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碧落趴在床上,过会又猛地抬起头,与其节流,不如开源,自己干不来体力劳动,可以做些脑力劳动的活嘛。
与其把一个剑桥硕士放在这里浪费,不如找点事干干。
思来想去,冯碧落觉得能够可行的方法就是办一个识字班,专门教授成年人。每人每月1块钱,就算只招收10个人,也足够生活了。
“我去找咏梅谈谈看。”
冯碧落收好钱,出门去找白咏梅,刚出门,一部黑色小汽车正好在门前停下。“华先生。”冯碧落走上前。
华雍城推开车门下来,笑道:“碧落,进屋去谈。”他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只纸袋,然后才关上车门。
进入屋里,冯碧落赶紧烧水,在灶口塞了一把稻草,火柴划了半天没划燃。
只听一声脆响,一簇幽蓝的火焰从打火机里冒出来,华先生点燃了稻草,火焰迅速袭卷整个灶膛,冯碧落连忙将细树枝塞入里面,又添加几根粗柴。
很快锅里的水冒出一圈白烟,冯碧落盖上锅盖。
“碧落,以后用这个打火。”华雍城将打火机放到冯碧落的手中。
这块打火机是纯金制作,握在手心里很沉,是国外的一个品牌。“这个打火机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冯碧落慌的要还给华雍城。
“送给人的东西不可以收回。”华雍城笑道。
“那我先收下来。华先生,你好像不抽烟吗?怎么会有打火机。”
“我偶尔会抽烟。”
“华先生,你是有事找我吗?”冯碧落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华雍城打量着屋子,房顶的瓦片似乎破碎了一块,露出手指缝大小的天光。“碧落,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他提起从汽车里带出来的纸袋递给冯碧落。
“这是什么?”冯碧落好奇起来。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纸袋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连衣裙,与布拉吉不同的是,这是一款充满西方好莱坞风格的衣裙,有些像现在的衬衣式连衣裙,但裙子的裙摆像荷叶一样张开,腰身则用一根细带收住,领口有浅蓝色的蝴蝶结,连衣裙的颜色也不是纯白,而是偏带蓝的雪青色。
冯碧落摸着面料,没摸出是什么面料,但是手感顺滑,绝对不便宜。
“是件裙子。”
“你喜欢吗?”
“喜欢,但是华先生,你是要送给我吗?”
“是我太太感谢你。”
顿时冯碧落的心一落千丈,道:“华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打扫一下墓园,其他什么也没做,况且你借给我的钱,我还一直没还给你,你不用送那么贵的裙子给我。”
“你收下吧,这样我也会不对你有愧。”
“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像收下打火机一样收下它?”华雍城的目光有些疑惑不解。
冯碧落咬唇沉默,那是因为送的人不同,裙子是代表华太太送的,她不能收。
“华先生,这件裙子你还是拿回去。”
“我拿回去给谁?我女儿才6岁,她要很久才能穿。”华雍城笑起来。
“你送给琳达小姐。”
“我找不到理由送给琳达。”
“那送给我的理由是因为我打扫了你太太的墓园,送上了一束野花?”冯碧落仰头看他。
“因为,因为,可能我觉得你穿上它会很美。”华雍城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
冯碧落脸红了,心口怦怦乱跳,这时锅里的水烧开了,滋滋地响,掩盖她剧烈的心跳声。她装作去舀水,平息自己纷乱的思绪。
水刚烧开,冯碧落端起碗便被烫到了,一碗水落在地面,碗摔成了两半。
她赶紧蹲下身去拾碎片,但又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了手指,华雍城也蹲下身,抓过她的手,食指上还扎着一块细碎片,他轻轻拔出来,不等血流淌,他便用拇指紧紧按住伤口。
这样亲密的接触使冯碧落益发头昏脑胀,想抽出手。
“别动,伤口要压近十分钟,不然会流血。”
两个人一直蹲着,冯碧落每次去看华雍城时,都发现华雍城也在看自己,于是她的脸越来越红,像熟透的柿子。
许久,华雍城放开她的手,伤口没有出血,但有明显的一道划痕。
“碧落。”华雍城没有说完,转身向门前大步走去。
当他的身影快要跨出门槛时,冯碧落也叫住他。“华先生,我想穿上裙子给你看。”
“好。”
冯碧落抱着那条裙子进入卧室,她飞快脱掉身上的大花衫和棉绸长裤,换上裙子,整理领口,折好裙摆,还特意将脑后的马尾解开,用小梳子理顺。
在卧室里呆了几分钟,冯碧落才敢出来,没有落地镜,她无法知道穿上这条裙子的效果,是美,还是难看。
她的脸布满红晕,连脖子根都染上胭脂红,因为布鞋和裙子无法搭配,她没有穿鞋,赤着脚。
“华先生,你看。”冯碧落转了一个圈,宽大蓬松的裙摆宛若荷叶绽开,乌黑的发丝也随着她的转动飘扬起来。
“和我想的一样,很好看。”华雍城抿着唇笑。
“是真的吗?别人都说我是女汉子,不像女人。”冯碧落眼中闪着光。
“当然是真的。代表一个女人美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内心,温柔又不失坚强,善良而能辨是非。你有着与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在你的眼中有希望、有未来、有活力、有朝气。”
