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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一个护卫队,那祯禧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这样的人,只怕还不是金子就能打发的完的,怕是好大喜功,极为爱面子的。
    富贵喝了三碗凉茶,才等来这位方大人,方大人回了衙门,听说是上海来的巨贾要见他,登时就感兴趣了。
    “我们家先生是南边来的,南边些许的产业,只不过初来乍到,在北地里遇上了一点儿的难事,想着您的名声威赫,是能为我们做主的人,因此特来拜见您。”
    方大人笑了笑,放松了许多,这是来求自己办事儿的,身子靠着圈椅上,端着茶大口的喝。
    来求他办事儿的,多了去了,哪个都得看老爷的脸色。
    富贵心想果真是不错的,他得动动脑子了,闲话虽然说得是闲话儿,可是得不动声色的让人想着听下去,他得吊起来眼前爷的胃口来。
    他于是笑了笑,放下来茶碗,叹一口气,“您是不知道我心里面的难处,我索性跟您摊开了说罢,您是大人物,咱犯不着跟您绕弯子的来。”
    大人物方大人极爱听别人的难处,于是带着爽朗的笑,“尽管说,说罢。”
    富贵就把那一盒子沉甸甸的大金鱼儿很是随后一放,方大人原没看在眼里,只是桌子上的茶碗随着震动了一下。
    大人物的眼睛才随着看过去,凝神一想,却被富贵的一句喊拉回了心神。
    富贵好似随手扔的是一块儿的石头,“我们家老爷,最近闹心啊,您也知道,上面的闹心,下面的我们这些人,就跟着吃挂落。我们家老爷虽然是姨娘生的,您看方大人,我不该跟您说这些的,您看看我多话了。”
    方大人不由得直起来身子,“没事,你继续说,姨娘生的怎么了?”
    富贵笑了笑,不怎么了,就是跟方大人一样,这位方大人是吃够了姨娘生的苦,家里原本是大户人家,只是嫡母不慈,老爹一死他连着姨娘一起被提脚卖到了八大胡同里面去了。
    后来姨娘死了,他没个依靠,就此参军去了,现在是衣锦还乡,因为着还认识字,又是个有几分才干的,因此官运亨通,辗转多地做大员。
    富贵接着叹一口气,好似是不得不说的时候到了,“虽说是姨娘生的,可是我们老爷最是重情重义了,离开北平许多年了,可是对着这边的老亲戚是时而照顾的,但凡是有开口的,没一个不帮衬的。”
    “但是您想来也知道,咱们这地儿,养出来的虽然都是爷们,可是论起来是真的不如南边人家阔绰。”
    “我们老爷按理说今年是极为难过的,受了太多委屈了。我不该跟您说是什么委屈的,可是我求您办事,您就听我说一说罢了,我不跟您绕弯子。”
    富贵眼睛里面包着泪,带着极为克制的委屈,跟他们家老爷如出一辙的委屈一般。
    “我们老爷今年已经被分家出来了,这其中的委屈我不说也罢了。”
    庶子分家,能有什么好东西等着呢?方老爷想想也知道,他寻思不过又是个可怜人罢了,只是没有自己的运道好。
    “你就说吧,既然是请我办事儿,我合该是都听一听的,不能帮您办事,也能听一听您的委屈不是。”
    富贵心里面微微笑,脸上还是跟苦瓜水里面泡出来的一样,“我们老爷只分了南地儿八十六间商铺,里面才有两间金银铺子,其余的竟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米店布庄。这可怎么好呢,我们老爷真的是难熬的很啊,这么几间不值钱的铺子,您说说在这世道里,够做什么的啊?”
    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方大人瞪大了眼睛,真想说一句,你们家老爷难不成是貔貅吃金子的吗?
