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玛太太把脸埋在双掌里,拼命压抑自己的尖叫。
[哦哦哦我不行了我感觉我的心脏被可爱刺穿了……冷静一点!艾尔玛!现在是工作时间!!]
她反复深呼吸,这才平静了些。艾尔玛睁开激动得泛泪的双眼,望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小家伙。
[哦我的小宝贝,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你很害怕对不对?]
她非常想摸一摸这小家伙的脑袋,但是它的脖子实在太细了,让艾尔玛觉得自己的一根手指都会把它弄坏。所以她只能紧紧揪着围裙一角。
[这里是戴维斯先生的房子,戴维斯先生是这一带的领主,他是个亲切的好人,你一定会喜欢上这儿的!我的小乖乖,你从哪儿来?你有父母吗?你的兄弟姐妹都这么小吗?]
艾尔玛太太一旦陷入自己的模式就会滔滔不绝。所以管家在10分钟后站到她身后咳嗽了一下。
[哦,艾伯特先生……您吓了我一跳!]
[我很抱歉艾尔玛太太。]管家有着短而精神的羊角,纯白色皮毛,鼻根处架着副单边眼镜,显得睿智而绅士。
[我猜我们的小客人也许会口渴,你愿意去厨房拿一杯热牛奶吗?]
艾尔玛太太风风火火地去了。
[小客人,请原谅艾尔玛的失礼,她平时一直是位很有分寸的女士,是我们值得尊敬的女仆长。]
[不过人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爱冲昏头脑,这也许就是天性。]管家冲贺容眨了眨眼,就在这时女仆长捧着杯热牛奶风风火火回来了。
贺容望着这个杯子,足足有1升烧杯那么大。
[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小的杯子了。]女仆长显得有些为难,[小乖乖,你拿得住吗?]
贺容想说谢谢,但是对方听不懂他的话,所以他默默点了点头,女仆长小心地递给他,但是她和贺容都忘了有没有毛皮对热度感知是不同的。贺容瞬间被烫得缩回了手,滚烫的牛奶晃出了杯口,几滴洒在他的手背上,那里顿时通红一片。
艾尔玛太太惊惶地高喊起来,艾伯特命令她立刻去拿冰袋和毛巾。管家刚想仔细查看贺容的手,戴维斯先生和垂头丧气的蒙特利先生走了出来。
[艾伯特,你们在外面吵什么?对客人太失礼了。]
戴维斯先生没有语气地说。
[我和蒙特利先生的谈话结束了,请替我送客。]
[戴维斯先生、求求您……看在、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请再通融几个月……我保证工厂马上就会有起色!我保证!]
[蒙特利先生,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您不能、您不能立刻抽走资金,我们是有约定的!看在天神的份上!戴维斯先生!]
[蒙特利先生,是您违约在先。]
黑色领主下达了最后通牒。
[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请您离开吧。]
他瞥了一眼贺容的方向。
[还有您的“礼物”。]
蒙特利先生看起来宛如经历了一场噩梦。
贺容捂着手,思考自己是该回到手提箱里,还是跟着走出去。艾尔玛太太急匆匆揣着毛巾和冰袋回来了,她告诉戴维斯先生自己不小心害贺容烫伤了,都是她的失职。她的主人皱紧了眉,仿佛贺容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严词批评了可怜的艾尔玛太太。
[你必须好好看着它,别让它到处乱跑。]
贺容最终还是被留在了这所房子里。
第16章 荒岛求生(四)
艾尔玛太太是位十分亲切的女士,虽然她对待贺容的态度总能令他想起吸猫博主看到奶猫时的反映。
