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陈母将熬好的要给昏迷中的大女儿灌了下去。她借来的钱只够买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女儿。
她替女儿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忽然看见女儿的嘴巴咕哝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萧什么我什么你大爷”。
“真是烧糊涂了……”陈母心疼地望着女儿,想着约莫是救不回来了,心中想|死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女儿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陈小歌睁开了眼睛,身子因为生病而十分沉重。她摸了摸额头,还没从磕破头的疼痛中缓过来。
该死的萧翎羽,屁大点的小死孩子力气咋这么大?
陈母看到她醒过来,抱着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
之前几次陈小歌重生后,一直对母亲卖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即便自己后来明明有能力了也从没想过回头找寻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可这一世不一样,上一世她跟着牙婆子上马车时,回头看到母亲的那一眼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母亲当时哭得那样伤心,委实让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陈小歌知道这一世她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却不再对母亲冷冰冰,她知道母亲此时心里的苦涩,便主动安慰母亲:“娘亲莫哭,如今家中困难,不若将女儿卖了,换咱们娘仨儿的活路……”
虽然陈母心中本就有这个打算,可是如今这话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叫她更不知改如何面对女儿了:“好女儿,为娘、为娘实在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没用,若是想活下去,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三日后,陈母找到了牙婆子,陈小歌帮着讲好了价格,仍旧将自己卖了十两的好价钱,然后随牙婆子离开了。
陈母得了十两银子,按照陈小歌所说,对旁人只道是卖女儿得了五两银子,全都还了赌债,剩下的她做些活计,赚了银子慢慢还。追债的人左右得了些银子,便也追得没那么紧了。陈家宅子虽被抵押了出去,但陈母每月向抵押人交些租金,也算是把宅子保了下来。
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可陈母却愈发想念自己卖出去的女儿。她常常对着小儿子念叨:“小俊,你有个姐姐,长大以后,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这一世陈小歌掐算好了时间,没有再提前一天进宁王府,自然也没有再撞见因梅花过敏而肿成猪头的萧翎羽,也没有被他推到而丧命,而是第二日才被牙婆子卖进府中,改了名字,住进了蘅芜苑,跟着几个与她同龄的小丫头一起学习王府的规矩和各类活计。
沉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她因为仗着有前世的记忆,帮着萧翎羽解决了许多麻烦,也由此吸引了他的注意,同他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可惜前世她只活到了三十岁,这一世她三十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以至于萧翎羽很快被人害死,她亦是受尽了折磨而死……
第二次重生,她吸取前世的教训,活得十分小心,不再奢望与萧翎羽在一起,但也因为太过小心而一直躲着他,以至于他还没活到三十岁便被人害死,陈小歌睡了一觉,醒来便又重生了……
第三次重生,她已经受够了,在被母亲卖掉之前跑掉了,然后遇到了另一个牙婆子,自己又被卖入王府,看到萧翎羽便一肚子火,他自然也没能活得长久……
第四次重生,她选择原地自|尽,于是迎来了第五次重生。
第五次重生的时候,她认命了,选择做萧翎羽背后的女人,面对他的求娶却死活不肯答应,因为她要保持低调,因此这也成了她活得最久的一次。因着宁王妃帮着萧翎羽选了一位他并不喜欢的世子妃,萧翎羽最终郁郁而终,而冰雪聪明的世子妃也察觉出萧翎羽并不爱自己,顺藤摸瓜找到了她,出于嫉妒害死了她……
第六次重生,她被萧翎羽推了一个骨碌,死的十分干净利落。
现在已经是第七次了,这一次会活多久呢?
沉歌所住的蘅芜苑是燕王府最北边最小的一个院子,苑里住的除了几个与沉歌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剩下的便是没有分配到各房或专供使役的丫鬟。
这四个小丫头中有两个是张嬷嬷前几日刚买进来的,还有两个是府中的下人生下的孩子,模样都很是不错。可是沉歌一来便将她们都比了下去,苑中的其他人看到张嬷嬷领着沉歌进来,都纷纷夸赞她的好样貌,夸张嬷嬷会挑人。
张嬷嬷将沉歌交予蘅芜苑的南芝姑姑便离开了。
南芝姑姑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管着蘅芜苑二十多个人,顺便教导这几个小丫头。如今加上沉歌刚好五个丫头,最大的是青柳,今年刚好十岁。南芝让青柳带沉歌去领了新的衣服换上,头发也要梳成同青柳她们一样的发髻。
这几个小丫头是有大用处的,依着传统,每个小主子身边都要有一个年龄相仿的贴身丫鬟,这些丫鬟同小主子一起长大,必然会建立深厚的感情,这样长大以后,若是小姐出嫁,丫鬟可以做陪嫁丫头帮衬自家小姐。若是小公子长大,也可作为通房丫鬟或者扶为妾室,无论分给谁,都意味着将来她们会高于其他下人一等。
如今府里共有三个小公子两个小姐,除了大小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丫鬟,其余四个小主子身边还未曾分配。
沉歌的到来让其她四个小丫头感受到了危机。
原本她们还想着笼统不过四位小主子,届时不管跟了谁她们四个都不会落下,如今却又来了一个样貌如此惹人的小丫头,岂不是要挤掉她们一个人?
