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翊坐回沙发上,咖啡放在桌面,书本展开,不抬头道:“我的。”
“你会小提琴?”她声音不自觉高了一个调。
“很意外?”
当然意外,可把柏翊和小提琴摆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那双手精致的宛如鬼斧神工造,颀长、白皙、骨节不大不小刚刚好。
会乐器的男孩子和会外语的男孩子一样,这是金闪闪的加分项。如果柏翊的性格可以稍微友善一点,倒追他的女孩子估计都可以从这里排到护城河了吧……不过上帝是永远不会让一个人过分完美的。
姜芷溪最近亲戚造访,小腹下坠痛感明显,更没胃口。再加上今天起床晚,来时也没有买早餐。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去厨房简单烤了两片面包,煎一份培根和蛋放在他面前。
为了转移痛感注意力,她自己则趴在一旁,拿出为辩论赛准备的资料翻看熟悉。
柏翊吃东西时很安静,偶尔会有刀叉轻撞在瓷盘上的声音。
“这边逻辑有问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指着某处出声。
姜芷溪睨他一眼:“你还懂辩论?”
反正她是不懂的。高中时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同学,不参加什么活动。就是这次辩论赛也是班里推出去的,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手忙脚乱的查资料,手忙脚乱的看往届辩论视频,组里另外两个辩手倒是有经验,可是碍于时间问题,报名抽签至今只聚起来开过一次会,简单的分配了的任务和席位就散了,没有经验全靠瞎摸。
柏翊摇头:“不懂。”
“你只看了一处,怎么知道有问题?”总不至于连辩论赛都要他指导吧,姜芷溪还是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的。
他似笑非笑:“我问你,归纳法和演绎法可以糅合在一起用吗?”
那种老子看都不必看就知道你是个捞比而且有逻辑硬伤的轻蔑表情,着实轻易的令她在姨妈的烦扰之上又添一层羞恼。
她不免表现出一点懊恼:“谁会在意这种问题?”
柏翊竟然轻轻耸肩:“不知道。”
姜芷溪现在很看不惯他装逼的样子,悄悄起了坏心思:“那你陪我排演一遍,也好找问题。”
这算抓住他的七寸了吧。柏翊是个学霸没错,可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学霸,姜芷溪别的比不过,说话还比不过吗?
柏翊放下马克杯,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单手插兜回到沙发上,抬眸看她:“辩题。”
姜芷溪这是打算明着欺负人了,准备了一周的辩题,论据充分,随便拿来辩辩恐怕都能让他哑口无言。
然后……
a few moments later……
柏翊问她:“还要继续吗?”
她彻底趴在桌面,一动不动,同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与此同时肚子好像痛感更强烈了。
姜芷溪把脸埋在茶几上,跪坐在地毯上双眼紧闭,手臂之上只露出一对耳朵和毛茸茸的长发,耳边不远不近传来他的一声笑,声音不大,低低的。
“自闭了,别和我说话。”
他好像换了个位置,坐在她身旁,小腿贴上她的腰际,有点痒。头顶传来一阵温热,那个比她小半岁的男孩子又在揉弄她的头发。
“这就受不了了?”他低声问,同时好像喜欢上玩弄她头发的感觉,从发顶玩到发尾,手掌不曾离开。
她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意,避开他的手。
柏翊说:“起来,我帮你重新写。”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比较好。”姜芷溪直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长发,拒绝大佬主动伸出的大腿。
他沉寂几秒,问:“姜芷溪,你刚才是在和我闹脾气吗?”
她有点愣,反问:“我闹了吗?”
“闹了。”他笃定。
姜芷溪仔细回忆自己刚才的语气和神态,莫名有点心虚:“喔……下次不会了。”
“不。”
她把自己的辩论稿收起来,努力把他的声音屏蔽。
柏翊说:“闹脾气也挺好的,我喜欢,不必改。”
不知道戳中他的哪个点,这位阴晴不定的古怪少爷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丢下这句话,丢下懵懵的姜芷溪,径自往厨房去。
她今天确实没什么精神,没力气去思考他的脑回路,很阿q的想,总归心情好就是对的,别管过程是怎样。
过了没一会儿,柏翊竟然端出一杯热水,还有一个灌满热水的暖手宝。熨烫的玻璃杯在她额头上贴了帖,她抬起头,看到面前摆着两颗药。
“布洛芬,止痛的。”
她不是个习惯喊痛的人,从进门到现在,没有提过身体不适,只是懒得动,想不到他竟然看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他答非所问:“下次身体不适,可以不来。”
她把药吃进去,热水进入胃里的一瞬间,痛意消减一点。
人是很容易得寸进尺的动物,她很快就忘记自己不久前闹脾气的事,懒洋洋同他讨价还价:“是不舒服哦……那今天可以不做饭吗?”
