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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不要这个样子。我且问大人,此书是谁留给我的?”
    “……是老三。”
    “大人可知我当初在读了齐王的羊皮卷后,这颗混账的心里经了甚样的撕扯?一头是自小爱恋的人受了天大的冤屈,也许在等我为他报仇,也许他正在何处孤立无援,但我发现压根无力为他做些什么,一筹莫展;一头是您被您一天一天捂着暖着,我默默想,我要听您的好好活着,我要珍惜所有,更要珍惜您。”
    “唐小姐终是好气魄,英勇赴义,以诀别来表达对我的珍惜。”
    “大人,这册《墨子残卷》当初我不想读,又是谁逼我读的?”
    “……”
    “您逼我的时候,每一天都在勾引我,难道不是事实?”
    “……”
    “您就这么可劲勾引,拼命勾引,我一边混账地克制不住爱慕您,一边又觉得自己就这样永远辜负纪陶了,从小到大写在纸上、刻在木上……前誓尽破,永失永弃,心里头无尽煎熬。”
    纪理哑声唤:“……糖糖。”
    她却不曾理:“你也不要瞧不起单恋!我唐小姐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野孩子,也晓得自己的斤两,知道纪陶那么好的人,不配我去爱恋;也知道您这么大一个贪官,更不缺我一个来爱慕。我不知你为甚要勾引我,但一码归一码,你这死贪官的确一直在出手勾引我,终归是事实罢?”
    “咳……”
    “当时看到第九章,我整个人都凝固了。大人,我是冲动,怎能不冲动?终于有一个办法,既可帮到纪陶,又能结束这种要命的煎熬,我恨不得快点飞进墓底去。”
    “我是活该被辜负的。”
    “我这种朝秦暮楚的混账,辜负谁真的重要么?”
    纪理别开脸:“哼。”
    唐糖伏在案旁,凑过脑袋轻轻吻他:“大人又在勾引我。”
    纪理闭上眼睛叹息:“唐小姐这是作甚?”
    “做一个混账当做的事情。没死成之后,留于人世,前誓尽忘。”唐糖吻得极小心细致,簌簌便落了泪下来,“此番大人不见了,我每每想起在墓中与大人相依为命的那些刹那,方知大人于我……那许多妄念我本就不当有,眼前人只一个,我再不敢把您弄丢了。”
    “哼,你不是说……纪陶还活着。”
    “纪陶又不欢喜我。”
    “……谁说的。”
    “他若欢喜我,我这样横冲直撞的他宁可躲起来眼瞅着我去死?”
    “糖糖,你告诉我,入京之前究竟为什么去鹿洲?”
    “这个,说出来我怕你不信……”
    “你说。”
    “我家刚出事那阵,我夜间逃命,白日睡觉,过得十分艰难,睡得亦很恍惚,做梦时候……竟时常梦见纪陶。先是晋云山,而后是鹿洲,梦见他被困在那里唤我,梦里边我仿佛可以抓到他,可他笑一笑,挥别转身而去。后来我脱了险,便按我祖父的遗嘱入京,我不放心纪陶,先去了晋云山,偶遇祁公子并帮了他的忙,知他亦要往鹿洲,我同他结伙而行,却在鹿洲闻知噩耗,于是速速来了这里。”
    纪理哑然问:“那梦……生于何时?”
    “四月初。最奇怪的是,后来无论我去到晋云山还是鹿洲,许多景象,全都仿若梦中已然亲临。”
    “糖糖,我……”
    “你别以为我同纪陶之间还存着什么相通之意,没有的事!惟有义气,我想过了,义气终归是在的,他若死了,我替他报仇,他若活着,我同他绝交。”
    纪理心头烦乱:“他并非……”
    唐糖哭骂:“这个时候你欲替他辩解,你是知道什么,还是兄弟情深?大人娶了我又勾引我,你早是我的人了!”
    纪理听她言语霸道,又觉有些受用,只得缄言,伸指去揉她的脑袋:“不哭了,再哭糖糖就不甜了。”却发现方才不曾留意,唐糖俨然在发后绾了一个髻,“你从不将头发绾得这般低。”
    “我听闻大人……喜爱端庄娴静的女子。”
    “我喜爱什么自己竟是不知?这必是裘宝旸编排的了……散开。”
    唐糖羞红脸:“大白天的。”
    “你爱慕的是裘宝旸罢?”
    “切。”
    唐糖一个没留意,被他神手一抽,簪子便落在了他的手心,青丝如瀑披落,身子亦为他从旁一揽,稳稳妥妥抱在了身上,他替她拢拢发,深嗅了嗅:“嗯……身上没有碎尸气味的唐小姐,有点搂不惯。”
    “什么人呐。”
    “我是搂得太少,夜夜搂着,许就惯了。”
    唐糖十分忐忑:“那我表白的混账心迹大人算是……”
    “你是指包养我?”
    “你这个人……说了半天尽记得这个词。”
    “哼,赵思危的马球赛你若下了注,许就够包养本官了。去下罢。”
    “纪二你偷看我的信!”
