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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花花睇他眼,“是你儿子还是队长儿子?”
    陆德文怂了,认真望着吸吮着手指的儿子,绞尽脑汁都搜刮不出好听的名字来,他嗫嗫的看向薛花花,“要不叫东东,和西西搭在一起,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两兄弟。”就像他和二弟,一个陆德文一个陆明文,至于四弟陆建勋,完全是他爸看陆建国当了队长,想沾光取的‘建’字,本来陆建勋应该叫陆勋文的。
    东西东西,能不是兄弟嘛?薛花花没多说什么,让陆德文找陆建国把孩子的户口上了,丰谷乡公社没有派出所,得去县城,没有陆建国,孩子上不了户。
    “妈,等下我见着和他说,我先上工了啊。”家里粮食不够吃,二月份他们家就不吃早饭了,起床就上工干活,他习惯了,尤其昨晚吃得饱,这会一点都不饿。
    “我和你一起。”薛花花站起身,抱起床边啃玉米饼的西西,“西西和奶奶割猪草去。”
    微风沁人心脾,薛花花让陆德文抱孩子,自己走在后边,还没走出院坝,身后传来喊声,“妈,大哥,等等,我和你们一起。”陆明文崴着脚,一瘸一瘸的走了出来,陆德文纳闷,“明文,你脚还没好呢。”
    “好得差不多了,能上工。”陆明文单手撑着跛脚的腿,走得很慢,陆德文心下困惑,他只比陆明文大一岁多,这个弟弟以往什么性格他是清楚的,勤快是勤快,就是帮别人勤快,谁家女同志女知青不舒服请假啥的,他立马过去帮忙顶上,人家工分是到手了,他自己的被扣了不少。
    突然这么积极,陆德文觉得不可思议,想到昨天回家的孙宝琴,他问,“明文,宝琴呢?”
    说起孙宝琴,陆明文脸色变了变,处对象的时候还好好的,结了婚就变了样,成天在家窝着睡觉,看到他受伤就回了娘家不说,昨天把衣服全带走了,说在家帮不上忙还多张嘴巴吃饭,回娘家住帮家里减轻负担。
    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
    “她回娘家了,大哥,不说他,我们干活去。”
    陆德文朝不喜欢孙宝琴,结婚前整天花言巧语骗陆明文帮她娘家兄弟干活,结了婚,见天嫌弃家里伙食不好,张嘴闭嘴就是上一个对象家里怎么好怎么好,阴阳怪气叫人心烦。
    走了更好,走了别回来了。
    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肉的兄弟,陆德文舍不得陆明文带伤上工,让他在家歇着。
    陆明文急忙摆手,暗暗觑视着薛花花神色,“不用不用,注意点没问题。”他是真怕薛花花了,以前闷不吭声就算了,现在凶起来,比陆建国还恐怖。
    陆德文也想起自家妈说的不干活没饭吃的话了,忙点头赞同,“干活好,走,咱干活去。”
    三人没再提孙宝琴的事儿,孙宝琴是榆树村生产九队的,当初来孙桂仙这个姑姑家做客,不知道怎么和陆明文对上眼了,以前围着女知青转的陆明文天天跑榆树村献殷勤,死缠烂打的逼孙宝琴爸妈同意两人处对象,去年两人没忍住做出了丢脸的事,孙宝琴爸妈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斤粮食才肯嫁女,陆明文一哭二闹三上吊,原主拧不过他答应了,还请了二十桌客。
    村民们随礼多是随些粗粮,家家户户办红白事都是亏钱的,本就拮据,请客后可不就更穷了?