她先带贺容参观了一圈豪宅,又领着他去了各种意想中 “小动物”会喜欢的地方:庭院、喷水池、花房、广阔的草坪……然后她又带着贺容回到了大得离谱的房子,确认他能独立解决个人卫生、会使用洗手池(需要梯子)、和各种淋浴工具(不会把自己淹死)。她翻出一张小床放在自己房间的角落,还特意盖上了小羊羔皮避免贺容晚上冻着。最后她告诉贺容千万不要随意进入戴维斯先生的书房。[老爷会大发雷霆。]她再三叮嘱。
到了饭点,艾尔玛太太将他领到了仆人用的厨房。木桌很高,大概到贺容的肩膀。贺容只好把餐盘放在椅子上,勉强用锅铲似的勺子吃饭。这让艾尔玛太太非常过意不去。再次用手势告诉这位爱操心的夫人自己没事后,贺容和仆人们一同享用了今天的午餐。
开动前,所有人双手交握进行祷告。
[伟大的天神啊,感谢您的馈赠,愿所有的灾难和苦痛都能远离我们。]
看来【天神】是他们最崇敬的神明。贺容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完祷告,吃上了登岛后的第一顿桌前餐。
此后的几天里,贺容在这里过得十分自由舒适。房子里的仆人们都很亲切,对他这样的异类抱有好奇但不会过度亲近。就算是热爱小动物的艾尔玛太太,也绝对不会擅自触碰贺容。正相反,她十分苦恼自己的力量会再度成为伤害。于是贺容轻轻握住她的手(也可以说爪子),凝视她蔚蓝色的眼睛,试图传达信息——这种力度自己可以承受。艾尔玛太太感动得几乎掉下眼泪,大声呼叫艾伯特先生的名字,这段故事一时沦为饭后笑谈。
但是戴维斯先生,从那天起贺容就很少见过他,他似乎早出晚归,非常忙碌,即使有时见到了也隔着遥远的距离。艾尔玛太太提过戴维斯先生不仅有爵位,还是个非常成功的企业家、资本家,名下有许多工厂。这样的大人物通常都是受人追捧的,但是他不喜欢和人进行不必要的闲谈,也反感别人靠攀交情让他投资。[他活得像个清规戒律的修道士!]女仆们曾私下感叹。然而这样的人反而会让更多人飞蛾扑火、跃跃欲试。
几天后,戴维斯家的宅邸迎来了久违的【大日子】。这一地区的商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睦邻会,也就是交流舞会,今年轮到在戴维斯家举办。仆人们为了这一天很早就开始筹备,身为女仆长的艾尔玛太太和管家艾伯特先生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贺容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躲在房间里就可以了,没想到他也要出席。
[因为很多人听说了你的事,和戴维斯先生说想要见你一面。]
艾尔玛太太替他亲自梳头并换衣。这件礼服似乎是从儿童服装特意改小的,但是做工依然精致。袖口烫着繁复的花纹,下垂的蝴蝶领结上还夹着戴维斯家的家徽。艾尔玛太太对贺容的这一身赞不绝口,又开始猫奴附体称他为【自己最可爱的小宝贝】。
于是贺容坐在宴会厅垫着天鹅绒的凳子上,望着群狼环伺面无表情地心想,艾尔玛太太,你的小宝贝不知道今晚能不能保住。
大厅灯火璀璨,提琴悠扬,鬓影衣香在金色的舞池里浮动,美酒交错间绅士们款款而谈。许久不见的戴维斯先生站在主宾们中央,就算保持沉默也比附近的任何存在都要醒目。他仿佛天生带着上流阶层的压迫感,但并不让人觉得倨傲。就像天空中只悬着一个太阳是理所当然的,他从出场起就必然是所有人的焦点。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深黑色礼服、年龄看来稍长的绅士,他头上的漆黑长角和戴维斯先生有些像,只不过他的颊边和脖子上都长着白毛;他举起酒杯仿佛正高谈阔论,时不时指着另一位体态优雅,浅灰色毛皮的女士对戴维斯先生说些什么,这位女士闻言似乎腼腆地低下了头。
[天神啊,戴维斯先生真是太出色了,听说他今年又收购了一家酒厂!]
[我还听说他建立了慈善基金,打算帮助下城区的儿童!]
