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逼问,他甚至还说,鬼手老先生已经走了,接下来老侯爷的身体全权由他负责,若是江伯臣不说,他就撒手不管了。
江伯臣答不上来,急得满头大汗。
江令宛心思一转,立刻走进去,面带微笑说:“赵爷爷,您别怪父亲,是父亲答应了旁人,不能说出双月椰的来源。”
“哦?”赵老太医立刻转头,三步两步走到江令宛面前,眼睛放光:“这么说,你知道这双月椰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的他是要双月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人呢。江令宛一点都不怕,身为医者,对极品药材疯狂痴迷,这一点她了然于胸。
江令宛微微一笑,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而且我还打算告诉赵爷爷。”
赵老太医眼中的狂热反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狐疑:“你这丫头,有什么目的?”
江令宛好像没看到他眼中的猜疑,神色自若地笑着说:“我的目的就是替父亲解围啊,父亲是谦谦君子,一诺千金,自然做不出来言而无信的事。可是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正所谓童言无忌,我说了什么,旁人也不会怪我的,赵爷爷,您说是吧?”
赵老太医把嘴一撇:“他算哪门子的谦谦君子,还一诺千金,简直笑死人了!”
江伯臣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别提多精彩了。
江令宛嘻嘻一笑:“我有话跟父亲说,等会还有事情要忙,明天一早,我就告诉赵爷爷双月椰的事。赵爷爷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先走吧。”
赵老太医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会,他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嘴甜心活,鬼的很。一不留神就会掉进她挖的坑里。
可是那双月椰对他吸引力太大了,急得他抓耳挠腮的,明知不该被她牵着鼻子走,可为了双月椰,他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好,我就等你一晚。”
赵老太医牛气轰轰地走了,江伯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因为这个插曲,他看江令宛格外顺眼,柔声问她:“今天搬到永恬居,一切都还习惯吗?”
江令宛扬起嘴角,恭敬又不失亲近:“四婶对女儿很好,我一切都习惯。就是离父亲的院子太远,心里舍不得父亲。”
江伯臣没想到江令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那点子慈父心肠也被勾了出来:“好孩子,父亲也舍不得你。你在永恬居,好好听你四婶的话。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父亲,父亲给你买。”
“我缺得东西可多了,四婶说,原来叠锦楼的东西跟永恬居都不配套,让我把屋里的东西都换一遍,我觉得太奢侈,就跟四婶商量只换一小部分,也不需要太多钱,一千两就足够了。”
一千两!你可真是不客气。
江伯臣嘴角抽抽两下,有心想收回刚才的话,江令宛又笑着说:“我明天可能要跟赵爷爷出去,会先买一些回来,父亲有什么想买的吗?女儿买了送给您。”
赵爷爷,赵老太医……
江伯臣的嘴角立刻不抽抽了,转身拿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江令宛,貌似非常爽快:“父亲什么都不缺,您自己买吧。”
江令宛双手接过银票,笑眯眯道:“父亲待我真好,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其实我还缺一块砚台,我看您书桌上这块砚台就挺好的。”
废话,这是制墨大家亲手所做,紫墨石的质地,迎客松的花样,能不好吗?
江伯臣舍不得,可江令宛笑盈盈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
江伯臣觉得脑门疼:“好,那你就拿去吧。”
江令宛心里乐开了花,又说:“父亲,其实女儿还想……”
不,你不想,你什么都不想要!
江伯臣猛然扶额,眼睛紧闭,表情疲惫痛苦:“我有些头疼,可能是累着了,你先回去吧。”
“既然如此,那女儿就告诉四婶,今晚的接风宴,父亲去不了了。父亲休息吧,女儿告退。”
接风宴?
“等等。”江伯臣还维持着扶额的姿势,眼睛却睁开了一条缝:“什么接风宴?”
江令宛就把接风宴说了,又道:“我还想替二姐姐求个情,她虽然有错,却始终是我的二姐姐,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也请父亲不要再生她的气了。今晚的接风宴,我想让二姐姐也一起参加,还请父亲允许。”
“你果然懂事了。”江伯臣赞许地点头:“那就让你二姐姐出来吧。”
“您当初说,让二姐姐闭门思过十天,如今时间没到,就放二姐姐出来,若是被二婶她们知道了,必然要说我们长房没规矩。四婶也说,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想让二姐姐抄两遍《金刚经》作为补偿,不知父亲觉得怎么样?”
“很好。”江伯臣喟然叹道:“你四婶不愧是大家子出身,规矩礼仪就是不一样,你得好好学学。”
“是,女儿一定好好跟四婶学习,绝不丢我们长房的脸。”
……
晚上的接风宴非常热闹,出乎江令宛的意料,除了卧床养病的老侯爷,全家都到了。
江令宛忍不住啧啧,祖母等闲不出门的,竟然也如此给四婶面子,有权势有地位可真好啊。她突然有些怀念主子了,前世跟在主子身边,她也是这样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呢。
就是不知道主子现在怎么样了,她这一世能不能早点见到主子。
接风宴闹到很晚才散,江令媛一直挨到最后才走,她一脸愧疚后悔:“三妹妹,对不起,我识人不清,错听了姨娘的蛊惑,做错了事。这几天在祠堂,我一直在反省,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江令宛很想冲她翻个白眼,呸一声,说一句你知道错了个鬼!
