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说道:“莫慌,王悦一定有办法。”在清河眼里,王悦几乎无所不能。
荀灌最近看到了王悦第二张面孔,晓得他除了装风度翩翩,坑蒙拐骗偷也样样精通,也点头道:“公主放心,如果他们非要把孙会抓到齐王府,我会蒙面骑马杀过去,把孙会救出来。”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祈祷王悦能蒙混过关。能够用嘴解决,就不要动兵器了。
果然,王悦又把腰牌出来一亮,说道:“各位虽然没有亲手擒拿孙贼,但是在围堵的时候都出力了,尚书台不会让各位白忙活,请各位勇士留下姓名,我会向尚书令请求格外的赏金。”
王悦很清楚,爱财如命的抠门戎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特殊时期要使用是特殊手段,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守门的侍卫有些动心,问:“我们能有多少赏金?”
王悦清点了一下人数,五十九个人,说多了九个人会不平,说少了这五十九个人不会放行。
王悦信口胡说,“虽然不会有一万多钱,但也不会太少,另外,所有参与捉拿围堵的人都能得到晋升,每月军饷也自然水涨船高,这些奖赏,尚书台都可以做主的。”
王悦的嘴,骗人的鬼。
真是大言不惭,他在尚书台干了一个月童工,工资被黑心老板抠门戎扣没了,一个钱都没拿到呢,就敢给侍卫们画大饼了。
不过,王悦的腰牌和长相实在太能哄人,侍卫们互相交换眼色。
王悦趁热打铁,“孙贼谋逆,还刺杀齐王,数罪并罚,都是一个死,各位为民除害,还为齐王解忧,真乃国之栋梁。”
众人一想,是这么个理,反正孙会都会被处死,死在谁手里都一样——死在尚书台的话,他们还有赏金,还能升官。
于是乎,众人跟着王悦,将孙会押解到了尚书台的大狱。
茶楼上,河东公主依然忧心忡忡,“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接下来怎么办?我已经求父皇下旨和离,再去求父皇赦免孙会就前后矛盾了。”
“赦免?”荀灌摇头,“不可能的,孙会如果没有揽下刺杀齐王的罪名,他还有可能被赦免死罪,发配到边关充军就能脱身。可是现在齐王在朝中大权独揽,他会放过刺客?赦免是不可能赦免的,必须想其他法子。”
清河对王悦有着迷之信心,“王悦肯定有法子的,你看他已经走出第一步了,他这个人从小心眼就多,走一步想十步,我都不跟他下棋,总是输有什么好玩的?姐姐先回公主府,等我们的消息。姐姐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被齐王他们觉察到姐姐窝藏通缉犯,恐怕姐姐要陷进去的。”
河东公主怒道:“我堂堂大晋公主,还怕一个藩王不成?”
清河提醒道:“姐姐,你难道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下嫁给姐夫的吗?”
因为不听话,自以为是,居然敢挑战当权派的权威,结果被现实的铁拳毒打,成为唯一下嫁寒门的公主,沦为笑柄。
河东公主不说话了。
看着侍卫们解除了商里的禁止,街道的人群可以自由出行了,三人一起出去,河东公主把堆在墙角里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拿上,“哎呀,真的很沉。”
河东公主想起身上挂满包裹、化妆成奶妈的孙会,一声叹息,真是难为他了。
清河和荀灌为河东公主分担重量,提着包裹,将她送回公主府。
尚书台刑部大狱。
王悦装模作样的录入六十多个押解人姓名和职务,“各位请回,我以琅琊王氏的名誉保证,待验明孙贼正身,绳之以法后,各位都可以拿到赏金和晋升。”
押解人刚刚离开,王悦就拿着一根皮鞭走进牢房,命牢头将孙会绑在受刑架上。
王悦假装检查绳索绑的是是否结实,走到受刑架旁边,附耳说道:“待会你忍一忍,你要受些皮肉之苦,到时候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可以暂时保住性命……”
王悦快速交代他的计划后,一鞭子甩过去,“是谁指使你刺杀齐王的,说!”