    八十六间铺子还不够吃,还委屈成这样,方大人彻底来兴趣了,较上劲儿了。
    “八十六间铺子,那一年进项不得几十万了。”
    富贵自己又是一叹气,“不太到一百万,我们家老爷好似是提过这么一句,年底盘账的时候说是有这么一笔零头钱呢。”
    方老爷的眼睛是彻底睁大了,觉得怕不是骗人的,八十六间的铺子竟然只是一个零头,那得多大的家业,看富贵像是骗子了。
    富贵不经意的去端茶碗,手肘碰了一下桌子上的盒子,大金鱼儿稀里哗啦的全都掉出来了,砸到方大人的脚趾头上,生疼生疼的,这可是金子啊,金子得多沉呢,难怪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声音是如此的悦耳。
    “哎呦,哎呦,真的是对您不住了,看我毛手毛脚的,光顾着心里面发愁了。”
    富贵随手捡起来地上的金鱼儿,跟捡豆子一样的,最后红着脸,好似是不好意思到极致了,一共是八根大金鱼儿。
    他直起腰来,胡乱拿了一根给方大人,“瞧着您的脚给砸到了,对您不住,实在是对您不住,您收着吧,收着吧,就当是我给您赔罪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到方大人的手里,大人物方大人心里面不停的吸冷气,这是多大的家业啊,这可真的是大黄鱼,硬通货啊。
    这家里的下人,随手抱着一盒子,还能随手拿着给送人,方大人自认自己这么大的官儿,出手都没用如此阔绰过一回儿,捏了捏手里的大黄鱼,这彻底的服气了。
    自己只怕是,认识了什么大人物啊,有钱的南边来的土豪姥老爷啊。
    一再的留饭,富贵不好意思,酒足饭饱之后难免就全说出来了,“我们老爷按理说分家了,落魄成如今的样子再不比以前了,可是对着家里的穷亲戚,能帮的还是帮的,为此我劝过多少次了,可是他就是不听,一等一的善心人儿。”
    “我说咱们留着钱,您不愿意当官儿,那就出国去,国外的生活质量,想来您知道是比我们强的。”
    富贵端起来酒杯,沉闷的咂摸一口,“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走,说是国内多好,去国外了,吃喝用的都不合心意,他也放心不下这些老朋友亲戚们。”
    方大人碰杯,一口干了,心想要是老子老子也舍不得,八十六间铺子呢,谁舍得扔下来走,不由得看了富贵一眼,心想这是大户人家的豪奴,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这南边待够了,瞧着北地里的风物很是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呢,他爱看这些风土人情的,让我先来,先来找两个熟门熟路的人,护卫着在这城里面转一转,不然人多眼杂的,总有一些不开眼的东西,冲撞了岂不是坏了性质,再没有走亲戚的兴致了。”
    方大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太明白了,就跟他一样,一上任立马就找了个会骑马的护卫队,跟着他前后进出,所有人见了都要行礼呢,一个是为了体面排场,再一个就是为了安全着想了。
    “想的很是周到,咱们这样的人物,不比那些小人物。”
    听着方大人已经把他归结到大人物去了,富贵送了一口气,上钩了,“您是个明白人,跟您说话我心里轻快,主子的安排我得精打细算的来,先去了这一片儿泰和茶馆里面去打听,我也不问,我就仔细看着,还真的是让我找到了人。”
    方大人不由得更得意了,泰和茶馆是他管着的,他下面的领属,“您是个机灵的,什么事儿到茶馆里面去办,都能办成了,没有茶馆办不了的事儿。”
    茶馆里面,不仅仅是喝茶的,还是个中介交易所呢,功能之齐全,价格之公道,消息流传之顺畅,只让人叹为观止。
    富贵笑了笑,“这边的人都爱找巡警护卫,别说是我们老爷瞧不上了,这一群只会汤儿事的人,能护卫个什么劲儿呢,嘴皮子上的功夫。”
    这话说到方老爷心坎上去了,“可不是,我就死瞧不上臭巡脚的,我的护卫队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能丢了面。”
    “是这个理儿,所以我就咋摸着,找了街上最威风罪有本事的人来,就是您手底下的那两位大将呢。”
    方老爷来了劲,仔细想着自己手底下哪两位大将,捉摸了半天,“您尽管开口。”
    富贵就笑了,最后是把麻杆跟胖墩要到手了,“嘿,还真的是巧了,我这才打听到您这儿来,我瞧着他们两个办事儿是真的可心意啊,街面上的事儿没有他们不管的,那随机应变的能力首屈一指的,这要是跟在我们老爷身边了,没有人敢招惹的。”
    方大人松了一口气,这完全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啊,竹竿跟方墩两位,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下属的下属,倒是极为会来事儿的,进贡的合心意不说,且事事儿都能周全到了,方老爷看着富贵,打心底里面瞧着他是个好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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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点舍不得了,那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过您尽然开口了,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您家姥爷原来的是客人,咱们这儿啊,是最好客的。”
    去一边的左膀右臂,当将军的会注意到下面几个小兵吗?
