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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一直唱红脸装老实人的管尧源用颤抖着的手擦了擦汗,他知道自己的文名经此一事会遭受严重打击,才气也会萎靡,三五年内定然不可能考上举人。他又看了一眼严跃,心知严跃比他更惨,太后不下台永无翻身之日。
    大多数人去看向杨玉环,果然如传言所说,倾国倾城、貌比西施。
    此刻的杨玉环满面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直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毕竟只是一个童养媳,可现在太后封她为诰命夫人,虽然只是八等安人,可也相当于九品文官,许多望族家主的正妻都难以得到这个册封,一般只有望族家主的母亲能得册封。
    那郡主制的凤冠霞帔更是意义非凡,一般只有翰林或三品大员之女在婚嫁的时候,才能得到宫中赏赐的郡主凤冠霞帔,而得到太后手书的祝福少之又少。
    贺裕樘等几个年纪大的人则向那些抬着礼箱的人望去,吸引他们的不是杨玉环的地位和美貌,而是传说中的龙宫血参。
    龙宫血参是四海龙宫的特产海参,景国一年也不过得十対,几乎都送往宫中,只有极少数大儒或大学士可得赏赐。
    龙宫血参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增智强心的功效,同时也是大补之物,是龙族的日常食品,无论是妖蛮还是人族都可以食用。
    马族蛮帅贪婪地看着那些礼盒,轻轻嗅了嗅,望向装有龙宫血参的盒子,前思后想,最终放弃抢夺的念头。那龙宫血参虽然珍贵,可他的小命要紧,只要他稍有异动,此地的知府和州牧等大员都会凭借官印第一时间发现,得不偿失。
    万学正匆匆说了一句“唱礼单”,让人开始诵读具体送了什么,然后快步来到方运和唐大掌柜前,把懿旨递给方运,问:“方双甲,到底怎么了?”
    方运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万学正大怒,他虽然不想得罪左相一系,可这方运的县试他也是考官之一,算是方运的半个老师。
    万学正目视严跃道:“身为景国学子,不思报国;立于圣院之下,不知仁礼。连太后夸赞之人你都攻击其品德,简直一腔酸醋、满腹坏水,可恶可恨!我明日就奏请院君,革了你在文院之位!滚!”
    严跃和管尧源正要走,方运却突然道:“两位暂且留步,唐大掌柜骂痛快了,文学正教训过了,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虽然为柳子诚办事,但我过几日终究要入府文院,大家还是同窗。我思来想去,就写一篇铭文立志,也希望两位未来的同窗切莫看贬我等寒门子弟。大牛,去屋里拿桌子和文房四宝。”
    管尧源和严跃心中暗暗叫苦,但却不敢离开,只能等着。
    万学正道:“既然是励志铭文,那就用太后赠你文房四宝书写,你有大才,若此铭文能留名景国,最能彰显太后识人之能。”
    “好。”
    方大牛快步冲进屋里搬桌子,而杨玉环一直紧张地揪着方运的衣袖,如同害羞的小媳妇似的,始终没有完全消化今天的好消息。
    方大牛很快搬出桌子和笔洗,而万学正叫人把太后赏赐的笔墨纸砚摆好,他亲自往砚台里倒水,然后手持墨锭,缓缓研磨。
    “万大人,使不得!”方运道。
    “我从未用过宫廷贡墨,这次就当是过个瘾,你不要坏我好事。这贡墨入水不散、经久不坏,其墨香淡雅,色泽乌润,我看一看就满足了。”万学正丝毫不因为举人给童生磨墨而羞愧,反而自得其乐。
    方运也不好阻拦,开始挑笔。
    这一套文房四宝共有毛笔十支、贡墨二十、贡纸两百页、琉璃锦鲤砚台一件,都是珍品。
    方运一一查看毛笔,兔毫太软,狼毫太硬,于是选了一支兔狼兼毫笔。
    方运没有闭目冥思。
    周围无人说话,只有万学正的磨墨声。
    不多时,方运道:“今日就以这陋室为铭,与诸位共勉。”
    方运提笔,写下刘禹锡的传世名作《陋室铭》,而一旁的万学正慢慢念诵。
    “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圣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文成,字字微光,十丈内才气鼓荡,笔墨中的清香被无限放大,三里飘香。
    随后,两声清脆的碎裂声从管尧源和严跃的头颅传出。
    文宫裂!
