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的话把田甜问的一窒,可她仍是梗着脖子说:“我没忘,可是只要他说,我都信。”
横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斯年有些恼火的想,叶知秋才来了几天给这丫头使了什么迷魂汤药,弄得他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田甜侧脸,见他面色沉凉如水,知道他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好,声音轻轻地:“顾老板,我没忘记以前我说的话,他说过会娶我,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我也告诉过他的,若他敢有旁的女人,我必然走的远远地一辈子都不去见他。我知道你觉得我和他之前身份相隔太远,这哪里不是我从前最担忧的地方?我也曾尝试着忘记他,但每当看到旁人同他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扇子,总会想他到底在哪,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顾斯年抓住金算盘的手渐紧,田甜继续道:“有时候实在想他想的无法了,就去他从前住的屋子里转转,看看,哪怕能摸到点儿他从前用过的东西都觉得心喜。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在你面前肯定是不要脸的……不瞒你说,我以前也从未想过我会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可感情来了就是来了,我怎么压抑都控制不了。顾老板,这三年来多谢您对我照顾,我很感谢您,若是以后您又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您随时来吩咐我。”
她顿了顿,声音逐渐坚定:“但是不管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想和知秋在一起的念头。不管他是谁,是王公贵胄还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儿,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命,我都认。”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曾几何时在顾斯年的脑海里也出现过。这些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宛若飞蛾一般扑身一头扎入爱情的油灯里,在旁人的眼里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连田甜这样清醒的丫头都栽了跟头,他有些愤恨的想,以后她想哭都没个地儿去。
也罢,现在在她的眼里,他说的越多,她就觉得又来劲儿,非得一头撞了南墙才晓得厉害。顾斯年默了很久,才吱声道:“你的道理一段一段的,反正是不会听我说了,我还费着力气做什么?我现在只说一句,你要是听得进去就听着,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
顾斯年敛着眉,一脸正色:“你要嫁给叶知秋,你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自个儿到底能不能做主来娶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娶你!”
说完,径直站起身子,将桌上的金算盘抄起塞在袖笼里:“免得到时候栽了跟头,一个人躲在屋里哭鼻子,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步程很快,还没等到田甜省过神便把门阖的“碰”的一声直响。
楼里的动静瞒不住后院里喜爱看八卦的人,小郭和掌柜躲在门缝里看着顾楼主上楼了,这才出来凑到田甜跟前问道:“田姑娘,咱们老板跟你说了什么没?你不知道今天早晨他知道你出门后,气的连扔了三盏茶,连生意都不做了。”
他到底为了什么,楼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田甜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傻充愣:“哦,楼里是该再请几个厨娘了,免得我一走楼主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掌柜急的只拍大腿:“诶,不是这个意思,丫头,你听我说。”
田甜站起身,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怂拉着脑袋:“李叔,别再说了,我今儿也很累的,待会儿到了下午楼里做生意我又得到后厨里忙去,您能让我歇会儿成么?”
一句话直接把李掌柜的苦口婆心堵了回去。
田甜上了楼,转身阖上门,疲倦的靠在门扉上。
她伸手触了触头上的素银簪子,想到那人的笨嘴拙舌,突然很想见他。
没什么话想说,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就是简单的抱着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
夜深,远离城镇的山村落里零星传来几声犬吠。
秦坤正要倒一壶刚热好的花雕,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倒酒的手一顿,心生警惕,摸上怀里的刀:“谁?”
“是我。”
熟悉的、尾音略微扬起的声调,除了春十三不会再有其他的人。
秦坤将门打开,抱拳:“春少爷。”
春十三慢悠悠地打量了他一眼,弄得他脸上冷汗直冒,这才跺着步子进了他的小屋,瞥了眼他桌上的花雕酒:“在这儿过得不错啊!”