    结果倒好,他们娘几个刚倒下,孙宝琴就嚷着回娘家,至此都没回来。
    对这个儿媳妇,薛花花真没心情过问,她只想先把两个儿子掰正,多两个劳动力改善家里的条件,至于其他,慢慢来。
    薛花花和陆明文割猪草,她去保管室领了两把镰刀,一个背篓和两个箩筐,让陆明文背背篓,她挑箩筐,母子两顺着猪草多的地方走,猪草松散,很快就满了箩筐,薛花花用力压了压,看陆明文脚有些浮肿,让他坐下歇会儿。
    “知道家里的粮食来得不容易了吧。”薛花花冷着声教训,“一份辛苦一分收获,真以为家里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知道你大哥昨晚吃了一碗饭吧,他该得的,以后咱家就兴个规矩,不干活就别想吃饭,饿死了也活该。”
    托陆德文这个榜样的福,陆明文和陆建勋都像他,能偷懒坚决不勤快,能勤快绝对帮别人勤快,原主整天累死累活的干活得不到他们丁点心疼,对外人倒是心热得很。现在落她手里,就给她老老实实干活,别成天想东想西的。
    人活着,只有找到事情做,才不会空虚,才没时间去犯罪。
    陆明文低着头,声音洪亮,“等我脚好了,我天天干活挣工分去。”
    薛花花冷笑了声,“活是干了,工分呢,一年到头我可没看见。”
    陆明文脸一红,梗着脖子道,“以前是给宝琴兄弟了,以后我自己挣自己的谁也不给。”
    薛花花没做声,以她了解,陆明文可是见着女同志就迈不开腿的性子,想要挣自己的工分,难!
    这不,背篓还没装满,旁边就有女知青来了,穿着件城里流行的工装,头发梳成两撮辫子散在左右,扭扭捏捏看着陆明文,“明文同志,我今天不舒服,想跟队长请半天假……”
    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建勋是队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吃东西把最喜欢留到最后,我侄子现在就这样,碗里吃剩下最后块肉绝对是火腿肠……
    做这句努力爬月榜中,希望尽情的撒娇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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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极品婆婆
    陆明文蹲在路边,将臃肿的腿打直,双手笨拙的割着猪草,听到女知青的话,他胀红着脸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梁兰芬同志,我……队长给你安排什么活了,我帮你先做着……等你好了再说。”说话时,眼神闪闪烁烁的落在女知青身上,耳根子都红了。
    薛花花听着,竖起镰刀,一把杵在泥里,“你是腿好了能蹦哒了是吧?要滚赶紧的,还是那句话,不干活别想吃饭,我累死累活挣点工分,要养自己,养孙子,你们有手有脚的我管不着。”
    陆明文被薛花花骂得一脸尴尬,讪讪笑着,“妈,同志们背井离乡支援农村建设不容易,队长都说了,她们是文化人,不懂怎么做农活,让大家伙能帮的就帮一把,你看梁兰芬同志都叫我了,不帮忙是不是不好?”陆明文心虚气短的说道。
    薛花花冷哼,拿起镰刀扭头割猪草。
    清晨的草滴着露珠,她将多的抖了抖才扔进背篓,冷冰冰道,“脚长在你身上,你去我不拦着,别想帮别人干了活回家吃我挣的粮食,去吧去吧,赶紧去。”
    陆明文脸上下不来台,尤其看到梁兰芬灰头灰脸的走了,他心头过意不去,好几次想开口叫住梁兰芬,想到薛花花在旁边,硬生生给忍住了。
    薛花花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给谁吃饭就不给谁吃饭,他大哥都怕何况是他?只得叹声气,默默地挥起镰刀割猪草。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背篓和箩筐就装满了,压得紧紧实实的,薛花花扯着嗓门喊地里干活的陆德文,“德文呐,德文呐……”
    陆德文正神采奕奕弯着腰撒种呢,听到他妈的声音,顿时扯开喉咙应着,“妈呐,我来了啊。”
    出门时薛花花就跟他说过背猪草的事,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薛花花说了,多两个人挣工分,家里分的粮食才会多,粮食多了,他才能多吃点,所以当即搁下手里的篮子,让陆通帮他看着下就往薛花花的方向跑去了。
    是的,他不和老知青搭伙种地了,早上到保管室时,队长让他跟着陆通干,陆通爸和大哥负责挑粪,三个弟弟是二级劳动力,全家一年到头能分到不少粮食,在整个村里条件都是算好的,他和陆通搭伙,明显是队长看得起他。
    想着,他浑身充满了干劲,背上背背篓,肩膀挑箩筐,学着陆通爸走路的样子,肩膀一上一下闪着,悠哉悠哉的往猪场走,时不时侧身和后边的薛花花说话,“妈,中午我能多吃点不?”