柏翊看着她吃了药,随意一点头。
她继续问:“现在可以回家吗?”
他犹豫了下:“你现在状态不好,休息一下,中午过后我送你回去。”
姜芷溪抱着暖手宝,几乎要忍不住笑:“明天也可以不来吗?”
柏翊问:“明天也会肚子痛吗?”
“会吧。”她乱说的,她没有肚子痛的毛病。
可能是看出她话里有戏谑,他不说话了。过了会儿,轻飘飘道:“不可以,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后半句没说的是——肚子痛也要让我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4章
姜芷溪套路不成反被将一军,衬得面色更是比纸都白。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柏翊,你什么时候学的小提琴?”
他动作顿了顿,隔了许久,久到姜芷溪以为他没有听到,才说:“四岁。”
她身体不适,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惊叹:“好小啊……我四岁的时候,还在玩芭比娃娃呢。”说起来小时候,姜芷溪又有话题聊,兴味盎然:“你知道女孩子玩的芭比娃娃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三个娃娃,一个做爸爸一个做妈妈,还有一个做孩子。那时候小朋友流行自己做裙子,我有个同学,她妈妈做了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还有小床小柜子小桌子。第一次见,我回去和我妈哭闹了大半宿,后来她实在不耐烦,也帮我做了一个,现在还留着呢,就在我的房间里。”
“你呢?除了小提琴还有什么?”
柏翊神色淡然,打开琴盒,拿出弦弓仔细的上松香:“我吗?我过得很无趣,没有玩偶,只有琴。”
她有点惊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着调侃的语气:“你这么讲说实话我有点伤心,原来人生赢家是从小练成的,我们的差距从四岁就开始存在了。”这是真话,没有奉承。
他稍微主动了一点,可是说出来的却像别人的故事,漠然冷淡,没有感情:“我母亲是小提琴家,生我的那一年,她错失了一个很重要的巡演机会。”
“你喜欢小提琴吗?”
调弦、上松香、一一擦过琴头、腮托、侧板,他动作优雅的就像从十八世纪油画中走出的贵族少年,熟稔,有条不紊,那把琴不像工具,更像情人。
“喜欢。”
他说喜欢,眼神里游离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可是姜芷溪与他认识至今,一次都没有听他提起,更没有见过。
“我可以听听吗?听你拉琴?”
柏翊扫她一眼:“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拿它出来?”
“什么?”原谅一个痛经的人吧,她的大脑真的不想思考。
柏翊语气很轻:“上次路过n大的音乐厅,你说喜欢小提琴。”
姜芷溪唇畔笑意一滞:“所以……这是特意为我?”
他低头,把琴架起来,执起弦弓:“不敢称大拿,可比起你们学校的音乐生……好听多了。”
……
大部分时间姜芷溪把柏翊放在一个神位上,他在各方面碾压她的水准,重塑她的认知,他冷漠高傲像个不可一世的天神……偶尔却幼稚的像个小学生,不过是她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也会被他记在心里攀比。
她还能说什么好呢?抱着柏翊给的热水杯,捂着柏翊给的暖宝宝,姜芷溪在一个没有归属感的陌生地方,莫名感到放松。
调子轻轻扬起,她一眨不眨盯着瞧,悠扬的曲调流畅而出,宛如天成。从托琴的姿势到运弓的手势,姜芷溪想她上了十二年的语文课,学了十二年修辞,到头来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句子或者词语来形容她目睹的一切。
可能天赋就是这样的东西,哪怕她完全不懂,看过一遍,心中就有了数。
一曲结束,她还在迷茫的盯着瞧,连眨眼都忘记。
隔了很久,她问出一个问题:“柏翊,你为什么不选择继续下去?”
他把琴放下,回答的很简单:“不想。”
“这么好听的曲子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好像别人的损失。”
他们从前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姜芷溪此刻有一种强烈得到答案的渴望:“你有没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没有。”柏翊答得很快。
“为什么没有?”
他把琴收起:“你今天话很多。”
她想话多也要问:“就当满足我的好奇。”
“我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没有规划没有打算,可以了吗?”
姜芷溪惊叹:“我以为我是个例外,没想到遇到第二个没有人生理想的人这么简单。”
“我们好好谈谈,你先别把琴收起来。”
“我累了,不想谈。”
她借着地势优越,一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裤腿:“坐下。”
这么大胆亲密的动作姜芷溪还是第一次做,柏翊有一瞬间的愣神。
“我今天多管闲事一次,先说好,你不可以不耐烦。”他的不耐烦是常态,很可能说到一半中途走人,姜芷溪早有领教。
柏翊冷眉冷眼,没给她特殊对待:“我为什么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