这是冯碧落听过最动听的赞美,其实,在新世纪,大多数的中国女人都是这样,她们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忽然冯碧落发现要干什么了,那就是唤醒无数的中国妇女意识到自身价值。
“华先生,以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华雍城点头,道:“可以,我叫华雍城。”
“雍城。”冯碧落念出他的名字。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当冯碧落追出来时,华雍城已经进入汽车,霎时汽车如离弦的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冯碧落回到屋里,灶膛里的柴火仍在燃烧,锅里的水激烈地沸腾,灶台周边都是溅出的热水。
她视而不见,在屋内不停地旋转,将那裙摆舞得像一片绽开的荷叶。
其实,像这样的一件裙子,冯碧落有很多,她的衣橱里装满了各种奢侈品牌,有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来得及拆,它们都比手中的这款要好看得多。
可是,冯碧落偏偏迷恋着手中的这一件。
012把你当牲口使
白咏梅不在家,冯碧落去田里找她,果然她在收割水稻,累得满头大汗。冯碧落看着天,虽然是下午五点多,但阳光仍是猛得狠,白咏梅的半边脸被晒得红红的。
“这么大的太阳,你也不蒙个面巾,这脸肯定晒伤了。”冯碧落埋怨。
“不好干活,你看,就戴个草帽也麻烦。”白咏梅放下镰刀,将草帽的绳子系紧,太松的话这草帽在割稻的时候两边甩,太紧又勒脖子。
地面上放着一大块割好的稻子,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白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也多,看那连绵的一片估计要割上十多天。
“你歇会吧,别累着了。”
“不行,要快点割才行,赶着种第二季,割晚了就赶不上,那损失可就大了。”白咏梅喘了口气,割了一把后便转身放在地面。
“一年要种几季水稻?”冯碧落一窍不通。
“你还说你是乡下来的,瞧你这问题就知道你不是乡下的。我们这块南方一般是一年种两季,二月播种,六月收,七月种第二季,到十月后收。”
冯碧落挠着耳后的发丝,道:“第二季是直接把苗种在土里吗?”
“越说越离谱,这是水稻,哪能直接种。告诉你,割完稻子后,还要整地,整地明白不?就是把土翻一遍,这就分三个步骤,粗耕、细耕和盖平,然后是育苗,之后把育好的苗插到水田里。算了,不和你说,你瞧你皮肤白白,以后就不要说你从乡下来的。”
“我祖上就是乡下的嘛。”冯碧落撒娇。
看着白咏梅忙碌,冯碧落主动到田里,将割好的稻子放到一起。“你爹,还有你两个哥和嫂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
“我爹和大哥二哥去山里砍柴了,我大嫂在家带孩子,二嫂,你知道的,快生了,哪会让她干活。”
“你爹和两个哥真够好笑的,砍柴用得着三个壮汉吗?还有你大嫂,孩子都那么大了,用得着带吗?这一家子都把你当牲口使。”冯碧落气得又口不择言了。
“我习惯了,以后等我嫁出去就可以享受好日子。”
冯碧落直摇头,农村女人在娘家才是真正被压迫的对象,但她们永远不会往这方面想,这在新世纪也是常见的事。
“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华先生,真头疼!”白咏梅嘟起嘴。
“不用送太好的,能表示心意就行,做件衣服吧,你最拿手。”
“那我可不敢,华先生的衣服都是定制的,我都不敢上手,再说他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我也买不起。”
冯碧落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在我家里做一顿饭给他吃,不但实惠,又能表达心意。”
“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有你在,我也不害怕。”白咏梅高兴起来。
两人商量请客的菜单,报了几个青菜名,但是没鱼肉,白咏梅打算去老刘家买一只老母鸡,冯碧落听她说得兴高采烈,遂道:“咏梅,你准备这多菜,你有钱买吗?你的钱可都被你家那帮吸血鬼拿走了。”
一语提醒了白咏梅,她不禁面露苦色。
“我有钱,我来买就行。”冯碧落笑道。
“碧落,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白咏梅耳濡目染,也不禁亲了冯碧落一口。
冯碧落眉开眼笑,道:“咏梅,我来找你有事,有个赚钱的想法说出来你听听,你看可不可行?”
“嗯,你说,什么赚钱办法?”
“我们镇人口其实还挺多,好多人都不识字,我想办个识字班,收点学费。”
白咏梅瞪大眼睛,道:“不是有学校吗?”
“我办的识字班是针对不识字的成人,费用比学校要便宜一些,只在晚上开课,每晚三个小时,从七点到十点。”
白咏梅眼中露出羡慕之色,道:“那我能来上课吗?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