秦坤吓得脸色差点白了。
他奉叶知秋的命,专门留守在田老汉家的附近,防止他们去骚扰“再回首”酒楼的那位小厨娘。
可他一个暗卫,居然大材小用来监守一个乡野农夫心里的失落也是可想而知的。时间渐久收拾过那老汉一两次后,他晓得厉害后也不敢再闹腾,于是也卸下心防懒惰起来。
以为春十三要责罚他,秦坤刚要张嘴解释,却被春十三挥手止住了:“罢了,我知道这儿没趣儿,你就算不喝酒也会找别的乐子,再说了,你这些年在这做的很好,大皇子都知道。”
能得到大人物的赏识,秦坤心里很高兴,抱拳:“多谢春少爷,只要是大皇子吩咐的,属下就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任务完成。”
听完,春十三笑了,只是他一向散漫惯了,此时皮笑肉不笑颇有些深不可测,让人心里直发毛。
他走出去,拍了拍秦坤坚实的肩膀,道:“现在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但是吧……”
他故意顿了下来,瞧着秦坤:“咱们得悄悄地,瞒着大皇子去做。”
秦坤眼底有挣扎之色,他的主子是叶知秋,但春少爷既是大皇子的幕僚又是他的好友,他说的话做的事自然是为他好的。
春十三自然看出了他的挣扎,故意背着手淡淡道:“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可你主子若是往后遭了什么大难,你得记清楚了,这责任你必须得担着。”
秦坤自然不敢背这口锅,赶忙问道:“春少爷想让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春十三端起一杯烧刀子,仔细的看着:“只是该闭眼的时候就别多事儿,等事情办完回京之后,我和春家自然对你有重谢,若是以后……大皇子登基之后,你也算得上是有功之臣了。”
秦坤纠结,不敢马上应下。
春十三也没逼他,直接出了门:“你慢慢想,这可是升官进爵的大好机会了。”
说罢,还没出门,秦坤便追上来:“春少爷,您说的只要是为大皇子好的事儿我便做。”
春十三笑:“这倒是自然,咋们都乘着大皇子这艘船,自然是希望他水涨船高、有个好奔头的。”
夜更深了,山间暮春的晚上略有些冷,凉风从屋缝里灌进来,吹得马氏赶忙裹紧了自家的耀宗。
破败的屋内另一张床上简陋的铺了些稻草,田老汉拢紧袖子缩成一团眯着眼睛正睡着。
马氏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年前,田甜的少爷给了老汉五百两银子,马氏高高兴兴地同田老汉说留一百两银子给耀宗以后读书,另外四百两去买屋置地做个地主。
可田老汉不吭声十分不乐意,这钱没在马氏手里,她又不敢把田老汉逼急了,生怕他有钱后抛弃妻子自己去过好日子,也就忍了下来。
哪成想,田老汉凭空得了五百两银子的消息不知从哪传了出去,田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冒了出来,一番吹捧把田老汉差点儿吹到天上去,而后这个借五两、那个支十两,等到田老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只余四百两银子了,气的马氏恨不得上门和那些穷亲戚撕破了脸。
马氏苦口婆心劝田老汉把手攥紧点,免得被人框了又过苦日子去。可田老汉倒好,被村里的癞头流氓一激,吃喝嫖赌都学了个精通,还没到一年就把所有的银子都败了个干净,甚至连房屋都佘了出去还欠了一屁股债。
田老汉没银子后又想去找田甜要,哪知道人家早就防着他,还没出村,便被一个会拳脚功夫的小伙子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现在倒好了,银子没了,屋也没了,连耀宗的学业都断送了,气的马氏恨不得揍死田老汉,才能消消心里的火气。
如今,她每日白天要去求人接点儿针线活回来做,偶尔债主过来逼债了还得陪码头上的贩夫走卒睡一睡得点儿钱去还点儿零头。田老汉倒是个能耐的,每日不做事也不出门,嫌弃她做的营生丑,也不跟她说话不吃她做的饭。
马氏觉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嫁错了人,要不是可怜耀宗没个完整的家庭,她早就不跟这男人过了。
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田老汉把埋在胳膊上的眼睛往上抬抬,瞅了眼,阴阳怪气道:“这么晚了,谁还会找我?肯定是来找你的,快去开门!”
气的马氏直接把线头箩筐砸在他身上:“田老汉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要不是你,我能过成这样?”
