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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文的眉头微微一跳,这正是整个审讯的关键所在。这一点正是他们用来诈段昀韵的。
    “反正我是不会签字的。”段昀韵用肿了的眼睛看向了面前的两人,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冷漠,“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明我父亲死于他杀的证据吧?我再说一遍,我的父亲是自然死亡。”
    从审讯室里出来,傅临江直接就爆了,“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就差一点……”
    反倒是宋文比较冷静开导他道:“可能刚才我们逼的太紧,反而有点落了痕迹,不过这是件好事啊。这么问都没问出来,要么是白洛芮真的清清白白,那我们应该庆幸没有更多人受害,要么是洛欣敬老院也有问题,段昀韵在说谎,只要是谎言,就得用其他的来圆,不怕找不到痕迹。”
    傅临江道:“你倒是想得开。”
    宋文道:“本来就是这样,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有那么多的家属,如果其中有问题,总归会有新的线索,也不能指望一份证词就能够突破案情。”
    傅临江走过去,屁股靠坐在桌边上,抱着双臂看着宋文,依然有些气鼓鼓:“我想不通……”
    宋文抬起头问:“哪里想不通?”
    “你说,难道是我们调查的方向走错了?白洛芮真的是个清清白白的企业家?把敬老院打理的特别好?那些死了老人的家属也真的只付了丧葬的费用?而张培才的死亡,也和他们毫无关系?”当逻辑和推理走到了一条死路,傅临江开始假设另外一种可能性,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们并不能完全否定这些。
    宋文皱眉反问他:“你相信那些是真相吗?”
    傅临江摇了摇头,他甚至是希望宋文的推理能够说服他。
    “你是因为段昀韵的审问走向出乎你的预料,才开始这么想的?” 宋文轻声道。
    他们现在的调查,只能看到一个一个的点,犹如管中窥豹,还缺一些关键的部分,把所有的事件关联起来。
    傅临江说出了心中的困惑:“十八年前,为了抓夏未知,南城的愤怒百姓上街围了芜山敬老院,要求一定要严惩凶手。可是现在,我们怀疑有老人被白洛芮杀害,无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你说,是世道变了,是人变了?还是根本我们想错了?”
    宋文低下头道,“一定在我们的调查中,有一些我们所不知的,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他直觉觉得,那些老人的死有问题,可是又是什么让那些人守口如瓶,格外统一战线,没有一个叛徒?
    是谁杀了张培才?
    白洛芮和夏未知的交集又是什么……
    一个谜团还没有解开,新的谜团就又出现,这个案子以来,一切就像是蜘蛛的网,他好像站在迷雾之中,抬头可以看到空中有一根一根的线,却根本无法纵观全局,看清楚整个的布局。
    宋文忽然希望陆司语能够在他的身边,如果今天审问的时候,在他旁边的人是陆司语,会怎样?他是否能够看穿了段昀韵的内心,力挽狂澜?
    傅临江虽然和他配合默契,但是他们的思维模式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陆司语却是完全不同,只要那个人在,就总是会提出不同的看法和意见,大家的思维融合在一起,能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
    第60章
    案发第四日下午一点, 南城华顿酒店。
    陆司语的车停在了华顿酒店的停车场,有了张培才生前所用的身份信息, 查找他的行踪就方便多了, 在失踪之前,张培才曾在华顿酒店住过一段时间。华顿是南城的一家老牌酒店。这里交通方便,又是准五星的配置。
    陆司语下了车, 一路走到了华顿酒店的大厅,他刚走进去,就有些敏锐地发现酒店的氛围不太一样。陆司语没有去前台询问,直接从大厅里面走过,电梯拐角处站了两位便衣, 陆司语之前在警局里见过,看着面熟, 算算时间, 宋文他们也正好查到这一处了。
    陆司语一直走着,到那两个便衣身边也没有丝毫停顿,那两位便衣不认识他,以为是旅馆里面的住客, 于是陆司语就上了电梯,扫了一眼整个酒店的布局, 他点了三楼餐厅的按钮, 走到那边以后,又从餐厅旁边的扶梯下去,逛了一圈离开了酒店。
    从酒店出来, 陆司语回到了车上,他咬着指甲整理了一下思路。
    夏未知的情况他这里推理的差不多了,这是发生在十八年前的事,犹如一座在空中的海市蜃楼。眼下,能够获取更多信息的,还是张培才的死亡。虽然他死的蹊跷,但是肯定是有迹可寻。
    其中有一点,陆司语一直颇为介意,如果凶手真的是和夏未知有所联系,为什么他会选择这种杀人方式?