    “不看我的媳妇就被赵思危勾走了。”
    唐糖心被蜜渍着,未曾留意纪大人犯醋的点其实十分古怪。
    **
    纪方见书房之门敞着,进来传话,却见二爷圈着唐糖坐在书案后头说私房话,又窘又喜,竟已是不及退身出去。
    唐糖脑袋都埋了起来,二爷仍不撒手,纪方只得将话传到,说是老太爷请二位过去用早餐,这才红着一张老脸撤走了。
    纪鹤龄眼中的孙儿总是不大成器,早餐桌上听闻他的升迁,十分不愉:“到底还是新婚,你小子仗着你媳妇疼你,就拉着她四处颠沛,就算糖糖受得住,她腹中……”
    唐糖急嗔:“爷爷!我不疼他。”
    纪理却不悦地当着所有人问出了口:“那你晨间怎说爱慕我?”
    唐糖傻了,红脸捅他:“喂!”
    纪鹤龄看戏看得十分愉悦,又听孙儿回:“暂调月余,我年前就回来了。”
    “这么说,明年老头子我就能抱……”
    唐糖急得全然插不上话,纪理却十分笃定:“爷爷安心,这是一定的。”
    纪二爷真是欢喜过了头。
    话说得满,办不到事小,怕就怕有时候老天附赠“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纪二:不信邪,能有什么祸端,天快黑罢
    第48章 养精丸
    说是好容易得了几日休沐,手头却是公务堆积,府上时不时还有钱孙李大人之流的访客络绎而至。纪二归京之后的头一个白天,就这么泡在书房,无可脱身。
    唐糖一人跑去南院那座孤坟头上点了柱香,顺道埋点东西。
    回来撞见纪方,随口问他手里捏的何物,老管家竟就这么呈给她看了,全数都是礼单。这些大人送来的礼一张张皆是丰厚得吓人,唐糖不由地皱了皱眉。
    下午唐糖端了小鱼盆去给二呆喂食,听着书房里仿佛并无动静,又不敢贸然进去,便在回廊逗那二呆子玩。
    入冬以来的日子懒洋洋,二呆子连毛球都没有兴致玩,伏在毛球上抱着取暖,睨着眼睛看眼唐糖,软身子舒服得蠕了蠕,慢慢睡过去。在京城的三餐吃得讲究,每餐定食,餐餐还有鱼吃,二呆脑门上那撮灰毛的色泽亦光彩起来,在暖阳下散着柔和好看的光。
    唐糖无人搭理,靠在回廊柱上任太阳晒得脊背发烫,正也晕晕犯了困意,却听里头唤:“进来。”
    轻手轻脚进去,看见案头后那笑吟吟的人,她并无好气:“死贪官。”
    “哼,嘴上说得好听,爱慕?不过就是变着法损我罢了。”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唐糖小心近了旁:“大人为甚一见了钱,就目中放光?”
    纪理搁下笔:“你是钱?”
    “啐。”
    “你何时看我见钱放光了?”
    唐糖怕惹他不快,拐着弯儿劝:“我家后山有个宝藏,那个地方全都是我唐小姐的,总有一个矿那么大,是真正的宝藏,你说够不够包你的?二哥哥,其实……你算是跟对了人。”
    纪理笑道:“方才那些礼单,你道别人是给我的?”
    “那是?”
    “有人愿表忠心,有人愿受,本贪官于中间递话,本想顺便抽一个车马费,夫人既是不允,我便白给他们当一回差好了。”
    他愈是轻描淡写,唐糖愈知事情绝不简单:“你……”
    “我白当了差,却没人亲一口以表补偿的。”
    “诶你这个人……”他已然剔了胡子,面上亲起来滑爽多了,唐糖不由得有些贪恋。
    “哼,这还差不多。”
    唐糖停了停道:“他们为甚要给赵思危表忠心?赵思危是打算谋……”
    纪理一手掩了她的口:“不关你我的事。”
    “二哥哥你告诉我,那位渠侯,连皇帝都保不住他,他是不是就丧在齐王手头那册卷宗之上?”
    纪理不置可否:“皇上至孝,先帝崇道贬佛,最是憎恶僧人,渠侯却于西京外岛秘密养僧兵上万,逾数千日,其反心昭昭,更是迟早祸及皇上,又何以保他舅舅?”
    “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公主墓的卷宗落在齐王殿下手上,他竟是心急跋扈至此的,真怕是助纣为虐……”
    “糖糖,得不得这卷宗,这一步齐王迟早是要行的。”
    “我仍是有些悔,纪陶当初就是因为卢氏卷宗才搭了进去,如今渠侯这条大鱼都落了网,当时迫害纪陶的罪魁却尚未现形……赵思危这人太过招摇,只怕他再这么招摇下去,真相不及浮出水面,他已然把整个朝堂搅作了浑水。纪陶怎么办?”
    “赵思危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
    “可齐王顾的只是自己,渠侯毕竟还插手了乾州玄黄塔一事,他一死,你背的那个黑锅,只怕也没了着落。幸好林妻给了我塔身蓝图……”
    唐糖转身去书架子上找,纪理却晃一晃案上那两沓:“我已看到了,你竟查得不少,谢谢你……小狐狸。”
    “这不是我查到的,是林妻送上门告诉我的,她的儿子被押在西京渠侯那里凶多吉少,还着落在大人身上去救呢。”
    “那妇人真是糊涂!放心,那孩子……我早派了人在西京找寻,前些日子终于有了下落。”
    唐糖狐疑问:“六月初时,难道是大人去的林拾弓乡下岳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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