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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分之七十的留守儿童,其实都是易怒性格,就和今天一样,一点就炸。
    “所以我们更要努力!”
    苏丽紧握着拳头,不可置信地问,“难道因为事情不能十全十美,就不做了吗?还有二十几个孩子的父母是盼望着和孩子见面的啊!”
    “没说不做,但张校长说的对,不过不能解决大部分孩子的情感寄托问题,这二十几个孩子幸福了,其他的孩子只会活在更大的不幸里。”
    江昭辉叹了口气,“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你也看到了,今天已经打起来了,明天会不会形成对立情绪?”
    “有爸妈看”的孩子和“没爸妈看”的孩子,会变成泾渭分明的两条线。
    这也是张校长为什么强硬的锁上了多媒体教室的原因。
    找不到解决方法,所有人都泱泱的,连张校长也不例外。
    他刚刚学会了怎么开机,怎么上网,怎么使用微信,怎么用电脑看新闻,但就因为是他锁的多媒体教室,所以他自己也要以身作则,不能再碰电脑。
    “这都叫什么事,婷婷花了那么多钱买的设备,就要白丢在这里了……”
    江昭辉扒拉着碗里的煮面片,有点食不下咽。
    当初捐献的那三万多善款,买完了校服和多媒体教室的设备后就剩下几百块,他们批发了一些饼干糖果作为孩子们上课的奖励,没有剩下一分。
    这些钱的明细都公示给了网上的网友们,所有的花销都进行了直播,但网上还有有些人认为给山村小学的孩子们买校服、拉什么网线开直播是“沽名钓誉”,纯粹糟蹋钱。
    为了堵上他们的嘴,所有人都很努力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秦朗这么一个胖子冒着危险爬上爬下又布线又四处请教,也都是为了维护黛文婷的声誉。
    “都是好孩子,为什么他们的父母不愿意和他们视频呢?”
    黛文婷和大部分人一样,是在家庭和美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格外不能理解这种“残忍”。
    “因为害怕吧。”
    昏暗的灯光里,杜若垂着眼眸,“如果这些孩子是开开心心,带着笑脸和父母视频的,可能他们压力也没那么大。但大部分孩子一见到父母的脸就哭出来了,还有些唯恐下次见不到父母了,什么话都一咕噜说出来了,他们心里也紧张……”
    孩子们长期缺乏倾诉的对象,于是就造成了这种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急迫感,而这种情感需求是向本身拥有就少的人去索取他们没有的东西,只会让他们落荒而逃。
    “哎,别想了,睡吧。”
    江昭辉看一眼时间,都十点半了,几个同伴还愁眉苦脸的,只能赶他们去睡觉。
    “明早还要上课呢。”
    各自散去,可回到宿舍,他们依然辗转难眠,苏丽和黛文婷被窝里手机的灯光依然幽幽地亮着。
    相对于性格更加内敛的杜若和秦朗,苏丽和黛文婷都不是能憋得住话的人。
    黛文婷是在群里和自己的粉丝们倾诉眼下遇见的困难,她刚刚当支教老师,以前也没有支教经验,但因为上次直播的事,她的群里加了不少有支教经验的新粉丝,还有一些现在正在当老师的,正好向他们取取经。
    苏丽吐槽的群则是他们城市好多个学校联合起来的支教群,整个群里人加起来有好几百人,每天都特别热闹,大部分是去各个地方支教的老师在群里传授经验或者吐槽乡下风气的。
    支教的地点很多都十分偏僻,城市里的孩子大都是夜猫子,到了这点还有一堆人没睡,再加上农村娱乐活动少,更是除了刷刷手机不知道干什么的,于是苏丽的诉苦一发出来,就引起了一群老师的关注,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
    “一个个打电话,教他们用微信啊!”
    “当着面说不出来话,你们可以用手机录音放给孩子听,鼓励这些孩子继续读书嘛!”
    “不是要搞直播吗?微信天天更新孩子们的朋友圈,熟悉了自然就会想孩子了!”
    “不就是没有人视频吗?咱们群这么多人,多的是想和孩子们视频的。他们爸妈不跟他们唠嗑,咱们唠!”
    当看到最后一条时,苏丽一怔,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苏丽,你干嘛?”
    黛文婷被带起的冷风扇到,裹了裹被子。
    “夜里这么冷,你小心感冒!”
    “你们小学交过笔友没有!”