    第44章 刹那文胆
    管尧源和严跃身体一颤,两个人的双眼变得通红,数不清的书页、字迹在眼中闪烁,最后被无形的力量搅碎。
    两人闷哼一声,耳鼻流血,立刻萎靡不振。
    管尧源还好一些,他并没有用诗辱骂方运,只是受到波及,可文宫仍然裂开,没有几十年无法修复。
    那严跃最为严重,他的文宫处处都是裂缝,文宫内的雕像也如蛛网般裂开,针粗的才气如同风中飘荡的细烟,已经无法发挥才气的作用,再也不能使用纸上谈兵。
    他所学的所有文字都被撕裂,目光迷茫,陷入暂时的痴呆,以后学习文字会不断被无形的力量干扰,方运文位越高,干扰他的力量越强。
    方运不死,严跃永远无法恢复为正常的秀才,连童生都不如。
    万学正讥笑道:“以为方运没文胆就奈何不了你们的辱骂?他可是圣前童生,就算没有文胆,只要一文镇国、立志坚定,就有刹那文胆!不过我真要替景国学子感谢你们两个蠢材,竟然把方运逼出了一篇镇国‘炼胆文’,笔墨飘香,文字放光,这篇文甚至还要超过那首《济县早行》。”
    “一笔写三圣,一文可镇国,不愧是圣前童生,这份大气常人难及啊。”唐大掌柜赞道,他是商人,也是一位举人。
    “此文大为有理,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是对严跃等人的最好反击,怪不得文字生灵。”
    “山有名,水有灵,开篇行文之壮丽世所罕有,但这都是次要的,身在陋室、心向众圣之心却是我辈远远不能比,远远不能啊。”万学正似有惭愧,似有称赞。
    “此文字字有文胆,有人自不量力,怪不得方运。”
    众人细细品位,完全忘记被刹那文胆击伤文宫的两个人。
    突然,又出现一道咔嚓声,众人微惊。
    就见方运身前的木桌轰然倒塌,那页压碎了桌子的镇国文篇竟然缓缓飘落,明明重若泰山,此刻却又似轻如鸿毛。
    一旁的万学正眼疾手快,在桌子坍塌前先把砚台、墨锭和沾过墨的笔拿起来,防止墨汁迸溅。
    奴奴立刻扑过去,想要从下面接住那张纸向方运表功,但那一纸重百斤,娇小的奴奴立刻被纸压住。
    “嘤嘤!奴奴!奴奴!”小狐狸带着哭腔望着方运,拼命求救,她被吓坏了,想不通这么一张薄薄的纸怎么这么沉。
    方运急忙弯腰捡起纸,在别人手里这纸有数百斤中,但在他这个主人手里却轻飘飘的,和普通白纸毫无区别。
    小狐狸立刻轻轻一滚站起来,绕着破碎的桌子走了一圈,丝毫看不出受伤,然后愤怒地抬头盯着那页纸,眯着眼,露出威胁之意,似乎把那纸当成欺负她的小兽,一定要报复。
    方运轻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不准弄坏了,听到没?”
    小狐狸立刻垂头丧气点点头,做出一副我被欺负了你还不帮我的委屈样子,然后跑到杨玉环身后,直立着抱着杨玉环的腿,探出头,哀怨地看着方运。
    奴奴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方运把《陋室铭》原稿收好,道:“我们进去说。”
    方运、唐大掌柜和万学正一起进屋,跟万学正一起来送赏赐的人也陆续把各种礼箱抬进院子里,一一打开,有丝绸布帛,有金银首饰,其中一个盒子里放着一只足有两尺长的血色干海参,不过这海参被切成薄片摆在上面。
    奴奴眼巴巴看着龙宫血参,围绕着盒子不停地打转,明明馋的要命,可始终不伸爪子,最后痛苦地哀叫一声,跑回屋子里,眼不见为净。
    门外的学子秀才陆续向外走,可这首《陋室铭》比之前方运的诗文更加出众,他们聚在巷子口回味镇国文成、三里飘香,一页碎桌、文宫开裂等场面,热烈地讨论这篇《陋室铭》蕴含的高洁品性。
    跟柳严跃和管尧源交好的人在围在两个人身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严跃真可惜了,到现在还呆傻。你说他作那歪诗骂方运做什么?就算柳……咳,用间接的方法不行吗?”