    “什么时候把去年扣的工分补上了再说。”
    陆德文哦了声,转而说起他和陆通干活的事情来,不得不说,陆通干活就是厉害,不像老知青生闷气较劲,他挥锄头挥得很轻松,而且一排坑看过去,整整齐齐排在一条线上,看着就觉得舒服。
    薛花花认真听着,看他夸奖陆通,便说,“陆通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肯定是建设叔教的,你跟着他学,以后也能那么厉害。”
    “我能吗?”陆德文对自己没信心,陆通他们家个个都是能干的,一年四季没请过假,他不行,他比不上。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能,马上要插秧了,你多问问他怎么做的,到时候不至于慌乱。”薛花花抱着孩子,跟着陆德文到猪场,将背篓里的猪草倒出来,摊开晾着,“你把箩筐挑去给明文,我把这弄完了就来。”
    猪草有些润,露珠干了才能喂猪,否则湿气重,猪吃了容易生病。
    陆德文听话的挑着箩筐就走了,但当他到地里时,到处找不到陆明文,旁边挖地的告诉他,“德文啊,明文被知青叫走了,你去后边地里叫他吧。”说话的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算是看着陆德文几兄弟长大的,对薛花花家里的情况,他也是叹气的多,没爸的孩子就这样,性子野,他儿子敢这样,非打断他的腿饿他个三天三夜不可。
    陆德文还要干自己的活,哪儿有时间找他,把箩筐顺着路放好,奔着庄稼地去了。
    薛花花回来时,就看到小路上立着两个箩筐,扁担竖着插在旁边地里,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喊陆明文,让西西在旁边自己玩,认真的割猪草。
    到了中午,她又割了一背篓猪草,两箩筐没有装满,陆德文下了工来接薛花花,说起陆明文又管不住腿帮女知青忙的事,陆德文问薛花花,“二弟有饭吃吗?”
    “没有。”薛花花斩钉截铁,“不干活就没饭吃。”
    陆德文心底松了口气,起码薛花花一碗水端平了的。
    薛花花回到家就开始烧火做饭,让陆德文把孩子上午的尿片洗了,后山上有条小溪流,村里人挖了个池子,堆砌了几块石头,方便村民们洗衣服,陆德文抱着盆出门,就看到抬着腿,笨重的往家走的陆明文。
    “明文,妈说中午不做你的饭。”陆德文告诉他。
    陆明文皱着眉,他帮梁兰芬拔了一上午的草,腿上血液不流通,这会儿胀痛不已,一看到自家大哥,陆明文就像见到了救星,“大哥,快帮帮我,我腿好像又伤着了。”
    陆德文看他这样,忙把盆放下,背着他回去,喊灶房的薛花花出来看。
    薛花花从门里探出半边身子,脸上没什么情绪,“帮谁干的活谁负责,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管不了别人。”说完就去灶台前坐下了,再不看外边。
    陆德文慌了,“明文啊,瞧瞧你把咱妈给气的,她不管你,你就等着饿死吧。”
    早上,陆通跟他说了割猪草的事,村里好多村民都想割猪草,轻松,还能挣工分,要不是想到他们家的情况,这种活坚决落不到他们身上,陆明文不好好珍惜,跑去给知青干活,陆德文不知道说什么,把陆明文放在床上,转身就走。
    身后的陆明文叫住他,“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他干了一上午的活,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陆德文也无奈,“我说了没用啊,妈说了才算。”
    这个家,薛花花做主。
    陆德文老老实实去池子边洗尿片去了,西西生下来后的尿片都是薛花花洗的,白天干活,晚上洗尿片,尿片干不了,就挂灶台上用火烤着,他摊开尿片搓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吐出来,黑漆漆的屎,稀稀的,看着就令人作呕。
    好在池子够大,不然水全遭染黑了。
    他忍着臭味,用棒槌捶两下就拧干收起来,管它洗没洗干净,洗过了就成。
    仍然是野菜糊糊,不过添的玉米面稍微多些,薛花花往赵彩芝和陆西西碗里撒了白糖,端着进屋时,听到陆明文房间传来压抑的闷哼,她低低喊道,“老二,你怎么了?”等了几秒,屋里没人回答,她将野菜糊糊端进去让赵彩芝吃着,自己去陆明文房间看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跳,陆明文躺在床上,来回翻滚,脸色乌青,汗水糊了整张脸,她心口一紧,“老二,你怎么了?”