    苏丽的眼睛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仿佛像是闪着光一般。
    “什么笔友……”
    大半夜的,提什么笔友,黛文婷懵了。
    “我四五年级那时候,特别流行交笔友,就是那种在报纸和月刊后留下联系方式,互相写信的。我最多的时候,同时交了四五个笔友,有一个就是偏远山区的,三个月才能来一封信那种,但是我们一直联系到现在。”
    苏丽情绪激动,又急又快地说,“我想要当支教老师就是受他的影响,他会交笔友,就因为当年山村小学的孩子没有多少对外沟通的渠道,去支教的老师帮他们在报纸和刊物上刊登他们的信息,给他们找笔友。我那个笔友后来考去了县里读书,现在大学都毕业了,他那一届交了笔友的孩子,基本都考出了山区……”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写信了啊。”
    黛文婷大概听懂了,在被子瑟缩了下,嘟囔着,“可是写一封信寄出去一来一回要好久哟,还要买邮票……”
    “但是我们现在有网了啊!”
    苏丽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手机。
    “我们可以让没有寄托的孩子们和愿意与他们聊天的人视频啊!我们还可以教他们怎么发邮件!”
    第50章 这头vs那头
    苏丽性子直率,做事毛躁,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但这个性子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行动力高。
    她不过是粗粗有了个想法,大晚上都不睡觉了,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写出一个“和大山里孩子面对面”的策划稿,第二天一早发到他们的小群里,请几个同伴帮着参详。
    这个活动并不复杂,就是仿照当年风靡一时的“笔友”,请人来和孩子们视频,聊一聊大山外面的世界,聊一聊孩子的烦心事,和孩子通一通邮件。
    苏丽初步的设想,是在自己大学的校论坛上和支教群里发布这个活动,实名制征集愿意和大山孩子做朋友的校友,和孩子们进行“交友”;
    一开始肯定没条件一对一,毕竟多媒体教室里就只有一台笔记本和一部投影仪,他们可以让一个班的同学和大学学生利用视频沟通交流;
    等孩子们适应了这种“视频电话”的方式,就可以和群里的支教老师一起,让双方带着的山区学生利用视频电话“交朋友”。
    现在也不是所有山区都像红星小学这么偏僻落后,很多支教的小学、中学都已经有了计算机课,有些学校甚至做到了一人一机,完全能够支持和孩子们的交流,只要张校长学会了怎么使用这些设备,这项“活动”就可以一直支持下去。
    “而且,我们可以教高年级孩子学会怎么打字、怎么发邮件,虽然学校只有一台电脑,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笔记本来,可以在上课时借给他们学打字。”
    苏丽一晚没睡好,身体很疲倦,可精神依旧亢奋,“我觉得,很多孩子与其说是想爸爸妈妈,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并没有寄托,认为自己被遗忘了,只要他们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对父母的思念就未必会这么强烈。”
    这样的“沟通”,更多的像是一种“心理疏导”。
    红星村里曾经有一户人家,家里有兄弟姐妹三人,父母出去打工,两个弟弟妹妹都交给哥哥教养,他们每天自己做饭,自己收拾,自己种地,也不会有人催促他们吃饭睡觉、功课做得怎么样,封闭的久了,连村里的人也懒得问他们,就这么被遗忘了。
    后来是张校长发现他们大半天没来上学了跑去他们家里找,才发现六年级的哥哥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服毒自杀了,只是发现的及时,被催吐以后送去镇上医院救了回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村子里也不敢留这三个孩子了,打电话让孩子的父母把侥幸抢救回来的孩子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过的如何。
    在留守儿童中,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苏丽的年代,孩子们还能通过笔友了解外面的世界,而在这个纸笔信件已经被淘汰的时代,如果一个偏远山区没有支教老师的到访,恐怕这些孩子们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
    苏丽的策划案写的很是稚嫩,但已经具备一个方案形成的雏形,也有一定的可行性,几个老师和张校长凑在一起,听完了她的想法,都觉得可以实施起来看看。
    说干就干,苏丽在自己的支教群里发了经过大家修改后的策划案,杜若也在自己的学校论坛里发了这个帖子,征集愿意和孩子们进行疏导、聊天的校友。
    相比较之下,杜若读的是师范大学,她的同校学的大多是师范类专业,还有许多是儿童心理学或相关专业的学生,既具备一定的知识,也需要和孩子们接触的经验,比苏丽那边单纯找支教老师帮忙要靠谱的多。