沉歌何尝不知道这四个小丫头的所思所想?
她们四人之中当属青柳最有心眼,青柳和九岁的素溪都是家生子,她们的母亲一心盼着她们成为小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背地里给她们出了不少主意。
因着沉歌是最后来的一个,自然成为了她们的排挤对象。
沉歌还没重生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进府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四个小丫头的敌人,也不懂耍她们的为难和心机,被她们欺负得十分惨。好在掌事的南芝姑姑眼睛是透亮的,明里暗里帮了她几次,最后还推荐她去了萧翎羽那边。
如今经历了好几个回合的沉歌自然不会将青柳她们这些小心思放在眼里,她只需安安静静地等着三个月之后去萧翎羽那边就行了。
晚上沉歌领了新的被褥,走进了房中。里面没有床,只有一条通铺,她们人小身子也纤细,五个人睡在通铺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们四个在铺上嬉闹,并无人理会沉歌。
沉歌问了一句:“姐姐们,我睡哪边?”
可惜她的声音被她们嬉闹的声音掩盖了过去,原本她们便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自然不会轻易理她。
沉歌也不恼,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理会。
第一世便是这样,她们四个人将她晾在一边不理睬,她尴尬地抱着被子站了许久,只要快熄灯了她们才挪出一方窄窄的空间让她上去睡。
到底是小孩子,这种排挤的手段实在太明显。
沉歌见她们自顾自的玩闹,她也不恼,只是转身就要走。
青柳见状,立即停下嬉闹,警惕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沉歌转回身来,平静而无辜道:“我见姐姐们都不理我,许是我走错了房间,所以我去问问南芝姑姑我到底住哪里?”
对付这群小屁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告状。
青柳哪里会让她去找南芝姑姑,于是便立即笑道:“南芝姑姑说你住在这里,便一定是这里。只怪我们光顾着玩了,没有看到你进来。这样吧,你睡在连翘那边吧。”
青柳和素溪打小就认识,她们感情最好,连睡觉也要挨着。其次便是香蕊和连翘。她们二人和沉歌一样都是张嬷嬷买进来的,她们比不得青柳和素溪是家生子,总是被这两人压一头。
连翘听青柳这么说,便不是很情愿地拽着自己的被褥往里面挪了挪,香蕊紧接着也拽了拽被褥,让连翘靠过来。可那边的素溪却没有动,她和青柳对视了一眼,立即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说:“我累了,我要睡了。”
如此偌大一个通铺,青柳和素溪占了一半,香蕊和连翘以及沉歌只能占另一半,留给沉歌的空间,也只是刚好能容纳她的身子而已。
沉歌见是如此,便没有立即上去,而是笑嘻嘻地对青柳说:“青柳姐姐,我想和你睡一侧。”
“什么?”青柳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她难道看不出自己很讨厌她吗?
“南芝姑姑说青柳姐姐自小在府中长大,对府中的规矩早已熟记于心,各个活计又做的漂亮,所以让我多跟姐姐学着点。”
“这……”青柳从沉歌口中听到南芝姑姑夸自己,心中自然是开心的,既是姑姑嘱咐的,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素溪,你往那边过去点……”
素溪没想到青柳居然答应了,往日里她同青柳相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她却让一个新来的丫头睡在自己身边,听那丫头的意思,以后还要经常粘着青柳,那岂不是要抢夺她们的姐妹之情?
素溪气鼓鼓地从被窝里出来,将自己的被褥往香蕊的方向拖了一大块,又气呼呼地钻了回去,只咕哝了一句:“真烦人!”