然而她却生生忍住了,她想看江令媛这戏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江令媛两只眼睛一直看着江令宛,任悔恨的泪水涌出眼眶流了她一脸,她却无暇顾及:“我以为三妹妹不会原谅我,再也不会跟我好了,没想到你居然去跟父亲求情,让我提前出来。”
她一把抓住了江令宛的手,紧紧握着,又激动又感动又惭愧:“三妹妹,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参加接风宴,谢谢你。”
江令宛一脸亲切毫无芥蒂的模样:“我知道二姐姐是受了乔姨娘蛊惑,不过是无心之失,又怎么会怪你呢。你是我亲姐姐,今天的接风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啊。”
江令媛好感动,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声音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演技江令宛表示赞赏,她凑到江令媛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语气说:“当然要你参加啦,这样你才能看到四婶多尊贵,大家多给她面子啊;这样你才能看到四婶多喜欢我,我的心情多么欢畅啊;这样才能让你又嫉又恨,却拿我没办法,只能干生气啊!”
江令媛陡然僵住,如被雷劈了一样看着江令宛。
第15章
江令媛僵硬了半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三妹妹,没想到你对我的芥蒂误会这样的深。”
江令宛眼神无辜,又带了冷笑:“演,你继续演,看我还会不会上你的当。”
不过江令媛演技的确很高了,若不是经历过前世,她恐怕真的就上当了。
江令媛松开江令宛的手,疾色道:“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的,没想到你转脸就不认人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与你做姐妹了。宛姐儿,你会后悔的。”
“嗯嗯。”江令宛眨眨眼:“那我们一起等待我后悔的那一天吧。”
江令媛冷冷看了江令宛一眼,转身离去。虽然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一片慌乱:江令宛不再是从前的江令宛了。
她开窍了,变聪明了。去了一个梅雪娘,又来了一个何娉芳给她撑腰,她更难对付了。
想到何娉芳在江家的地位,定国公府的泼天富贵,江令媛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身后又传来江令宛刻意拔高,带着笑意的声音:“二姐姐,别忘了把《金刚经》抄两遍哦,我特意去跟父亲说的,二姐姐可不能辜负我一片好心呢。呵呵。”
江令媛不敢回头,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这夜,心里发怄的又何止江令媛一人,二房大小姐江令瑶心里也老不高兴了:“母亲,江令宛真是好造化,竟然就这样攀上了四婶。”
二夫人余氏也叹:“真没想到,梅雪娘不声不响竟然能说动何娉芳,这个大嫂,的确厉害。”
江令瑶埋怨道:“都怪母亲平时不去跟四婶走动,才让江令宛抢了先机。”
“我如何没去跟你四婶走动,我之前去过多少次,走得有多勤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四婶看着笑眯眯,人却不简单,咱们从前太刻意了,反让她起了防备之心。”
江氏遗憾地叹了一会,又笑着劝慰女儿:“你的婚事已经定了,永平侯府多显赫,皇后娘家,女婿容貌出众人又上进,有什么好怄的?快别眼红了,当心被别人瞧见了笑话。”
江令瑶脸一红,点了点头,心里依然有些怅然,那可是四婶何娉芳、定国公府的表小姐、五爷萧湛的亲表姐啊。
此时,桃叶已经把那包安乐药买了回来。
“你做的很好。”江令宛很满意,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递给她。
甜白瓷的小瓶很漂亮,桃叶以为是香膏脂粉,喜滋滋地接了,正打算说一些甜言蜜语表忠心,不料江令宛却道:“你把安乐药装到这瓶子里,明天一早去一趟庄子,把这瓶药与五十两银子交给庄头娘子李妈妈,银子是给李妈妈的,让她把这个药放在乔姨娘的饭食中。”
桃叶手一抖,吓了一跳:“小姐,您要毒死乔姨娘?”
“别一惊一乍的。”江令宛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意有所指道,“我是看乔姨娘在田庄受苦,怕她受不住,所以想帮她一把,让她早日脱离苦海。正所谓早死早……哦,不对,是让乔姨娘身上的“病”斩草除根,她能早日去享福,我也能一劳永逸,再也不为她操心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除掉乔姨娘。
桃叶由满心欢喜变成心中大骇,手中的瓷瓶也变得烫手起来:“这……这要是被老爷发现了怎么办?”
还有二小姐,二小姐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若是二小姐知道了,她就活不成了。
不行,这事她不能干!
桃叶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后一刻便退缩了。
江令宛安她的心:“你不用怕,这是慢性药。每顿饭放一点,一个月后,效果才会慢慢显出来,这就叫神不知鬼不觉。方法我都写在这封信里了,你一并交给李妈妈。”
桃叶心里打鼓,语气犹豫:“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你不信我?”江令宛落了脸色:“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我让竹枝去。”
“别、别、别。”桃叶忙拦住了江令宛:“这种事怎么能交给竹枝……”
桃叶心思飞转,眨眼间好几个念头转过,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去就去!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话都带到。”
次日一早,桃叶再次出门,江令宛也如昨天一样去给四夫人请安。
到了永恬居正房,欢哥儿正在哭。
他生病了,王大夫说他肺部积了热,所以不思饮食,给他开了药。
可欢哥儿连饭都不愿意吃,又怎么可能吃药呢?
四夫人抱着他哄,可惜无论怎么说,欢哥儿就是不吃。
可不吃药怎么能好呢?
四夫人没办法,不顾欢哥儿哭闹强行喂药,好不容易喂了一点,欢哥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一边哭一边咳嗽:“母亲,欢哥儿没生病,欢哥儿不要吃药。
小家伙委屈,泪眼汪汪的,闹了这一场,又疲又累,精神越发不好,看着可怜极了。
四夫人没办法,只好把欢哥儿抱在怀里哄:“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江令宛想了想,就退了出去,过一会她去而复返,捧了一个黑漆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花小提壶,两个同色的小碗。
欢哥儿又要灌药,忙挣扎摇头:“欢哥儿不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