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被她这一声唤面子全无,将帽子拉得老低慢慢踱过去:“这么喊我……宝二哥这是打算作死么?”
“田公子多有不知,你方才从踱过来,已然好几人在那儿打听,这是哪家的小公子了。你今天这个模样实在是太过风流,哥怕哥不唤一声,你反被别的什么不安好心的歹人给掳去了,回头纪二要人,他可是冲着哥来的。”
唐糖有些怯的:“真的……太过分了?”
裘宝旸掏出一柄扇子,展开了送过去:“还不用哥的扇子遮一遮脸。”
唐糖问他今日如何下的注,裘宝旸理所当然道:“哥自然是下了五百注留郡王!偶像上回战败,留郡王今日就是来为他雪耻的!”
话不投机,立场亦不同,唐糖安心观战。
球场上的厮杀她将将看出一些门道,宋郡王那一队却有匹马受了伤,退阵不能再战,场中马匹俨然缺了一匹,成了以少对多之局面,宋郡王队以一球劣势暂时落败。
裘宝旸大喜:“糖糖你要输钱了。”
唐糖倒是心平气和:“输就输,过大年么,破财消灾。”
横竖要是输了,大可寻他赵思危报账,堂堂一个王爷,说出来的话总不至于不算罢。
不料此话一出,宋郡王的投球手使一招海底捞月,将球直直抛入了对方的球洞。场上一时沸腾,双方赶平了。
裘宝旸焦急地站起来:“要给哥争气啊。”
大鼓声益频,可知本场赛事所剩时辰无多,却见那投球手助跑距离极短,却在瞬间纵马跃起,堪堪从他身前的那匹对方马身之上一跃而过,顺利抵达对方之境,在马身之上倒挂身躯,径直将球送入了球洞。
鼓声渐渐歇了,胜负已定。
裘宝旸气得瞠目结舌:“不可能啊,那厮是如何做到的?必是做了什么手脚。”
唐糖赢了银子,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当选些什么好礼带回府去,一边劝着风凉话:“这年头能人辈出,裘大人输了银子,却领了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裘宝旸气呼呼口不择言:“赢了钱也没什么好的!那厮又赢一城,他真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跋扈下去么?”
唐糖听他又胡言乱语,急着推他一把,裘宝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那句赌场得意情场失意的老话,你总听说的罢。”
唐糖不以为意,将那遮脸的扇子递回给宝二爷:“那就祝宝二哥新年大交桃花运。扇一会儿败败火,我这就去领赚到的赌金啦!宝二哥明年见!”
哪壶不开提哪壶,裘宝旸益发气愤,还欲争辩,前后左右人潮汹涌,唐糖竟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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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是被齐王的人截走的,赵思危竟欲邀她共用这餐除夕家宴。
唐糖自是一口回绝:“家宴家宴,自然是要同家里人一道用的,殿下也当回家才是。”
赵思危冷笑一声:“家为何物,本王其实自幼就不大明白。”
唐糖哪来的兴致同他细解,只道:“在下这会儿要回的,便是家了。家里有人在等,故而归心似箭。望殿下恕罪。”
齐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人在等?纪大人在等么?”
唐糖低头不语。
齐王摆一摆手:“罢了,田公子年纪还小,总将世间事想得过于美好了。待到明天你若还这么想,那你便来找我,我赵思危认输,正有一件宝物要送与你;待得明日你若不这么想了……自然也可以来寻我。不必犹豫,随时恭候。”
唐糖当真是归心似箭,哪里还理他口中鬼话,随便应了两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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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经京城最大的绸布店朝阳馆在售本命年穿的大红套装。
纪二这人属什么不好,偏生属一个全然都不像他的猪。明年恰是猪年,大红的丝绸夹衫夹裤之上,赫然绣了一群极可爱的胖乎乎小猪仔。唐糖光想一想那位冷脸大人穿上这身夹衫夹裤的模样,就在心里笑翻了。
她翻捡尺寸,毫不犹豫买了一套。那卖货的小伙计劝:“送哥哥的么?买两套罢,内衣衫是要替换的呢。”
唐糖想了想,还是只买下一套。
这会儿天色将晚,府上说不好已然有归人至。一位,还是两位呢?
纪陶亦值本命年……这种贴身的东西太过微妙,还是避嫌的好。
不过途经金铺,唐糖还是入内买了一条又粗又大的黄金挂链,看上去俗不可耐。不过那链头上坠了个转盘,转盘上有个胖猪仔,金铺的掌柜说,这东西唤作时来运转,能除一切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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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暮色中虽裹着雾,远远还是能望见府门前摇曳的红灯笼。
府门紧闭,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唐糖心紧了紧,想他或许旅途劳顿,故而换了坐车。只是……不是说好了还会有一个人同归?
她顿步望了会儿,并未看见什么思念的影子,却有个小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
唐糖望得滑稽,近前去看,那小胖子已然跑到了门前,用力拍打那门环。
“小胖子……你找人?”
那胖子回头望眼唐糖,斜了她一眼没理,继续拍门环。
“你找哪位?”
小胖子停下来,又横她一眼:“哼。”
唐糖忽然觉得这小孩好生面熟,模样神态更是眼熟,噗嗤笑问:“我就是这家的,你告诉我你要找谁,我来帮你找。”
小胖子一派不置信的模样:“找我爹。”
唐糖讶然忍笑:“你爹贵姓?”
小胖子蔑视极了,指指脑袋上方:“你说我爹贵姓?”
唐糖抬头望,那是块门匾,上书“纪府”,她好笑问:“你爹姓纪?那你叫什么?”