田老汉缩了缩:“就是来找你的。”过了会儿,他又说:“赚了银子先别还钱了,给我买点儿肉回来,让我好打打牙祭。”
马氏从床上翻下来,随便捡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有种就自己去还赌债!想吃肉就咬自己胳膊,这会儿想吃肉就要和老娘说话,不嫌弃我做皮肉生意了?”
她骂骂咧咧开了门,油灯昏暗,照在一个年青的后生身上,见她开门抬了抬眉:“好像,我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儿有笔买卖相同你做,不知马夫人这会儿有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呼~今天脑袋还是晕晕的,不过终于更了一章,我手里有几章存稿了,加上这几日比较闲,从明天起大概可以万更~至于田甜,她当然最后成了皇后呀,但是这得看我们的小秋秋努力咯~小秋秋的愿望是和田甜像平常夫妻那样生活,不论他是何身份,他都会努力做到的。
婚姻是两个人从不同的原生家庭走出来构建一个新的家庭,田甜和叶知秋的原身家庭都有很多问题,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多的影响,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他们原身家庭里吸取教训,然后再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再过几章,就要到宫廷篇了,小秋秋也丧不了几天啦~大家请踊跃留言喔~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蔚蓝晴天夏草吹 1枚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晴天夏草吹 1瓶、草莓味乄的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翌日,田甜一大早就到后厨里忙去,路上碰见顾斯年,颇有些尴尬,正想避开,哪成想顾斯年径直走过来,瞧着她:“躲什么,想故意躲开我”
田甜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是。”
顾斯年看着她这样子都糟心,好好地丫头为了个情啊爱呀一点儿清明劲儿都没了,只挥挥手:“算了,算了,这段时日我放你段假,反正你人在这儿心也不在这儿,把事情办妥后再回来。”
田甜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好心,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瞧。
顾斯年抬眼,没好气儿:“怎么,要是想做事,来来来,我不拦你!”
这才是田甜熟悉的顾斯年,她边笑便摆手:“没没没,谢谢顾老板。”
话语刚落,就要走。
却被顾斯年叫住:“等等!”
田甜顿住步子。
顾斯年看着她呆头呆脑,嗤了声儿:“没什么,就是看着你头发挺乱的,也不知道收拾自己,脑袋还顶着根破银簪子,不知道花钱买点儿花戴么?”
田甜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簪子,心里有暖流涌过,声音有些轻软道:“这是知秋的。”
顾斯年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差极了,忙挥手:“去去去,别戳在这楼里碍事!”
田甜一溜儿烟的就跑了,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顾斯年有些难过,心烦意乱极了,忽觉身后有无数灼灼的目光,扫视过去,叉腰:“怎么,拿着银子是请你们看戏的啊,都不做事了啊?”
众人如群鸟散去,顾斯年坐在他专属的檀木八仙椅上看着账本,可眼睛黏在书上,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其实,这事也怪他。
当初他就不该把田甜招到楼里来,明明知道她是叶知秋留的最久的丫头,想用她搭上叶知秋那根线,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动心。
也是,那么劲儿啊劲儿、有活力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也就便宜了那个没人爱的小结巴。
*
田甜到叶府去的时候,叶知秋坐在屋里正在看书。
她轻声走过去,从他身后蒙着他的眼。
叶知秋笑,扭过头,挣开她的手:“你、你、来了。”
田甜坐在他身边:“恩,顾老板说反正我心思不在那,就给我放一段时间假。”
叶知秋将书放下,认真道:“他、待你、极好。”
田甜轻笑:“好是好,但我要是不做事不给他赚银子,他就不待我好了。”隔了会儿又说:“他对我好和你对我好不一样。”
叶知秋禁不起她逗,脸一下红了,看的田甜稀奇极了,忙凑过去:“你怎么这么爱脸红?”
叶知秋侧脸,避开她灼热的目光:“没、没有。”
田甜贴过去:“明明有的。”她想了想,对他说:“你最好了,你长得好、脾气好、字也写得好,还会挽发。”
叶知秋大窘,赶忙避开她,把书拿起来看。
田甜瞅了眼:“少爷,书拿倒了。”
叶知秋没办法,只能看着她,拿纸和笔写道:“你变坏了,你以前很好的。”
很善良、他说什么都信、都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