[哎,像戴维斯先生这样的黄金单身汉真是万里挑一,如果我没有订婚就好了……]
[哎呀,你胆子可真大,你忘了他死过两个未婚妻了嘛……]
[嘘——]
穿着华丽的女士们同时提起裙角对他人行礼,然后接着窃窃私语。
[这件事可千万别再提了……]
[胆子大的只有玛利亚小姐一个人就够了,我们还是远远看着吧。]
[……哎你们快看那儿,那是不是就是戴维斯先生新养的“小宠物”?]
[戴维斯先生居然会养宠物!他不是对猫狗都很反感吗?]
[但是那可是全新品种,谁都没见过长得那么奇怪的动物,全身光溜溜的,嘴还那么平!]
[我觉得它长得像马戏团的猴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吃香蕉?]
[戴维斯先生的审美还真是特别……]
听八卦听到一半被diss一脸的贺容:…………
就在此时,有几个黑影偷偷凑上前围住了他。他们个头相对较小,打扮也比较孩子气,显然是跟着父母来参加舞会的少爷小姐们。
[哇,这就是大人们说的“真气种”!]
[是“珍—奇—种”!你这白痴!]
[它好小哦,还没有毛,它不会觉得冷吗??]
[大人们说它可能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天使不就是光屁股的吗??]
贺容:…………
[我好想听听它的声音!]
[我想摸摸它!]
[我也想!!]
[但是大人们会生气!]
[他们都在说话,我们偷偷地摸!]
眼看这场讨论进行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打量着即使是幼崽也比他粗了一圈的胳臂,贺容的脑中拉响了警报。他趁着孩子们还在争执“谁先摸”的问题,无声跳下了凳子,一个弯腰钻入了一旁盖着白布的餐桌。
[剪刀石头布!哈哈我赢啦!我先……咦??它不见了!!]
[它怎么跑了??]
[它在那儿!!]
有个孩子指着正弯腰钻向另一个桌子的贺容。
贺容:……
他立刻钻了回去,故意在不同方位的桌底来回窜,慢慢挪向宴会厅大门。孩子们不管不顾地掀桌布,跟着钻桌底,激动地哇哇乱叫,引来不少侧目。几名仆人试图上前阻止,贺容趁此机会跑出大门。
[它逃出去了!!快追呀!!]
也许所有生物的幼崽看到逃跑的玩具都会更加兴奋,孩子们以为贺容这是在跟他们玩,于是欢快地叫了一声追了上去。贺容不敢有片刻停留,他的脚力完全无法和对方抗衡。只能发挥捉迷藏的本领,不断朝黑暗的角落钻。但是对方的嗅觉似乎也很敏锐,不管怎么藏很快都会被发现,情急之中他只好冲出大宅正门,深吸一口气扎入了庭院中央的巨大喷水池。
贺容蜷着身体缩在冰冷的池底,一边想着自己会死于被熊孩子拍死还是水下憋死这种无聊的问题,一边默默读秒。
50、51、52……接近1分钟,贺容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就在此时,他的衣领连同整个身体被提出了水面!
[你在做什么!?]
贺容咳嗽着,抹去脸上的水,透过模糊的视野,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对面黑漆漆的脸。
晚上好戴维斯先生。他在心中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对方看起来十分生气,并大声喊来了艾尔玛太太。
[艾尔玛,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看好它,别让它到处乱跑,同一句话我没有重复两遍的习惯。]
[我真的非常抱歉老爷。]艾尔玛太太交叠双手深深鞠躬。
[它今天在宴会厅到处乱窜,不仅打翻了酒杯,还惊动了客人们。]
戴维斯先生冷冷说道。
[艾尔玛,我对你很失望。]
[真的非常抱歉,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
[你……]
贺容大声打了个喷嚏,让双方都不由停下交谈看向他。贺容摆出了自己最无辜的表情。如果用表情包来形容,那就是“没办法和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你把它带下去,今天别让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