小胖子一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高傲样,冷哼道:“纪刀刀。”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菌:纪二,新年快乐,这就是大纲菌送给尼的惊喜了,惊喜吗?够大吗?一个现成的儿纸!!!!!!!!!!!!!!!!!!!!!没有任何纠结和痛苦,平白当了爹了!恭喜尼。
纪二:大纲菌,尼是不是不爱窝了?
第52章 谢小姐
唐糖只身立在府门,要往门廊两旁添两串红灯笼。
碎雪漫天纷纷,爆竹声却愈发的闹人,不知哪家的熊孩子又在欺负邻居家的花猫,隔壁巷子里一串贴地作响的鞭炮声,喵叫得分外惨烈。
门廊柱上的钩子略高,唐糖够得吃力,她勉力踮起脚尖,方才挂将上去……忽地双脚离地,身子猛而腾了空,有人将她一把抱得老高老高。
冰雪里那个怀抱暖得似个腾焰焰的炉子:“这个纪方,如何让你亲自在这儿挂灯笼,是不是等得太心焦了?”
唐糖强挣了挣,双脚方才得以落地,她没说话。
身后的人分明是一身的霜雪,耳畔的声音却是火一般烫:“小狐狸生气了?一会儿我认罚便是。”
唐糖转回头,唇角轻勾,对着他淡淡一个冷笑。
纪理不明所以,也不顾身在何地,街畔有无旁人,提起人来劈头便亲:“你仿佛重了,可是衣裳的关系?告诉我,打算怎样罚我?罚太狠便成了罚自己,小狐狸,你可要思量清楚。”
唐糖不动,由得他细细密密地亲,见他顿下,方才幽幽道了声:“大人这个当口还说出这种荒唐话,当真佩服之至。”
虚掩的府门吱呀开了,打里头钻出来一个圆乎乎的胖脑袋,探头探脑望了会儿,整个身子挤出门来,抬眼望见纪理,扑通便跪倒在了地上:“父亲大人。”
细雪悉索落在那孩子的脑袋上,唐糖低身,往那颗圆脑袋拂了拂。
纪理愣了好一会儿,极细微地叹了口气,就着红灯笼的微光将那小胖子几番打量,蹲下|身子,将那圆脑袋摸一摸,不动声色问:“是谁送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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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鹤龄气得无心吃年夜饭:“是老头子我对不住糖糖啊。他们兄弟二人出生之时,姜国师亲为他俩批下八字,两个小家伙命中伤杀枭劫重重,幼年克父,早娶克妻,自身亦多磨难,须得过二十三岁方可转运。臭小子,这样的烂命,那个婚约本就不该定。”
纪方道:“我记得,当年二爷与糖糖订下婚约的时候,您早与唐家祖父将这些话说在了前头,也约定好了唐糖须得到了今年方可过门。唐老爷子当时不以为意,说他正想多留糖糖几年,顶好是留到十八岁。故而今年正是好时候,他俩今年成婚之时,二爷已近二十四岁啦,您实在并没有错。”
纪鹤龄抚胸:“可老二他偷生下的儿子都五岁了,他在外偷腥偷娶外房的时候他是什么岁数?那个混账方才十八岁!怪不得,怪不得……”
纪方劝:“二爷那时年纪小,也不懂事。”
“亏得你还总说他最听话!不懂事,不懂事他寻个甚样的女人不好,却偏生去找……若非……哎总之气死我算了。”
纪方想起刀刀,终是有些暗暗的欢喜:“孩子何其无辜,老太爷您不要生气了,且想想这小胖子多可爱。”
纪鹤龄嗤道:“他也太胖了,活脱就是他那个娘舅!”
“可那眉眼鼻子,一撇唇时的模样,说话的神态,连说出来的话……小少爷除却话比二爷多些,同二爷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先前纪方嘱咐人煮了元宵与纪刀刀吃,小胖子饿极,热热乎乎吃下了肚,吃完眉头却是一皱:“哼,此黑芝麻馅用的乃是冀原芝,并非都昌芝,细滑有余香润不足。还有这盛黑芝麻用的碗,哼……”
纪方看他显然没吃饱,问:“小少爷,要不要再来一碗?”
刀刀抚一抚肚子,勉为其难道:“哼,也罢。”
像透了。
说起儿子像爹,纪鹤龄亦悄悄抹了两行泪:“刀刀他舅舅走了?”
纪方答:“走了,并未多说什么,只留下话来说大少奶……我是说小少爷的娘亲这会儿就宿在喜福客栈,离府上不算很远。”
外头有小厮兴冲冲进来报:“二爷回来了!”
那小厮大约是看不懂纪方打的眼色,依旧喜气洋洋原地候着,除夕夜被老太爷打个年节小赏的运气,他思量终是有的。怎料纪管家将他一把拖了出去……
纪方将那小厮弄出门外,方才回过来劝:“孩子都上门认祖归宗了,大过节的,团圆终是好事。您不是一直盼着抱孙子……老太爷您一会儿千万别骂太狠。”
“我骂他作甚?”
纪方有些不解,老爷子立时又补一句:“哦,我的意思是,当着孩子骂他就算了,收拾他的事,留给糖糖。你且去唤了他来,我有话问。”
“喜福客栈那头……听说人快不行了,按理说二爷怎么也当……”
“回头一并交与糖糖料理,这小孩极懂事,我老头子便要仗着她这懂事,对不住她一回了。”
纪方依言去唤二爷,却见纪理已然领着小胖子一同过了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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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裘宝旸来拜年,却撞见正要出门的唐糖和纪刀刀,急唤住她:“你要出门?这算什么?说好让哥来拜年,哥来了,糖糖你怎的要跑?”
唐糖一看就是没曾睡好的模样,也没一张笑脸:“爷爷在西院。”
裘宝旸追着问:“怎么了糖糖?你身边这小胖子又是谁?”
唐糖未及答,刀刀极不满:“本公子姓纪,名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