    能干的人那么多,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拿着竹竿跟方墩做人情,再好不过的了。
    “先谢过您了,我原想着带着这些金子来,是想着请不到人,就到镖局里面去高薪聘请人来的,您能答应了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们老爷是个散漫性子,怎么也得借用个一年半载的,您要是不嫌弃,这个您就收着了,权当是我们找人的工薪了。”
    富贵这才把事儿给完成了,方大人的眼睛里面只看得到金子了,富贵知道,他是绝对不会给竹竿方墩一毛钱的,可是他们俩就得听方大人的。
    这就是计谋,钝刀子杀猪,大家伙儿有的是耐心的,禧姐儿说的对,要装阔绰,杂七杂八的不说正事儿,无意之间处处是阔绰,真真假假的这位方大人就信以为真了,然后再开口要这两个臭虫来当护卫。
    方大人无论是看在金子的面子上,还是想着结交阔绰的南边富人,都不会把这两个料子放在心上的,说给就给了。
    不能开口直接要,直接要来了,方大人恐怕是要多心的。
    富贵这么一捣鼓,竹竿跟方墩的调令就到手了,这年头,官差借调是最经常不过的事情了,有钱的人越来越多,都喜欢拿着几个官差去装点门卫,来客人了站岗,迎来往送的最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是那祯禧要了这两位来,绝不是要来看家护院这么简单的。
    方大人依依不舍的嘱咐富贵,“尽管使唤他们就是了,要去接你们家主子,尽管去,什么时候不想用了,再给我送回来就是了,要是不合你们心意了,再来跟我换,我这里有的是人呢。”
    这么俩孙子,换了一盒子大金鱼儿,方大人觉得很划算,要是再多来几个富贵这样的,他是要发大财的路子啊。
    又不肯放过这样的地主家里的傻儿子,是的,方大人是觉得富贵跟他的主子一样傻,“到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必定是要招待你们家老爷的。”
    富贵二话不说,出门换了衣服,带着调令就去了官府,拿着调令出来直接拍到桌子上,“赶紧的看清楚了,在衙门的立时跟着我走,不在衙门的喊着人去找这两位来,方大人说了,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恰好这两位在牢房里面呢,闲着没事在牢房里面对着犯人恐吓一番,炸出来一点油花花来,竹竿跟方墩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情。
    听着前面官老爷喊,立时就跟了出去,老爷拿着调令瞧着富贵好大的威风,不敢多问,只知道是方大人的铁令,方大人的护卫队一起跟着来的呢,不能有假的。
    “赶紧的,东西什么都不用收拾了,你们两位怕是要发达了,去南边护卫一位大人物到北平来,这大人物方大人都要敬奉着呢。”
    竹竿跟方墩欢喜的直搓手,就连竹竿那经年冻住的烂脸,都能挤出来一点菊花的笑,欢欢喜喜的去外面等着了。
    竹竿在外面等着,一点也不怕大太阳,只站的笔直的给调令收起来,“兄弟,咱们的运气来了。”
    “可不是,这么多年了,也该轮到咱们哥俩出头之日了,咱们啊,没白给方大人送礼呢,你看看,这不就是记得咱们哥俩了。”
    方墩笑眯眯的,能让方大人去接的,至少是比方大人还要大的官儿,这样想着,一路上他们哥俩好好伺候着,回来定是能讨的大人物欢心了,何愁不发达啊。
    到时候混个警察局的局长,那金山银山都是自己的了,发达了发达了。
    方墩脑子灵活,“你在这里先跟着,我回家里去拿东西去,咱们总得好好孝敬一下不是。”
    竹竿嘿嘿的笑,“赶紧的,赶紧的,时不再来。”
    哥俩住在一起,平日里的银钱都是方墩管着的,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臭味相投,哥俩好的竟然比亲兄弟还要好,跟连体婴儿一般的。
