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些,大夫来瞧过了,伤口不能碰水。”影一扶了他一把。
陆景宴仔细瞧了瞧匕首,刀刃上还有已经干涸了的血迹,看着就有些吓人。
“待会儿把玩意儿丢了,什么破烂都往回捡。”
“那位爷不让丢,说是他的宝贝。”影一把轮椅推了过来,弯腰将陆景宴架起来扶了上去。
男人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明明刚睁开眼,却已经哈欠连连。
“傻狗昨晚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累?”他靠在椅背上。
影一斟酌了片刻,才道:“依然是追着那位姑娘去了。按照您的吩咐,不许把姑娘的行踪告诉那位爷,他就自己找,快天亮了才找到。”
陆景宴嗤笑了一声:“不愧是狗,鼻子这么灵。还有说多少回了,别那位爷的称呼他,那么客气作甚,他没脑子的又听不懂你骂他。”
影一轻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踌躇片刻喊了一声:“狗爷还给您留了字条。”
“那可真是稀奇,这么多年了,他除了拉屎撒尿给我添乱,竟然还会写信了。”陆景宴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兴味,伸手接过信。
信笺明显是影卫替他准备好的,还折得整整齐齐,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是一打开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明显稚嫩又生疏的字体,好像出自孩子之手,但又因为写字的人腕力太大,着墨不均,导致信笺上到处都是晕染开的墨点。
“怂蛋,我要我的香囊,你不要装不懂,我都打听清楚了,就是狗皇帝送来的十个秀女之一,那个最漂亮最香的姑娘。今晚我要跟她睡觉觉,不然你别想好过。——天下最聪明最厉害最英勇无敌的宴宴留。”
“干你娘!”陆景宴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信纸的落款上。
宴宴?宴你祖宗十八代!
他直接飙了脏话,脸色很难看,一大早就给他带来一阵想吐的恶心感,傻狗本事见长了。
影一站在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实际上他对信上的内容一清二楚,因为那位狗爷边抓着毛笔写信的时候,边大声地读出来,别说他知道了,就在屋顶上轮值的兄弟们都听得明明白白,并且一脸微妙。
自家的世子爷真的是个妙人。
“手上这伤也是他的香囊弄得?”陆景宴撕了信纸,直接让人烧了,眼不见为净。
他坚决不能想象,那条傻狗用他的身体,自称宴宴的傻逼模样。
“是,凶器应该就是那把匕首。”
“怎么没一刀捅死他?”陆景宴冷笑一声,似乎很遗憾,完全忘了身体是共用的,宴宴死了,陆景宴也活不了。
“不过他天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勉强比会叫的狗有用点,想必保命是没什么问题了。”
对于世子爷黑夜白天两种人格,并且互相对骂的场景,所有影卫都习以为常了,毕竟他们世子爷从六年前就一分为二了,早就变了态,骂自己什么的都是正常操作。
“傻狗的香囊姓甚名谁?”他问。
影一略有迟疑,还打量了一眼世子爷。
“怎么?是位故人?”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迟疑,就被陆景宴抓包了。
影一摇了摇头,“不算,世子爷没见过她,不过这位姑娘是林家的,前贵妃的亲侄女,林家三姝之一,林宝姝。亲爹是财神爷林三爷。”
陆景宴微微一扬眉,果然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林家的啊,傻狗可真会挑人。如果真的不错,允了他又如何?”
“那狗爷必定是高兴的,他得了自己想要的,总会更听世子爷的话一些。也不必大晚上跑出去找人,一夜不睡,影响您的身体了。”
影一听他要答应,顿时松了一口气,还顺嘴说了几句好话。
主要是这两位爷用同一个身体,天天掐,而且彼此互上死亡名单头条那种,这不起内讧吗?