    折磨杀人并不是一种很立竿见影的方法,周期长,成功率低,风险性大,甚至有一定的可逆性,如果死者及时就医,不一定会死亡。所以,这种情况下,需要把死者进行控制,甚至是囚禁,死者的死亡是个漫长的过程,承受的痛苦也很大。
    如果凶手是对夏未知熟悉的人,必然知道很多种的杀人方式,有熟练的杀人技能,可他却选择了这样的一种,这样的话,目的倒不像是单纯的杀人,而像是审讯,折磨了。
    结合张培才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凶手一直希望受害人能够供述出什么,最后杀他灭口……
    可能死者吐露了什么,也有可能什么也没有说。
    张培才最后一次在旅馆出现,是半个月前,他的尸体却在荒地里被发现,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司语思考了片刻,掏出手机点选了一下附近的车行,如果张培才在利用假身份进行一些调查,必然是需要代步工具的,他不可能开自己的车,更大的可能性是会租车。
    网络租车会留下诸多信息,更加稳妥的方式,应该是选择附近的车行,想到此,陆司语发动了汽车,一路往附近的几家租车行开去,他的运气不错,在问到第二家时,服务人员按照他提供的信息,调取出了一连串的租车记录。
    根据显示,张培才在失踪前,经常在这里租一辆奥迪。当时接待他的营业员也在,陆司语晃了晃证件道:“我想调取下他在使用车辆过程中的路线图。”
    租车行的车,为了车辆可控,方便回收,都在车里偷偷装有gps位置监控,等到车辆归还,这些信息依然会在车行保存一段时间,这是这一行业的潜规则。
    小姑娘帮他查了,把信息拷贝到了陆司语带着的笔记本电脑上,通过软件点开,上面就出现了张培才的行进路线,到过哪里,停留的时间,基本上都一目了然。
    开始,这些信息都是较为零散,毫无规律的,去过的地方包括市图书馆,洛欣敬老院等,可是到了他失踪的前几天,车开出去以后,在南城绕了很大的一圈,才在傍晚时期归还。第二天,他索性把车停在了附近,整整一天。
    陆司语皱了眉头,他把行进的路线和南城的地图相叠加,在张培才绕行的那片区域里,地图上是一片灰色的建筑,上面写了几个字:“芜山敬老院”。
    张培才的死,果然是和芜山敬老院有关系的。
    张培才曾经到过这片区域。根据路线图显示,他曾经不止一次进入过芜山敬老院,里面究竟还有什么?作为一个无比敏感的记者,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陆司语微微抿了唇,这地方看来是绕不过去了,无论情况怎样,事已至此,他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
    .
    案发第四日下午,南城市局里,宋文正听着来自下属的汇报。
    “宋队我们已经审问了其他死亡老人的家属,没有人愿意透露白洛芮和他们说过什么,也没有人对款项有合理的解释,他们都坚称自己的亲人是自然死亡……”
    “我们彻查了之前张培才居住的酒店,他之前用一张假信息入住,包了一间房间两个月,可是最后半个月都没有来居住,房间已于三天前到期,酒店收拢了他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衣物,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归了物证室。”
    案子到了这一步,他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可却找不到打开一切的钥匙。
    傅临江安慰宋文道:“对了,也不是全无好消息,之前我们举报的王启超的那家工厂,又被查封了,这多少也算是造福群众了吧。”
    宋文嗯了一声,打开手机就弹出了本地的新闻,新闻上还放有几张图片,是王启超工厂内的仪器被查封的画面,他滑动着手指往下翻看道:“希望这一次,至少让他停工的时间长一些。”忽然,宋文的手一停,他的目光锁在了摆在加工厂一角的一个袋子上。
    那个袋子是那种黑色的袋子,此时装了一些东西,把袋子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能够多放外卖包,所以包体很大。宋文急忙调出了张培才尸体被发现时的照片。两种袋子看起来还是有细微差距的,不过这提醒了宋文。
    巨大的黑色袋子……那袋子可能是送外卖的!