    “从此以后,恐怕没多少人敢从正面打击方运,区区童生就有刹那文胆,简直天纵之才。”
    “是啊,我都有些怕了。”
    “诸位,我身有不适,先行告退。我可能要请假养病半年,来年再参加州试考举人,今年就不参加了!”那人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胆小如鼠!只要左相在,怕什么!”管尧源有气无力道。
    几个人目光闪烁。
    在《陋室铭》成文的时候,州文院的院君李文鹰正在认真为《三字经》注释。
    “怪!这《三字经》明明浅显易懂,可为何我每天只注释百字便感到精神疲惫,再也写不下去。醒后倒是精神奕奕,文胆更加精炼、文宫似也有所增强。难道这《三字经》比那《枕中记》更微言大义?算了,想不通就不想,恐怕方运自己也不明白。等注释完就把此文举荐给《圣道》,有多位大学士和一位大儒把关,此文的秘密一定会被挖掘出来。”
    李文鹰继续一笔一划写着字,行文极慢,笔好似有千斤重。
    突然,李文鹰停下笔,伸手握住官印,仰头看天,就见他双目有蓝天白云闪过,如鹰在高空,看到府城全貌,最后看到方运所在的地方。
    李文鹰认真看完后,情不自禁叫道:“好!有此文炼胆,我成大儒机会可增加一成!”
    李文鹰说完闭上眼,不由自主诵读《陋室铭》。
    “山不在高……”
    李文鹰明明是正常诵读,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诵到“有龙则灵”的时候,整个州文院都能听到。
    诵到“西蜀子云亭”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传遍半个江州,这时的声音更大,但大多数人反而听不到,只有进士或进士以上文位的人才能听到。
    待到读完,整个江州的上空都回荡着李文鹰的声音。
    “孔子曰:何陋之有!”
    李文鹰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官印,才气突然在瞬间耗尽,并汲取一部分圣庙的力量,化为一股庞大无形的浩然正气,悄无声息掠过整个江州。
    临江镇外,一条满口是血的鱼妖扛着骨叉慢慢往长江里走,它的骨叉上挂着半具滴着血的男人尸体。
    浩然正气掠过,鱼妖如入沸水,全身冒烟,惨叫着往长江冲去,仅仅跑了两步,一头栽在地上,身体慢慢化为脓血。
    玉海城外,一群虾兵正在分食三具人尸,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就见半透明的虾壳内的血肉不断爆裂,最后死光。
    靠近妖山的王家屯外,一头四肢着地仍然有一丈高的金毛巨狼吃完一个童生,突然抬头望天,然后仿佛受到惊吓,化为一片残影迅速逃往妖山。
    但是,天空中所有的浩然正气却突然向这里聚集,最后化为一支由浓烈的白光组成的十丈大笔,狠狠点在巨狼身上。
    这巨狼的后半个身体被轰得粉碎,伤口处滋滋冒烟,一会儿愈合一会儿被浩然正气灼伤。
    妖王巨狼仰天一吼,用妖语骂了几句,用两条前腿支着半个身体迅速往妖山跑,身后拖着长长的肠子。
    李文鹰身体一晃,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一头天狼族的妖王竟然偷偷侵入江州,所为何事?它口中的狐神又是什么?哼,幸好有《陋室铭》在磨砺我的文胆,让我心中警惕,不然无法发现这头妖王。此事必当上报朝廷和圣院。”
    李文鹰心念一动,两页纸飞起,就见上面凭空出现文字。
    一念成文。
    两页纸嗖地两声飞向传书堂,消失不见。
    李文鹰突然面色一变,道:“不好!那张《陋室铭》的首本!”说完一步迈出,脚下浮现一团洁白的云朵,有三尺方圆。
    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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