王悦是习武的,他晓得如何把握力道,一鞭子下去,皮肤立刻红肿起来,就像一条蠕动的红蚯蚓,伤口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并未伤到筋骨。
但是疼是真的疼。
孙会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疼得大吼起来,其痛苦的模样,简直比真的还真。
孙会吼道:“没有谁指使!我这些天躲在马棚里,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还不如豁出去杀了齐王,为我们孙家报仇雪恨!”
王悦又甩一鞭子,“孙家是成都王灭门,关齐王什么事?简直一派胡言!”
打了十几鞭子,皮开肉绽,孙会从惨叫连连,到奄奄一息,“好,我招……”
孙会说着话,王悦提笔录入口供,最后用孙会的大拇指蘸了蘸他的血,按在口供上。
王悦吹干纸上的笔墨和血手印,吩咐牢头,“此事干系甚大,速速去请尚书令过来。”
牢头刚刚去永康里找尚书令王戎,齐王司马冏就带着人马赶到尚书台了要人。
司马冏是帝国实际掌权人,他还没好好享受当下呢,就遭遇刺杀,要他的命,他气不气?气死了!
刺客关在尚书台,他看不见摸不着,并不解气,他要手刃刺客。
王悦早有所料,闻得齐王来了,他穿上貂裘,去半路迎接。
齐王只见一个玉人从冰雪世界里“飘”过来,恍若雪中精灵。
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拍马顶着风雪赶往朝歌送皇帝的诏书,邀他赶到洛阳勤王的琅琊王氏麒麟子——王悦。
真是个美少年啊!虽见过好多次了,但是每次见他,都令他惊艳。
这是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
看到王悦,齐王怒气冲天的情绪平和了许多,“纪丘子世子,居然是你?”
王悦行礼,“正是在下,齐王今夜受惊了。在下已经严审了刺客,证实他就是通缉令上的孙会,他对刺杀齐王一事供认不讳,并且,还招出了点别的。”
齐王一惊,“难道孙贼还留有后招?还有其他刺客想要杀本王?”
王悦使了个眼色,“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齐王借一步说话。”
王悦带着齐王来到尚书台的一间小屋,这是他的值房,毗邻尚书令王戎的值房,以方便被王戎压榨。
王悦点灯,将孙会的口供献给齐王。
齐王展开一看,顿时脑门都吓出了冷汗!
据孙会交代,成都王司马颖杀了孙氏满门,他悲痛不已,就仗剑去了成都王的藩地寻仇,为全家报仇。
但是他形影单只,不敌成都王的护卫,被擒获。
成都王带着他去见了一个人——昔日丞相孙秀,他的祖父。
成都王用孙秀要挟孙会,要他来京城刺杀齐王,齐王一死,藩王们成都王的势力最强,他卷土重来,取代齐王的位置。
“不可能!”齐王说道:“孙秀已经死了,暴尸街头,是国丈羊玄之亲手为之收尸。”
王悦摇头,“街头上的尸体是假的,只是穿着孙秀的衣服,尸体被百姓踩得像一滩鼻涕,根本无法验明正身。孙秀没有死,被成都王藏起来了。齐王殿下,孙会是人证,暂时不要杀他。成都王居心叵测,殿下要小心啊。”
第34章 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是会骗人。
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是会骗人。
王悦双目清澈,满是诚恳,长着一张惯会骗人的脸,言之凿凿。
因诏书一事,以及琅琊王氏的王戎答应出仕当尚书令,这让齐王觉得王悦是自己的支持者。
再加上藩王之间暗自角力,各坏鬼胎,本就互相怀疑戒备。
所以,齐王相信王悦。
齐王一拳锤向案几,“可恶,成都王胆大妄为,居然敢窝藏逆贼孙秀,我必定要铲除此奸贼。”
王悦劝道:“成都王狼子野心,但是我们没有证据,齐王殿下先忍一忍,等证据确凿,我会亲自上表,呈上证据,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成都王的真面目。”
齐王指着大牢方向,“孙会就是现成的证人,为何不用?”
