄弟抄起家伙把那讨厌的男人插出城郊。
    顾斯年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般不妥,招来小厮请来春十三和叶知秋。
    他本来就想搭上叶知秋的快船,知道他对那丫头有些上心自然得添把火,可叶知秋一听田甜出了事,也不管昨日那丫头是不是撇了他面子竟脚不沾地赶了上去。
    春十三觉得忒没意思,留在二楼坐在顾斯年身边磕瓜子。
    他边磕边唠嗑:“完犊子了,我瞧这丫指定栽在田甜这多小花身上了。”
    顾斯年点点头:“昨儿我也是觉得有些苗头,今儿看了才知道这火儿烧的挺旺的。”
    春十三叹气,将瓜子壳往楼下一丢,砸的下面的人满头壳。
    顾斯年瞪眼:“当心人骂你!”
    春十三无赖:“反正骂的不是我,大家都知道这片地儿是你长待着的。”
    顾斯年气结,瓜子磕的更快了:“没出息。”
    春十三懒得跟他翻白眼:“对,你有出息,好好的书不念,科举不考,跑这地儿开个馆子,也不知道顾家老爷子气的是不是少吊一口气儿。”
    顾斯年冷笑:“多谢挂念,家父身体甚好,不知春少爷流连花馆烟巷,春老爷又能几个孙儿?”
    二人你往我来,一句比一句损。
    末的,看到楼下头叶知秋给田丫头理了理头发,二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儿。
    瞧瞧,这向来不近女色的大皇子居然一头栽进这朵小花儿上,也不知京中的女儿又有多少回捶胸顿足。
    没戏看了,春十三准备下楼回去,临行前拍了拍手里的瓜壳屑,佯装无意的瞥了眼两根胳膊吊在椅子扶手上的顾斯年:“你这人无论是做生意也好,利用人扯关系网也好,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对知秋存了什么坏心思,咋们春家就算豁出去不要这命儿了也要屠你的狗命!”
    顾斯年收起嘴角轻浮的笑,正色抬眸,声量小却很坚定:“你放心,狗只有跟着主子才能狐假虎威,你瞧见这世上有那只狗离了主人后能过得风生水起?哪怕是为了我自个儿的前程我也得好好护着他不是?”
    *
    夜深,田甜还未入眠。
    她一闭眼,叶知秋便如令人沉溺的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捂住她几乎踹不过来的呼吸,紧紧地束缚着她。
    可屋内,月光净透,铺在床头,安安静静的,被窝里除了田甜哪里还有别的人。
    她睁开眼,推开厚实的棉被,坐起来,捂着自己跳的很快很快的胸口。
    她的脸炽热、红烫,她的心焦灼、不安。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越想就越摸到了一丝半点的苗头。
    前些日子她背着叶知秋说了那样让人伤心的话,可今日还是他帮了她。甚至还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断绝她和她爹的关系,免得她以后再受到到田老汉的勒索。
    这恩情,对田甜而言,当真是大过了天,就算拿命来还都抵不上。
    可这恩情若是能拿命来还倒是简单了,大不了以后出了事她把这条命配给他。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对她好,单纯的对她好。
    而后,用深情蜜意慢慢将她抓牢,不光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
    所以田甜自作聪明有意将他心中绮思斩断,故意把恩情混淆成金钱,可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偏偏不要她的钱,就要她残留着心里的愧疚和不安。
    田甜捂住自己的额,她要怎样才能守住她的这颗心,让它立于狂风之中如不动之幡?又要怎么面对叶知秋,让他知难而退?
    这日,田甜在厨房里做着事,可惜心不在焉,甚至连顾斯年在她身边杵了许久都未发现。
    顾斯年只能轻咳两声,田甜一愣,忙的调头,喊了声:“顾先生。”
    因为头回的太快,弄得前额飘了一小撮头发翘在前面,顾斯年是个很爱讲究的人,看到那头发碍在那就觉得心里痒,想给她挑开,可还没伸手,念到叶知秋那爱护食儿的性子又生生顿住了。只能拼命压住心里的痒痒,说道:“还在做菜呢?”
    田甜点点头:“外头有客人点了我做菜的。”
    顾斯年“唔”了一声,靠在门扉上定定的瞧着田甜。
    这丫头,比她生的好的人多的是,是有什么本领让百而八年不动春心的叶知秋对她上了心呢?
    顾斯年有点儿想不通,视线越发的□□。
    田甜被他盯着头皮发麻,浑身僵硬:“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斯年从来有什么说什么,鲜有拐弯抹角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听春十三说叶知秋喜欢你?你自个儿什么想法?”
    猛然窜出来的话,吓得田甜兵荒马乱,弄得瓢盆叮咚直响。
    她忙的否认:“那是春少爷再取笑我呢,没这回事的。”
    顾斯年“噗嗤”一声笑开:“得了吧,你还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能在我和春十三这种人精面前蒙混过关?叶知秋喜欢你,傻子都看出来。”说完,他像个软骨病一样抱着胳膊歪在门扉上瞧着她:“这又没别的人,你同我好好说说,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田甜听了这话,把手里的活儿停下来,抬头,撩开眼前的碎发,直言道:“顾先生,我能怎么想?被少爷那样的人喜欢自然是让人欣喜的,可心喜过后,他会娶我么?即使他愿意给我个名分,我能做他的妾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还能期许什么?可是顾先生,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宁做贫民妻,不为皇家妾,您说说我到底该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钱容易还,情难还呀~
    第二十三章
    顾斯年万万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宁做贫家妻,不为皇家妾。
    这话又穷酸又有骨气,倒是她这种性子会说出来的。
    他挑了挑眉,避开这茬反问道:“这些以后再说,我就问你,你喜欢你家少爷么?”
    喜欢么?
    田甜被他问的一愣。
    而后,心又乱起来。
    喜欢叶知秋么?
    一个有些颓废不上进甚至脾气坏的公子哥儿。
    田甜又想着,他好像也不全是缺点,他对自己其实也挺好的,有哪个少爷能将卖身契还给自家的丫头?又哪个少爷能知道自家的丫头像个喂不饱的白眼狼似得到酒楼里卖命做事儿后还能替她来撑场子?又有哪个少爷能挡在她面前替她将父亲那边的事儿解决好。
    几乎不会有别人了。
    田甜知道自己是个不单纯的人,叶知秋对她这般好,她心里也会起绮思,可是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爱上他,甚至连尊严都不要了,跟在他身边为奴为婢都开心。
    过了好久,田甜点了点头,说:“顾先生,自我娘死后,叶少爷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他这般好,我必然会春心萌动,可也只能仅限于此了,我害怕自己会跟在他身边不顾名分,害怕自己会拘泥在后宅之中和旁的女人分享他的宠爱,我也害怕自己一日到晚什么事都不能做,在屋里等他偶尔的怜悯。顾先生,若是这样的喜欢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那我是宁可不要。”
    她很倔强,也不聪明。
    顾斯年心想,可心里却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一样。
    因为她和他遇到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这句话可能很庸俗,但确实他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么多年来,他遇到过很多女人,大多都为情爱而生,有的还为一点儿蝇头小利拼的你死我活。
    像她这样又穷酸又有骨气的女人当真是少见了。
    所以才标新立异、夺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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