    宋文急忙把老贾叫了过来:“老贾,你之前调查那种袋子的来源有没有进展?”
    老贾挠挠头:“我们查了附近的一些批发市场,目前还没有发现完全一样的。”
    宋文道:“你去找找那种专供餐饮的披发渠道。我怀疑这种袋子是用于批量外卖运送的。”
    老贾点点头:“好嘞,我马上去查一下。”
    终于有了一些线索,宋文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最近这几天陆司语都全无消息,宋文忽然有点气馁,这小子真是,自己不联系他,他也就不主动联系自己。
    转念一想,陆司语天生对人冷冰冰的,一副活人过敏的模样。宋文又释然了,决定做一个主动关心下属的好领导,他拿起电话拨了陆司语的手机。
    手机一直响了好久,对面才接了电话,陆司语好像在走路,低低地喂了一声,信号不太好,有点滋啦滋啦的噪音。
    宋文一听这环境音就知道陆司语在外面,他眉头一皱:“你这不在家休息,又跑哪里去了?”
    “宋队,你这是查岗吗?”陆司语道,“我在被动休假期间,这点人身自由还是有的吧?你找我什么事?”对面有点空旷,听起来还有点回音,伴随着一些噪音。
    “就,明天周一,是上次和你说的时间,我最近比较忙,你来之前最好和我约一下。”宋文真的没什么事,拨这个电话纯属是过度思念,没事找事。
    电话那边陆司语哦了一声,那反应有点平静,“宋队你终于肯帮我批复职申请书了吗?”
    “等你到了看你表现,你早点回去,别在外面浪了。”宋文说完这句,正准备说挂了,那边陆司语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声:“先别挂。”
    隔着听筒,宋文觉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心忽地一揪,有点不好的预感,“我说,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不会……还在跟这个案子吧?”上次见面,他就发现陆司语在偷偷调查案子的事,这只小狐狸好像完全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我这边……你……”手机信号忽然差了起来,陆司语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宋文喂喂了两声,电话那边忽地传来了一声有些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重物忽然坠地,伴随着玻璃破碎,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宋文把电话再拨过去,就转到了语音信箱,他的嘴唇一抿,这个时候陆司语会在哪里呢?他又回想了一下那有些诡异的环境音……
    宋文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回到了座位上,打开了电脑插了耳机,然后他又打开了那几位少年去芜山敬老院的冒险录像,把视频调到了中部,声音开到了最大,嘈杂之中,他听到了和陆司语电话里听到的一样的咔咔声……
    宋文当机立断把枪和手铐带好,车钥匙握在手中,然后和傅临江道:“临近你先看着这边,我出去一下。”
    傅临江看宋文面色有些不善,行色匆匆的样子,嗯了一声,问他,“你去哪边?”