熄灯之后,气不过的素溪忽然嘀咕道:“哪里来的酸臭味?怕不是谁许久没洗头了吧?果然是乡下人,一点都不知道干净,也不晓得头上有没有虱子?哎哟这味道,熏得我都睡不着了……”
除了沉歌,其余四个人的脸上都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她们自然知道素溪骂的是谁。
其实在进府之前牙婆子就已经将沉歌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味道,不过是素溪故意诌出来叫她难堪的。
就在青柳她们以为沉歌会默默受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沉歌翻了个身,然后似是梦喃一般念出了一句话。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不理不理,当猪处理……”
第3章 003
接下来这几日,素溪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沉歌,大多都是言语上的挤兑和嘲讽,青柳偶尔会装模作样地帮沉歌说两句,但大多时候她也由着素溪的性子,毕竟她也不喜欢沉歌。
至于香蕊和连翘,虽也看不惯素溪这样欺负沉歌,但因有些畏惧素溪,故而也不敢说什么。
沉歌活了这几世,重复的经历太多,对于素溪这种有脾气没脑子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实际上,三个月后被涮下去的那个人就是素溪,因为她欺负起沉歌来愈发不知道收敛,最后被南芝姑姑分配去做粗使丫头了。
而且后来沉歌也知道,素溪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受了青柳的挑拨。青柳比素溪要聪明许多,是她从一开始就在素溪耳边一直说沉歌的坏话,这才让素溪给她当出头鸟使了。
就比如现在,府里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南芝姑姑也带着许多人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走前南芝姑姑给她们五个小丫头放了半天的假,沉歌吃过了午饭,便想着去洗一下换下来的衣服。
刚洗了不一会儿,素溪抱来了一摞脏衣服丢给沉歌,理所当然道:“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一起洗了。”
沉歌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可是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洗完?”
“那便一起洗了,领口和袖子尤其要洗得仔细些!”说完也不给沉歌回话的机会,便扬着下巴走了。
沉歌望着堆成一小跺的衣服,心中思忖片刻,便拿过来全部浸了水,然后挨个洗了起来。
她洗得极为仔细,一件衣服都要从头到尾搓遍,袖口领子更是要多放些皂粉搓洗。素溪躲在一旁偷看,见她如此老实好欺,心中不由窃喜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丫洗得也太慢了吧,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咋还在那搓袖子呢?要按照这个洗法,那么多衣服她今天晚上也别想洗完了。
素溪倒不是担心衣服的问题,而是担心南芝姑姑回来以后,看到她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定然会猜到是有人在为难她了。
素溪越想越害怕,反观沉歌,倒是不紧不慢的,搓完这只袖子,又慢腾腾的拾起了另一只袖子继续搓……
天色渐暗,素溪远远瞧见南芝姑姑回来了,而沉歌也终于洗完了一件衣服,正准备去拿另一件的时候,素溪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去将沉歌推到一边:“你别洗了,我自己洗。”
沉歌假装推让道:“不用的,素溪姐姐,我能洗完的。”
“就你这乌龟爬的速度,你洗到明天也洗不完!”素溪瞪了她一眼,“走开啦!”
“那姐姐你洗,我帮姐姐晾衣服。”说完沉歌先把自己刚才洗干净的那件取出来晾上。
素溪扭头一看,唯一一件洗干净的件衣服居然是沉歌自己的,登时气得她鼻子差点歪掉。
她搜罗来的这些衣服都被沉歌浸了水,不洗也不行。素溪只好简单地揉了几把,便让沉歌一起帮着拧干晾好了。
沉歌还故作惊讶道:“素溪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洗衣服的?”
素溪黑着一张脸:“闭嘴!”
待衣服挂晾好,素溪带着一肚子的闷火回到房中,却发现此时青柳正和香蕊、银翘学习针线活。
香蕊的父亲生前是裁缝,故而她的针线活要比其她人都出色许多,青柳闲暇时便时常想她讨教。
素溪本就因为洗衣服的事情觉得憋屈,况且这个主意还是青柳帮她出的。可是她自己在外面巴巴盯了沉歌一下午,最后迫不得已把所有衣服都洗了,这些衣服是她们四个人的,可是她们居然谁都没有出去帮忙。
青柳瞧见素溪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便停下手中的针线,问她:“怎么了?衣服都洗完了?”青柳还以为是沉歌洗的衣服。
素溪气呼呼地答道:“自是都洗完了,你们明天等着穿便是了!”
青柳见她语气不对,有些奇怪:“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沉歌吗?”
这叫素溪怎么回答?虽然她确实恼怒于沉歌没有帮她们洗衣服,可是她更恼怒于自己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而她们三个居然只顾着讨论针线活,谁都没有想起她来。
“我不想说话!”素溪往床上一躺,背着她们便不再回应了。
青柳本想着再问她几句,但沉歌推门走了进来:“各位姐姐,咱们该吃晚饭了。”
用饭的地方在另一个房间,青柳想叫着素溪一起去,但素溪拒绝了:“我不饿,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