    陆明文紧紧咬着唇,身子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薛花花上前,他立即抓着薛花花手臂,瞪大眼睛,豆大的泪珠不住往外冒,薛花花掀开他腿上缠着的被子,伤口的线已经拆了,留下狰狞的疤,脚踝处又红又肿,还泛着淤青色,薛花花忙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拍拍他的脸,让他好好看看。
    陆明文疼得直抽气,“妈,妈,我痛,腿是不是断了?”
    “断了活该,我让德文把你送去知青房,给谁干活伤着的谁负责,我倒看看有没有人管你死活。”薛花花甩开他的手,朝外喊陆德文。
    陆明文怕了,送到知青房丢脸不说,梁兰芬管他才有鬼了,是他没听薛花花的话,作茧自缚,他伸出手,紧紧抓着床沿,“妈,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啊,我痛。”
    薛花花无动于衷,“下次还敢不听我的话吗?”
    陆明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知道会疼成这样,用不着薛花花说他也不会帮忙。
    陆德文闻声而来,让他快去村里借独轮车,带陆明文去公社医院看看。
    “妈,我背明文去吧。”
    “你下午要上工,我带他去,你把独轮车借来用用,我推着他去。”村里的独轮车是交公粮的时候载粮食的,少有外借,上次还是她们受伤,陆建国把独轮车借了出来,薛花花不知道陆建国肯不肯借,让陆德文背着陆明文去公路等着,她回屋装了些米,然后匆匆忙跑到陆建国家里,说了陆明文身体不好的事。
    陆建国犹豫了会,答应道,“上次被弄得血淋淋的,洗了半天才洗出来,再搞脏了,你们自己洗干净。”
    薛花花应下,陆建国怕她不会用,帮忙从保管室推到公路上,耳提面命叮嘱她小心点,别摔坏了,这个独轮车还是知青队伍里的曾知青弄来的,周围几个生产队都没有,弄坏了修都没地方修。
    陆德文把陆明文放在独轮车上,有些不放心薛花花,“妈,要不我去吧?”
    “不用,你让陆通多教教你怎么插秧,到时候加油干。”薛花花其实是会推独轮车的,她是名环卫工人,每日就是推着车子沿街扫地,不过那是两轮车,更为轻巧灵活些而已,她左腿有些使不上力,尽量将重心挪到右脚,刚开始有些拧巴,走几步就顺畅了。
    陆建国看她上手得快,没多说什么,只对望着薛花花背影发呆的陆德文说道,“你们妈不容易,以后再不勤快点,等她一走,看你们几兄弟怎么办。”薛花花十六岁就嫁到村里来了,不像其他女同志没事的时候串串门,她一年四季都在干活,从没看她休息过,村里人好多都说陆永树命好,找了个勤快的媳妇,又有三个儿子,以后肯定享福,谁知陆永树饥荒之年没熬过去,留下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死了。
    陆永树一死,四个孩子的口粮全系在薛花花身上,更没见薛花花喘过口气。
    像薛花花这样的人,村里有很多,活了几十年村民都不太记得她的长相,只记得她干活勤快,天天在山上……
    陆德文怔怔的,闻言种种哎了声,陆建国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叹着气走了。
    蜿蜒盘曲的公路上,薛花花累得大汗淋漓,日光照在她额头的皱纹上,好像更深了。
    陆明文的腿搭在独轮车的车竖板上,疼得不似之前厉害了,他扬起头,望着薛花花滴汗的下巴,顿时升起股愧疚,“我拔草时突然起身,感觉脚踝的骨头响了下,我以为没什么就没管它,下工回家才感觉有些疼……”
    薛花花抹了抹汗,目光直直平时着前方,语气软和很多,“估计是扭到了,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就知道了。”
    汗水湿了薛花花领口,她走得很缓慢,陆明文更自责了,“妈,我以后再也不帮别人干活了。”
    “嗯。”薛花花低低应了声,“你闭着眼睡会儿,到了公社我叫你。”
    陆明文沉默了会,又问,“妈,你累不累,我疼过了,应该能自己走了。”四月下旬的天已经有些热了,他看见薛花花不停的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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