    富贵在屋子里,跟主管大人说话呢,“人我带走了,兴许是一年半载的,他们之前手头上的案子啊,我问过方大人了,没什么要紧的,该办完的都办完了,牢房该清理的就清理了,别占着位置,吃着那许多的窝窝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主管大人哪里会多说什么,方大人都说案子没有了,那就是没有了,他也不能去追着方大人去验证一下,而且这牢房里面许多人,的确是住不开了。
    都是一些穷鬼,身上炸不出来一个铜板儿,留在牢房里面就是白吃窝窝头的,他心疼窝窝头的钱呢。
    方墩别看着胖,但是跑起来极为灵巧的,紧赶慢赶的,回来扶着富贵上了轿子,背着一个包袱鼓囊囊的,都是历年以来攒下来的好东西呢,哥俩顶着大太阳,喜滋滋的跟着富贵后面走,前面是辉煌的前程啊。
    这边富贵前脚走了,后脚牢房就开始清理了,四爷被人拖拉着出来,饿的头昏眼花的,那窝窝头,他一口都咽不下去,“不是我说,你们这窝窝头,不能只放瓜叶子,实在是不是人吃的。”
    “要我说,贵州那边有辣椒蘸水,你们弄点蘸水来,也比干吃窝窝头强啊,直着脖子咽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都到了这时候了,他还对着人家计较这个,官差气的给他拉出去,就跟没听见一样,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的人,在里面占地方罢了,一推就是一个跟头,赶紧滚蛋。
    四爷就这么被拉出来了,那祯禧瞧着人多眼杂的,只等着他浑浑噩噩的爬起来走了几步,才让人拉着上车回家去。
    第61章 望女成凤
    老爷子听着他回家了,四爷在下面叩首,一口一个儿子不孝,老爷子话不多说,“去歇着吧,好了再说。”
    四爷就退出去了,躺在床上,四太太心疼的跟什么似得,怪他鲁莽吗?
    不能怪,是为着大姐儿才鲁莽的,这是父亲该做的事儿。
    因此恨恨的只说了一句,“你怎么不下手狠一点,就地正法了那混账。”
    要下手,你当爹的就下狠手,只一刀结果了那混账,家里头也不白白的掏空了银钱,跑了那许多的人情啊。
    四爷也委屈啊,“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追着他跑,只自己摔一个大跟头,哪里能追的上呢。甭提了,要饿死了,我这两眼啊一直冒着金花呢。”
    四太太到底是心疼他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四爷还要说一句牢房里面的委屈呢,“再不是人过的日子了,那窝头都不成样子了,面少菜多,衙门里面黑心,连点人菜叶子都不舍的放,只牛马的饲料的一样的,你说说,我能下得去口吗?”
    四爷想着,自己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到这一步,绝对不吃一口的,“这什么世道,我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不肯出来呢,在牢房里遮风避雨的,一日还有俩窝窝头,出去了,什么也没有,丧家犬一样的。”
    四太太跟着叹气,“谁知道是什么世道呢?你只管养好了身子,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家里这么多嘴张着,哪个不要窝窝头塞着呢。”
    四爷这才睡下来了,她心头大患没有了,倒是一时之间没顾得上那畜生怎么了。
    可是那祯禧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跟着一起出来的,现如今堵着嘴在车里面放着呢,爷爷您要不要见一见了。”
    老爷子摆摆手,“禧姐儿,你还小,不要乱来。再一个,你是福哥儿的姨妈,那是福哥儿的父亲,违背人伦的事儿,他做得出来,我们不能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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