王悦提醒道:“可是京城谁不知道成都王灭了孙氏满门?有灭门之仇,旁人都会觉得孙会为了报仇而故意攀咬成都王,没有人相信我们,反而会被成都王反咬一口。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一句“我们”听得齐王很为受用,齐王觉得王悦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小,考虑周到,说道:“我这就派人秘密监视成都王,如果能够他那里找到孙秀的下落,他就别想抵赖了。”
王悦赞道:“齐王殿下妙计!”
殿下,你是找不到的,孙秀早就被潘美人捅了三十七刀,推下绿珠楼气绝了,街上的那摊鼻涕,真是孙秀本人。
王悦特地带着齐王去监狱看孙会。孙会被打得“昏死”过去,身上一道道鞭伤已经肿胀成一条条红蛇了,很是可怖。
齐王试了试孙会的鼻息,柔弱无力,看起来快要咽气了。
齐王说道:“我们不能让成都王知道孙会还活着,否则他会杀了孙秀毁尸灭迹,我们就找不到证据了。你就对外说我已经手刃了孙会,我把孙会带走,秘密关起来,等时机一到,孙会孙秀祖孙两个都是证人,一起指证成都王。”
王悦说道:“在下毛遂自荐,孙会还是由在下藏起来吧,成都王在殿下身边肯定也有成都王的眼线,发现蛛丝马迹就麻烦了。在下在邙山有栋别院,忠仆在那里看房子,把孙会关在那里照顾着,神不知鬼不觉。”
齐王打量着王悦,“你小小年纪,家里的仆人听你的?”
王悦笑道:“家父王导在江南建业辅佐琅琊王,姨娘和三个弟弟都跟南渡建业。家里只有在下和家慈两人,家慈一介妇人,只在内宅,外头的事情都是在下管着,在下当然做的了主。”
齐王一想,王悦冒着风雪送诏书、小小年纪就在尚书台给尚书令当僚属,精明能干,自然不能把他当做普通少年看待,如果我不答应,好像我不信任他似的。
而且,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自然亲近起来了,得到琅琊王氏这种显赫士族的支持,齐王的地位才能稳当。
齐王同意了王悦的建议,“你好好给孙会治疗,千万不要把他弄死了。”
王悦说道:“在下刚才急于审问幕后主使,手里没有轻重,没想到孙会这么不经打。”
齐王拍了拍王悦尚且瘦弱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关心本王的安危,担心孙会还有同党,所以下手重了些。”
王悦点头道:“殿下最近要加派人手保护,最好不要去街头,街市鱼龙混杂,容易给刺客可乘之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心并不表示软弱。”
齐王听得有些脸红,其实他没有逛街的爱好,他只是对羊皇后有了不该有的邪念,心里痒痒,对家里的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去街头散散心的。
没想到唯一的疏忽,就差点造成杀身之祸。
唉,真是红颜祸水啊。
齐王和王悦做了个假死局。
齐王大半夜从尚书台离开的时候,命护卫将一个往外渗血的麻袋扛出来,说里头就是刺客孙会,将其扔到乱葬岗火化,还挫骨扬灰,让孙会永世不得超生。
真正的孙会则偷偷运到了邙山王悦家的别院里,由家仆好生照看。
王悦还慎重其事的请求齐王出一些人手,帮忙看门护院,以免孙会有什么意外。
齐王欣然答应了。
于是乎,孙会受了些皮肉之苦,却活了下来,得到最好的救治,只是暂时还不得自由。
且说尚书令王戎在家里过上元节,还难得把窖藏的脆梨拿出来享用,他家没有像别家那样到处亮着花灯——因为太费灯油。
年纪大了,晚上看书眼花,王戎干脆早睡早起,在被窝里睡的正香,梦到院子里的树发芽了,长出满树的铜钱。
王戎高兴极了,一把年纪了还抱着树干一阵猛摇,铜钱如暴雨一般黄一个个落在地上,先是淹没了脚背,而后淹到了膝盖。
无论他怎么摇,树上的铜钱的叶子总是不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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