无论谁得逞了,那折腾得都是自己啊,所以他们这些贴身影卫,虽说从小受的就是死士教导,冷心冷肺的,但是对主子的事儿特别上心,也希望这两位爷能好。
宴宴得偿所愿,变得好哄了,晚上睡得足足的,那第二天陆景宴再掌握身体的时候,就能干自己的事儿了啊。
“也对,家养恶犬,总要给根狗骨头磨磨牙,不然这傻狗天天犯蠢。”陆景宴说的话依旧刻薄。
“世子爷,您起了吗?小的进来给您收拾了。”外面传来贴身小厮的声音。
“进来吧。”
“王妃方才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一个时辰后正式开始挑人,哪怕世子爷没什么兴趣,也去瞧上一瞧,免得侧妃那边太过嚣张。”松柏是个机灵的,先观察了一下世子爷,见屋内气氛还算好,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行,我去。来收拾吧。”
陆景宴点点头,为了傻狗他也是要走一趟的。
松柏和影一共同替他穿衣梳洗,动作都是麻利又熟练的。
王府里有许多秘密,世子爷身上更多,松柏就知道好几点,比如为何世子爷一到了晚上,就不要小厮们伺候,全都调影卫在身边;再比如为何世子爷的两条腿明明都是好的,却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像个残废一样被人扶来扶去,而且这还不是装的。
他知道这两条,无论哪一条秘密说出去,都足够让他没命的,所以对于其他怪异的地方,他根本不敢再深想。知道的隐秘越多,他的命就越短。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你们真的都是聪明的崽!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直接破了我的梗!
嘤嘤嘤,我还以为你们猜不到的,结果十条有七八位大佬都猜到啦!
第8章 病若西子
“姑娘,时辰快到了。”青叶守着门,轻声提醒了一句。
“就快好了。”
林宝姝坐在梳妆镜前,回了一句,青荷拿着东西在帮她化妆。
“姑娘,您这脸上的牙印——”
林宝姝脸上的牙印实在太过明显了,估计那个面具男真是属狗的,咬了这么久都没消下去,也幸好当时没出血。
“遮一遮,正好把伤口画的长一点。我正窝了一肚子火呢,最好别有人惹我,不然待会儿挑人的时候,我都拿他们撒气。”林宝姝咬了咬牙,显然是怒气冲冲。
等主仆俩收拾好了,林宝姝再戴上面纱才出门,外头站着两位教引嬷嬷和几位丫鬟,显然都是王妃派来请她们过去的。
“宝姝这是起晚了?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时辰都快过了,快些吧,免得王妃和着急了。”
沈音轻声问了一句,依然是和声细气的,视线着重在她的面纱上停留了一秒。
林宝姝抬眼瞥了她一下,冲着两位教引嬷嬷点了点头,就直接站到了队伍里,全当没听见。
哪怕沈音平日里惯会装相,此刻被她当着众人的面儿落了脸,也是脸色急变,勉强才撑住心底的恼火。
郭蓉因为昨日的事情,已经老实了很多,本来准备当个缩头乌龟的,但是对上沈音可怜巴巴又无人相帮的模样,立刻忍不住挺身而出了。
“林宝姝,你什么毛病,小小年纪就耳朵不好使了吗?没听见音音跟你说话吗?”郭蓉今日穿着她最爱的珊瑚红,一身俏的站在那里,就连声音都娇脆了许多。
林宝姝冲着两位嬷嬷行了半礼,歉声道:“两位嬷嬷稍待,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两位教引嬷嬷明显是得了王妃的吩咐,听闻此言也只是对视了一眼,便点头应允了:“林姑娘请便,王妃说您身子不适,等一等也是无所谓的。”
自从昨日雨落把那半块玉玦带回去之后,王妃心底对林宝姝就多了几分疼爱,尽可能的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林宝姝直接转身往后走,郭蓉见她直接到自己面前,周身的气势凛冽,一下子有些被唬住了,缩了缩脖子道:“你要干什么?”
