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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收摊,顺手就买了。你家别连碗都只有一只。”江尧关门进屋,把围巾外套都摘下来,看了一圈没找到衣架,见沙发靠背上搭着宋琪两件外套,就也把衣服挂上去。
    “谁家过日子只有一只碗。”宋琪把早点分门别类地在碟子里装好,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涮了两双筷子,又给江尧的豆浆碗里放了只不锈钢小勺,问他:“加糖么?”
    “不加。”江尧靠在墙上看他忙活,等宋琪出来后去厨房洗了洗手,然后在餐桌凳子前坐下,捏了个麻圆咬嘴里。
    “中午吃什么?”他问宋琪。
    宋琪看一眼墙上的挂表,用筷子指指满桌子早点:“你现在问我?”
    “操。”江尧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都,他愣了愣,又夹起一根油条蘸着豆浆嚼,说:“忘了,我以为现在刚六点半。”
    “怎么做到的。”宋琪有点儿好笑地瞥他一眼。
    “问你啊。”江尧提起来就又有点儿火大,油条都嚼不下去了,朝豆浆里一扔,瞪着宋琪说:“一大早在那儿骚,时间线都给我整乱了。”
    提起这个宋琪就忍不住想笑,跟江尧对视着“哦”了一声,说:“联想到你自己了?”
    江尧:“……你是真不要脸啊。”
    宋琪:“我可没直接在诊所……”
    “还能不能吃了!”江尧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宋琪往他嘴里塞了个蒸饺,弯着眼仁儿:“吃。”
    午饭计划被突如其来的一顿早点打乱了,江尧学着宋琪那样趴在阳台栏杆上抽烟,从这个角度能看家他们学校食堂的顶,跟宋琪上次发的照片里角度一样。
    一根烟下去,他有点儿迷茫接下来该干嘛。
    在这儿等到两人都饿了直接去吃饭?
    还是先回寝室,晚上再约?
    “看电影么。”宋琪在他身后问。
    江尧回过头,宋琪在电视前摁着遥控器,另一只手冲他抛过来一罐东西。
    是糖。
    “什么电影。”江尧心里一下子松了下来,拧开瓶盖往嘴里丢了两颗,掐灭烟去沙发上坐下。
    “找着什么看什么。”宋琪说。
    江尧看着他电视里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几个台,遥控器没摁一圈就回到初始频道。
    “哪来的电影?你这连个天气预报都找不着。”江尧无奈地说,不知道该对这个年代久远的闭路电视发表什么看法。
    “我说碟片机。”宋琪冲闭合的电视柜指了指。
    “这年头还有这个?”江尧蹲过去把柜子打开,拖出碟片机挺有兴趣地研究。
    碟片机旁边一个小纸箱里全都是碟片,江尧索性往地板上盘腿一坐,把纸箱抱在腿上研究。
    “脏不脏。”宋琪扔给他一个靠垫。
    “垫着就不脏了?”江尧拽过来垫在屁股底下,掏出一摞碟子一张张过,什么风格都有,搞笑的惊悚的,得奖的三流的,老片子比较多,竟然还有几张动画片。
    “这就是你每天的娱乐活动了吧。”他冲宋琪举了举手里的碟子。
    “以前还有个小游戏机,后来手柄坏了,就没再用过。”宋琪把连接碟片机的频道调好,放下遥控器进厨房,“喝点儿什么?”
    “有什么?”江尧挺认真地挑着片子,随口说:“手柄坏了换一个不就行了,我带你打。”
    话说出口以后他顿了顿,清清嗓子去看宋琪,宋琪正“咣”地一声拉开冰箱门,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说:“啤酒。”
    “大冬天的。”江尧说。
    “那你整点儿白的?”宋琪从厨房的木楞窗里往外看他。
    “干喝?”江尧摆摆手,“吃饭的时候再说。”
    “冰箱里还有不少东西,晚上打个火锅吧。”宋琪拿了四罐啤酒过来,还有半袋花生米,也拽了个靠垫在地上坐着。
    “你们怎么都……”江尧叹了口气,感觉到了冬天就跟火锅标上劲了似的,走哪儿都脱不开。
    “什么?”宋琪“哧”地拉开一罐啤酒拉环,放在江尧手边,又给自己也拉开一罐,伸直腿往沙发上一靠。
    “没,走光这几天也嚎着要吃火锅。”江尧在周星星的几张碟子里犹豫着,又想看点儿刺激的,用胳膊肘捣了宋琪一下,问他:“鬼片儿有么?”