    征集帖一出,立刻就引起了杜若所在的大学和学生团体的关注,杜若几个老师还帮着她在学校里奔走宣传,很快就有几十个学生在团支部实名登记,和杜若、红星小学互相加上了微信,约定了可以和孩子们“聊天”的时间。
    另一边,苏丽加的支教群里也有不少正在支教的老师对留守儿童的问题深有同感,同意和她一起组织起校际之间的“联谊”,让双方的学生可以互相交流。
    为了这个,张校长还调整了每个班的课程表,沟通了视频双方都方便的时间,定下了一个星期三堂的“多媒体课”,重新张贴在每个教室的黑板前面。
    刚贴上去的时候,很多学生不知道这个“多媒体课”是什么,等到六年级生懵懵懂懂的开始上第一堂“多媒体课”时,才知道这堂课就是找人来和他们“交朋友”。
    那堂课,秦朗和江昭辉提前调试好了设备,孩子们一进入多媒体室,被幕布投放出来的某位大学校友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江雪,是一名来自xx师范大学的研究生。”
    幕布上,外表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其实是这所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正在攻读儿童心理学。
    第一堂“多媒体课”由江雪来作为主导也是经过所有人讨论后确定的。
    这位女孩在学校就读期间品学兼优,也有过短期支教经验,而且学习的是儿童心理学相关专业,最擅长心理分析和心理疏导方面的知识,由她来进行“开场”,最容易打通双方沟通的桥梁。
    事实证明,这位“江雪”同学也确实果然不负众望,在长达四十分钟的交流里,她手持着自己的手机,如同一名导游一般,利用手机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带着孩子们参观起了杜若和她的母校。
    在整个参观过程中,她重点让孩子们看了男女生的寝室、学校的食堂,并且在过程中不断回答孩子们的问题,用语言和动作诱导他们产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小雪姐姐,为什么食堂有这么多个?”
    有个孩子看着江雪走进了一食堂,后面还有二食堂、三食堂,忍不住问。
    “因为再好吃的菜,每天吃也会厌啊。有好多个食堂的话,就可以不用天天吃一样的菜了,你看,这个三食堂最擅长做的就是红烧肉!”
    江雪指着食堂里的菜谱,笑了起来,“而且,大学很大,一个食堂是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吃上饭的哟。”
    “哇,有红烧肉!”
    “我看到茄子了!”
    “我看到了鱼!”
    “那不是鱼吧?哪有长了腿的鱼!”
    小学的孩子们无法理解太多层次的东西,但作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吃”和“住”依然是大多数孩子最感兴趣的话题。
    国家虽然一直在大力发展西北的教育,对孩子们进行“两免一补”,但每天每人的餐补只有四块钱,即使有爱心企业的捐赠,张校长一家又绞尽脑汁将午餐做的丰富些,可鉴于农村物资的贫乏和大娘手艺的限制,每天能吃的也就是那么几样,这种纯的红烧肉在学校食堂更是没见过,更别说炒鱿鱼这样的菜了。
    江雪当然也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刻意从饮食和住宿着手,让孩子们产生“继续读书读到大学就能吃饱饭”的印象。
    等她拿着手机进入女生寝室时,更是有不少同学好奇地过来打招呼。
    “哟,江雪,你干嘛呢?也开始做直播了?”
    当她们一伸头,看见手机那头是好多个穿着校服的孩子时,大多都愣住了。
    “我在向红星小学的学生介绍我们学校呢。”
    江雪笑着向孩子们介绍,“看,这就是我的同学,我们一起在这里读书,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有很多人……”
    大部分学生都会大大方方地和手机那头的孩子打招呼,也有些是在害羞的,掩着脸跑了,引起孩子们一片大笑。
    不得不说,江雪是个很擅长聊天和谈话的人,也知道小孩子都对什么感兴趣,到了后来,负责高年级的秦朗和杜若差点压制不住课堂秩序。
    不少孩子看着看着就站起来了,还有的从后面跑到前面来看幕布上投映的画面,好奇地在投影机上戳来戳去,以为就是这个能让他们和远方的江姐姐“聊天”。
    这些孩子哪里知道,天涯两侧,用来沟通的,不过只是两部手机而已?
    江雪带孩子们参观完了母校,又开始跟他们讲解他们学校的一些政策,比如“公费师范生”和“助学贷款”,告诉他们,如果家里贫困,中国有很多师范学校是不用缴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的,而且毕业后还包分配保证入编入岗,不用担心没有工作。
    很多辍学的小孩子,家长给他们的理由都是“家里穷,供不起你们上学”,有的是“现在的大学生出来也没工作,和我们一样打工,不如直接去打工”,小孩子们都没有什么见识和是非观,大人们这么说,他们也就这么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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