    “等下晚上七点你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没接的话,你就去我警车定位的附近找我。”宋文想了想加了一句道,“带上全队的人。”
    宋文上了车,又打了一次陆司语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顺手把耳机从耳朵上取下,双手握住了方向盘直接往芜山敬老院的方向开去。之前顾局说了让他慎重并案,不要打草惊蛇,所以芜山敬老院这边他们一直没有去实地勘察,可是现在,若是陆司语在那里犯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快到下班晚高峰,宋文没开警铃,抄了一条近路,一路风驰电掣过去。到了芜山敬老院附近,宋文刹车把车停在不远处,再次给陆司语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一样,转到了语音信箱,他定了定心神走下了车,一手拿了枪,从半人高的一片荒草中穿了过去。
    那些草丛被宋文的衣服蹭到,发出沙沙之响。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现在是夏季,到了这个时候天色刚有要变黑的迹象,太阳却已经不那么明艳,大概是进入了工厂区的原因,天空中透着一种雾蒙蒙的灰,空气中也有点呛人的味道。
    多年少有人来,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灰色的楼房安安静静地伫立在眼前,墙上的涂料早就已经脱落,各层的窗玻璃十不存一。
    宋文抬头环视,如果这地方出现在末世的电影里,倒是完全没有违和感。
    难以想象,这里十余年前曾经十分繁华,还曾有些讽刺地被称为南城老人的理想归宿。
    宋文今天刚翻过资料,还记得这里的位置分布,左边的楼是工作人员的员工休息区和宿舍,右边是老人的住宅区,从一楼到三楼,划分为不同区域,后面一座一层建筑是食堂以及活动区,当年和夏未知的事情牵扯最深的,是侧后的一栋小楼,这里是危重病人区,也是后来警方进驻调查的地方。
    思考了一下,宋文直接到了那独栋小楼前,不出所料,门口有一些脚印和痕迹,他从侧门进入,走廊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四处都是陈旧的味道,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只能听到脚步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有些屋门还可以看得到当年警方贴的封条,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封条纸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似乎用手一碰就会碎了。
    关于鬼,宋文是不信的,可是这地方荒废了这么多年,遍地玻璃碎屑,满是灰尘,一个人走在里面还是有点瘆人。他一手拿着枪,耳边随时注意听着动静,走了不远,他到了一个拐角处,从外面残破的窗户外射进来一道光线,投射在地面上几个新鲜的脚印上。
    宋文蹲下了身,目光落在那脚印上,大小,花纹,痕迹都没有错,其中一个脚印可能是陆司语留下的,那小子果然先他一步,到这里来了!
    第61章
    案发第四日, 下午五点多的芜山敬老院。现在是火车经过的间隙期,空气安静得像要凝结, 一栋栋灰暗的建筑在夕阳的照射下像是一座死城。荒废的楼内, 一片青黄色,还可以隐约看到有人住过的痕迹。
    宋文站起了身,他的心安了一些, 只要找到了足迹,就可以断定陆司语就在这附近。可随后他又有些担忧,除了陆司语的脚印,地上又出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而且这些脚印也是新鲜留下的。他顺着那些脚印的方向一路往前走, 来到了一个拐角处,脚印向着地下走去了。
    宋文犹豫了一瞬, 他的额头出了汗, 那是地下室。
    从七岁起,宋文就反感黑暗的地下,还有那些幽闭的小房间,他应该是有所谓的幽闭恐惧症的, 每当到了这样的环境,他的身体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呼吸心跳都会莫名的加速。血液像是在倒流, 身体逐渐发冷,他不害怕这些,可是那是从身体里本能而生的恐惧, 完全不受大脑和思维的控制。
    但是现在……陆司语可能在下面。
    站在地下室通道的门口停留了一会,宋文才定下了心神,心里的关切战胜了恐惧,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下走去,等他站在了底层,身后的光逐渐被黑暗吞没,宋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刚才还有四格的信号转成了一格。
    远远的,像是有火车通过,一阵阵隆隆的轰鸣声传来,地底都在震颤,那声音和他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完全一致。可能当时,陆司语就是在附近接的电话。
    宋文努力调整着呼吸,黑暗让他浑身不自在,但是站在这里,他越发确认自己离陆司语越来越近了,心跳砰砰地不受控制,时光交叠,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间地下室,汗水不由自主从额头冒出,宋文抿了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暗黑之中,忽地有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宋文看不清状况,试探着叫了一声:“陆司语?!”
    他没有等到陆司语的回答,却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风声袭来,黑暗中,有个黑影闪过,发动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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