十人的队伍都停下了,其他秀女全都好奇的看着她。
林宝姝穿着一身素青色裙衫,面纱半遮脸,也只能看见她那双清冷的眼眸,透着一股来者不善。
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来,手指轻轻的在簪尖上戳了戳,冷笑着道:“我昨日是不是告诉过你了,你再敢招惹我,我就要你好看。”
“明明是你没礼貌,音音跟你说——”郭蓉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感到眼前有什么闪过,紧接着面颊一痛,有什么尖尖的东西滑过,带来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啊,我的脸!”郭蓉立刻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脸。
林宝姝的簪子上带了滴血珠子,显然是从她的脸上刮下来的。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种说划人家脸就划的狠毒状态给吓到了,其余姑娘纷纷后退,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引火上身,沈音更是连退三步,躲到了丫鬟的身后,明显做好了林宝姝如果冲着她来,她就把丫鬟当挡箭牌的架势。
“我的脸毁容了,呜呜呜……”郭蓉立刻就哭起来了,她身上也没有铜镜,更不敢摸,只怕一摸一手血。
其中一个教引嬷嬷走过来,挑起她的面庞,仔细瞧了瞧,脸上带笑道:“郭姑娘,没事的,林姑娘手上有数的,她只是跟您闹着玩儿呢,就跟小猫挠的似的。看着流血了,其实伤口不仔细瞧都看不见的,完全不影响美观。不过您要是继续哭,这眼泪渗进伤口里,那可就说不准了。等挑完人了,再找大夫来瞧瞧。”
教引嬷嬷这分明就是偏帮的话,让郭蓉更加伤心了,但是她也不敢闹,整个王府都在王妃的掌控下,根本没有她质疑的地方。
其他几位秀女更是心惊,有聪明人已经看出来,王妃对林宝姝的不同之处,暗自庆幸自己没招惹过她,否则被毁容的就是自己了吧。
不过怎么看郭蓉这张脸都保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林宝姝就敢这么张狂,那这后面还不更过分。
郭蓉在家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见教引嬷嬷没一个站在她这边,顿时急了就想控诉几句,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宝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这话我不止是对郭蓉说的,对几位也同样有效,别想借刀杀人,更别挑衅我。我现在脸坏了,心情着实不好,正愁没人给我撒气呢,如果有谁把自己送上门来,我可是非常欢迎的。只不过下一次就不是对着脸了,而是你们那纤细的脖子了。”
林宝姝这话掷地有声,根本没人敢怼回去,更没人接茬。
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地方,跟着教引嬷嬷们鱼贯而入,王妃和侧妃都已经到位,正对着她们。
两旁也设了座椅,头把空着,明显是世子爷的位置,第二把上坐着人,正是与他们见过面的陆二爷陆忠,此刻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一副没骨头的样子,直到看见十位姑娘终于进来了,才打起精神来。
林宝姝眼角的余光瞧见他这副状态,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哪是王府里教养大的二公子,分明是逛花楼的浪荡子,还真是把急色和猥琐刻入骨子里了。
“王妃,既然秀女们都到齐了,那就开选吧。”侧妃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她看见林宝姝脸上戴着面纱,完全坐不住了。
“急什么,等世子。”王妃不为所动。
陆忠收到侧妃的眼神示意,立刻起身冲王妃行礼,恭敬地道:“母亲,儿子待会儿还要操练士兵,只怕等不了那么久。大哥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今日来不来。”
“你忙的话就先去,等回来再选,正好那会儿世子也应该挑完了。”王妃不急不缓的抿了口茶,一句话把侧妃母子俩堵得脸色都极其不好看。
厅内彻底安静了下来,陆忠的视线完全黏在她们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连王妃频频眼神示意,他都不在乎了。
挑人不让,那看看总不怎么样吧?
反正他和王妃这个母亲一向不对付,也不指望她会转性能瞧得上自己,当个色鬼也没什么不好,他爹不也是个色鬼嘛,王妃不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
女人啊,再怎么矫情,到了床上都是一个样儿。
陆忠不止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轻轻地摇着,装出一副潇洒的贵公子样儿,当然内里的草包状态,无论如何都是遮不住的。
“那位青衣秀女怎么戴着面纱啊?难道是容貌太过倾国倾城,怕别人瞧了就误终生?”陆忠是闲不住的,特别是当着满厅美人的面儿,更是忍不住要嘴上花花几句。
林宝姝不答,连个眼神都不给。
陆忠从兴味盎然的等她回话,到后面的脸色急变,这个女人竟敢扫爷的兴?
“二爷问你话呢,为何不答?”侧妃最容忍不了自己儿子被落脸面,当下就语气严重起来。
她虽听说了大院里几位姑娘争端的事情,但是此刻也不允许有人给她儿子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