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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大的身躯向后躲着,陈立夏却不肯放,跟个小流氓似的贴着他结实的胸膛磨蹭着。
    吵闹声从马棚子转移到了大队院子,陈立夏知道老更倌等人走了,低低地唤起他的名字,“国年……”
    她喊了一声又一声,马棚里离大队院子不远,她这样难保不会被人听到。
    赵国年皱皱眉,一把捂住她的嘴。掌心传来温热绵软的感觉,他手一抖,又赶紧松开了,将她放到地上。
    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闪现出类似慌乱的情绪。陈立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定定地看着赵国年,脸上带着调笑,看起来更像个小流氓了。
    “你……”
    “你……”
    异口同声。
    “你先说!”这样近距离地跟陈立夏接触好像做梦一样,掌间绵软的感觉犹在,让赵国年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你怎么会在这儿?”
    “跟着你过来的!”赵国年说话间打量着她,见她眼中的不解,沉着声音解释道:“我看到你站在我家院外了!”
    原来他在家啊!陈立夏点点头,看向大队的方向,“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理?”
    “批评教育吧!”这种事怎么说都是男女问题,若是朱才俊肯娶陈立秋,就没什么处理一说了。
    只是……朱才俊是立夏的对象啊!
    赵国年看了陈立夏一眼,忽然问道:“你是特地来堵你姐和朱才俊的?”
    “啊?”陈立夏没想到他眼睛这么毒,怎么就不能是她碰巧路过呢?
    她吸吸鼻子,乖乖承认,“是啊!谁让他们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顿了一下,她又特地说道:“其实,我跟朱才俊早就分手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矛盾,赵国年显然是不信。
    陈立夏咬咬下唇,暗骂自己不会说话。他一定以为这是她被姐姐和对象背叛,说出的怄气的话吧?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良久,大队里传来了骂骂嚷嚷的声音,其中还有赵国年的父亲赵书记的声音。
    陈立夏和赵国年对视一眼,微微扬起嘴角,“今天的事儿,你要帮我保密啊!”
    说着,举起了右手,“拉钩!”
    第3章 偏心的母亲
    赵国年看着她幼稚的举动,皱皱眉,还是伸出手勾在一起。
    一白一黑,无比突兀又无比和谐。
    松开手,赵国年还有些不舍,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我送你回家吧!”
    嗯,该做的做完了,她也该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毕竟,明天的李家堡子,指不定有多热闹呢!
    陈立夏点点头,跟着赵国年一路回了家。他身材高大,即使瘸着一条腿,也十分挺拔。这个时候的人穿得都是肥肥大大的衣裳,单调的黑白灰。赵国年穿的就是黑色,走在夜里,像要隐匿了似的。
    陈立夏刻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两步地往他身边凑一下,每次靠近他,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僵硬。
    是她的靠近让他紧张了?这种想法让陈立夏隐隐地有种自得感。
    赵国年这个时候应该就喜欢她了。前世她公司几次陷于危难,都是他资金人脉各种支持。她也猜测过,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可他身边有恋人,她又不好开口。
    最后一次,她请他吃饭,将他灌醉了,他才说了实话,那个所谓的恋人只是他的远房亲戚,两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爱了她一辈子,哪那么容易就放弃她,跟别人在一起?
    那些话她一直记在心里,每每想起来,就觉得震撼无比。
    她和朱才俊的婚姻不顺,心底是不相信爱情的。更不相信,会有人甘愿用一生去守护别人。
    慢悠悠地走到了家门口,陈立夏看着赵国年年轻的容颜,轻声说了句,“晚安!”
    赵国年有些惊讶,沉沉应道:“晚安”,看着陈立夏进屋,才转身走了。
    今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夜空泼墨一样,赵国年却觉得异常的好看。
    发现了前世没有在赵国年身上注意到的东西,让陈立夏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甚至比报仇还高兴。她喜眉笑眼地回家,却发现家里一片凝重。
    大门和二门都敞着,屋子里灌着风,更显得空荡冷寂。
    张萍窝在炕头,枯黄消瘦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蒙着一层阴影,哭成个人泪人。陈立春在一旁劝着,毕竟是个半大小子,虽然很担心姐姐,但也难免觉得尴尬。
    瞧见陈立夏进屋,张萍发泄似的拿起扫炕的笤帚,一下子就扔过去,“让你去找你大姐,你找哪去了!”
    笤帚打歪了,陈立夏拍拍心口,被吓了一跳。
    “我去姐的同学家了,可是没找到。”顿了一下,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吗?可人家说她早就回来了啊!”
    “放屁!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啊!”张萍说着,哭泣变成了哀嚎,捶着草席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立夏和立春赶紧上前去劝,张萍却哭得更厉害了,一手抱一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二啊,春儿,你姐完了,咱家也完了!你说她怎么就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儿呢!这可怎么办啊!”
    陈立夏心知发生了什么,还是做出不解的样子,“妈,到底发生什么了?……春儿,你来说!”
    这种情况,陈立春哪说得出口,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明白。
    “你大姐跟朱才俊在马棚子,让人堵着了!刚才大队来人,说把他们俩关在大队,连夜调查呢!”张萍恶狠狠地说着,看着陈立夏的目光也变得不善,“都怪你!你勾搭谁不好,偏偏勾搭朱才俊那种黑心肝的,你可把你姐可害惨了!”
    朱才俊是她的对象,发生这种事,她是受害者,母亲不骂陈立秋,却来怪她?