    “你敢看?”宋琪看他一眼。
    “你觉得呢?”江尧也看着他。
    宋琪伸手把他架在腿上的小纸盒掇过来,翻着说:“你一看就是那种带着女朋友去看鬼片儿,想借机展现男子气概,结果先被吓得连尿尿都不敢去的人。”
    “有病吧你?”江尧乐了,抄起啤酒喝了一口,冰得一激灵,“嘶”一声把易拉罐放回去,又点上根烟咬着,“少把自己的往别人头上套,你吓得尿裤子爷爷我都不带眨眼的。”
    宋琪笑了笑,说:“我有一个朋友就这样。”
    “‘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江尧看着他。
    “你看过那个没,”宋琪报了个经典鬼片的名字,江尧看片记不住名字,摇了摇头,宋琪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我有一个朋友特别爱看鬼片,但是胆子又小,容易害怕。后来每次看到吓人的地方呢,他就用手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
    “然后呢?看见鬼了?”江尧“嗤”了一声。
    “然后他看那个片子的时候发现,女主每次从指缝里往外看,都能看见鬼。”宋琪淡淡地说,也扭头看着江尧,“后来他就再也不敢看鬼片了。”
    “……”明明也不是多恐怖,但这种事太容易让人感同身受了,比纯看恐怖片更让人浮想联翩。江尧刚被冰啤酒滚过去的牙关有点儿发紧,使劲闷了一口烟问宋琪:“真的假的。”
    “假的。”宋琪嘴角一翘,扭回头接着找片子。
    “……操!”江尧骂了一声,伸脚要去踢宋琪,想到自己还穿着鞋,半路把鞋一蹬,往宋琪膝盖上来了一脚,“神经病!”
    “你怎么……穿着毛袜子。”宋琪躲都懒得躲,看一眼江尧脚上厚墩墩的黑毛袜子,再看看江尧气势汹汹的脸,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跟个婴儿似的。上回诊所也这么穿?”
    “我怕冷行不行?”江尧把脚收回来,重新盘上腿。
    “行。”宋琪点点头,“小朋友干什么都行。”
    “小你爷爷!”江尧骂他。
    “这个吧。”宋琪翻出一张被其他碟片压在盒子底下,连开封都没开的碟,利索地撕开,“忘了什么时候买的,还没看过。”
    “吓人么?”江尧凑脑袋过去看,国外的,封面一只大眼珠子,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不知道。”宋琪把碟片抠出来塞进碟片机,冲江尧抬抬下巴,“窗帘拉上。”
    “这么讲究?”江尧站起来拉窗帘,厚毛袜子直接踩在地上也觉不出凉,扭头看看客厅里真是瞬间就暗了下去,屋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厨房的排气窗,与卧室门后透进来的光线。
    “厨房呢?”他问。
    “留着吧。”宋琪说,去卧室拿了个小太阳出来在墙角插上电,冲着江尧的方向打开,“省得你看不见一点儿光再吓哭了。”
    靠垫,啤酒,电影,小太阳,完全充裕的时间与隔绝外界的窗帘,江尧坐回去倚着背后的沙发,突然觉得宋琪这人特别会制造氛围,整个环境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得不得了。
    连鞋都蹬了,跟自己家似的。
    “谁哭谁王八。”江尧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刚抻一半,电影里传来“哐”的一声巨响,江尧“操”了一声,保持着懒腰伸一半的姿势瞪着电视,“这他妈百万音效啊!”
    “不好意思。”宋琪笑笑,把遥控器拿来减了减音量。
    都说恐怖片就是听音效,这话太有道理了,针对这部片子尤其适用,开头才十来分钟,导演就把能使的损招都使了个遍,极尽吓人之能事,赶鸭子上架地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电影里来。
    江尧对恐怖片虽然说不上怕,但这乌漆墨黑的,盯着这么个有年月的电视机,耳朵里一声接一声的诡谲动静,他想不入戏也有点儿小难。
    一颗不怎么美妙的人头突然从画面里滚出来,江尧低低地“操”了一声。
    “坐过来点儿?”宋琪抱着胳膊看他一眼,突然说。
    “怕了?需要尧哥哥的温暖?”江尧清清嗓子,梗着脖子坐过去,跟宋琪胳膊挨着,顿时找到感觉了。
    看鬼片儿就得跟人挨着,不挨人也得挨条狗,被吓得踏实。
    宋琪笑着“啊”了一声,捞起啤酒喝了一口。
    他放回去以后江尧也去拿,顺着刚才放举到嘴边的时候还心想怎么瓶子好像轻了,耳朵边儿一热,宋琪扭头冲他说了句话。
    “我的。”宋琪说。
    他说话的同时,刚才那颗头又腆着脸滚出来,也说不来是因为那钻耳朵的热气还是这颗作死的头,还是二者兼具,总之江尧手一抖,凉丝丝的啤酒顺着倾斜的灌口泼出来,一点儿没浪费,不偏不倚全浇他裆上了。
    “……你吓得尿裤子爷爷我都不带眨眼的。”
    不带眨眼的。
    眨眼的。
    眼的。
    ……
    江尧瞪着自己多灾多难的裤丨裆,二十分钟前说过的话在脑中飞速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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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如果按照阳历来算, 过了今天晚上,明天迎来元旦一月一, 江尧身份证上的年龄就又长了一岁,即将跨入二十一岁的绚烂人生。
    而在第二十年的最后一天,在这个尾巴根儿上,他把裤子给……泼湿了。
    湿的位置特别好看。
    痕迹绝美。
    哪怕再往前倒个两小时, 要是有人说“江尧你等会儿会尿一裤丨裆”, 江尧都能给他栓个小绳挂阳台上去。
    现在他皱眉盯着脱在地上的裤子,手里攥着不知道该不该脱的内裤裤边儿, 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非要喻的话大概就是“宋琪你狗日的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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