    打小,张萍就偏向陈立秋。可她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
    父亲早死,母亲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确实辛苦。偏偏大哥还不争气,跟着一帮流氓鬼混,下了大狱。
    这样的家庭供不起三个孩子念书,母亲就让陈立夏和陈立春都辍学了,只供陈立秋一个。
    前世的她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对待这两个女儿差别如此巨大。一个在学校里念书,另一个却在地垄沟里刨食。
    直到她车祸后躺在手术室急需输血的时候才知道,张萍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是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
    如今她知道真相,就不会要求她像亲妈一样对待她。指责打骂,她都受着,但却不会再伤心了。
    陈立夏脱了鞋坐在炕沿上,象征性地安慰道:“妈,会没事的。”
    可谁心里都知道,怎么会没事呢?
    张萍搂着她的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呜咽一声,又哭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然,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公社。虽然公社领导努力将这消息压了下来,可其他公社的社员还是有听说的,看着他们大队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目光。
    大队的领导干部都急疯了,刚树立典型就出了这么个事儿,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对这个陈立秋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队里还专门因为这件事成立了调查组,将朱才俊和陈立秋分别关了起来。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村人们说什么的都有。那些惯会扯老婆舌的凑在一起,说出去的话句句戳人脊梁骨。
    前世,这些骂名都落在了陈立夏身上,如今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那感觉,简直不是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唯一不好的是,那些人斥责陈立秋的时候,总要把她带上。毕竟大家都知道,朱才俊是她的对象。
    这姐姐和对象偷情,她可是受害者。于是众人在贬低陈立秋的时候,总要替陈立夏说几句,她也累得在众人面前装可怜。
    陈立夏坐在场院的角落里,低着头搓玉米粒。对那些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同情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两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儿端着簸箕走到她身边。
    其中一个连说带笑地推了她一下,“立夏啊,你家苞米晒得真干,看着挺好搓啊!”
    “嗯,我都快弄完了!”陈立夏笑笑,看向说话的女孩儿。
    她叫李芬,旁边跟着个小跟班,叫李丽,是她的表妹。两个人却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圆润可爱,一个消瘦可怜。
    她们都是陈立秋的同学。那个李芬是队长家的姑娘,经常在公社活动,她接触的少,不了解。但那个李丽……陈立夏多看了她一眼,她可是陈立秋的跟屁虫。
    前世她名声坏了之后,陈立秋为了让她尽早的跟朱才俊脱离关系,指使这个李丽在场院里辱骂她,还泼了她一身的泔水。
    如今坏了名声的是陈立秋,所以李丽就抛弃她了?
    第4章 朱才俊和陈立秋的下场
    陈立夏心里冷笑,还是给两人挪了挪位置,让她们都坐了下来。李芬是村子里有名的“小钢炮”,一张嘴最会说,小到家长里短,大到国家政策,她都说的头头是道。尤其很多观点在后世都应验了,这让陈立夏十分吃惊。
    “立夏,你相信吗?以后咱们农村,也会跟城里一样!有楼房,有宽敞的路!你看那些知青眼巴巴地回城,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李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梦幻。
    陈立夏也被她感染,肯定地点点头,“嗯!其实城市发展离不开农村,毕竟,谁能不吃粮食呢?”
    这种想法在这个时候是很前卫的,出自两个农村小姑娘的嘴里,有些痴人说梦的意味。
    旁边的李丽就嗤笑一声,“这话说得轻巧,可如今大家还不是眼巴巴的想吃红本?唉,人家立秋能考大学,知青能回城,连赵瘸子都能在粮库争取转正……就咱们,只能在场院里搓苞米,这就是命啊!”
    这话李芬就不爱听了,猛地将手里的玉米摔了一下,“考大学咋了?那大学要人都不看人品,不上也罢!”
    李芬学习成绩跟陈立秋不相上下,可是陈立秋考上了,她却落榜了,这让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想到陈立秋考上大学后惺惺作态地跟她说继续努力的话,她就觉得恶心。
    “大学是成功的途径,却不是唯一途径。”陈立夏不像李芬急躁,只是莞尔一笑。她长得白净水嫩,又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生辉。这么一笑,那叫一个明媚动人,连带着旁边的景物都生动了。
    不只是场院里的小伙儿,连李芬都看呆了,“立夏,你长得可真好看!”
    被个小姑娘夸了,陈立夏还有些不好意思,“长得好看也比不上你一张嘴,简直口吐莲花!”
    “她哪是口吐莲花,就是个‘小钢炮’!”旁边立刻有人接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芬也不生气了,掐着腰哼了一声,继续跟陈立夏说话。
    一旁的李丽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忍不住握紧了手,瞪了陈立夏一眼。李芬整日在村子里胡说,谁会接她的茬?就这个陈立夏,花言巧语虚伪讨好!她瞥了眼不远处始终痴痴地看着陈立夏的男人,那手就握得更紧了,哼,该死的狐狸精,连结了婚的都不放过!
    就在场院里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句,“立夏,你姐姐和朱才俊要放出来了,你妈让你赶紧回家呢!”
    陈立秋被放出来,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着急忙慌地让她回去?
    陈立夏皱皱眉,跟李芬说了声,就端着簸箕回家了。
    她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诡异的氛围。陈立春下地了还没回家,屋子只有张萍一个人。背光坐着,看上去十分瘆人。
    见到立夏进来了,拿着笤帚拍了拍炕沿,拍起了一层的灰尘,在空气里飞舞着。
    “我把你叫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姐和朱才俊已经领证了!你以后离朱才俊远一点!”张萍冷着脸,声音有些不耐烦。
    陈立夏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想笑。这是担心她会破坏陈立秋的婚事?朱才俊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个畜生,白给她都不会要!
    前世的陈立秋还用尽手段勾引朱才俊,让他抛弃她。这一次,她早早地成全了他们两个人,这是做了个好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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