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的连声哎呦,也顾不得找陆衍麻烦,高声喊道:“把我的创伤药拿来!”
十指连心,哪怕伤口不大也是很疼的。陆衍瞧她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头大,转身出去要取药。
这时张媪已经取了伤药,只不过她一进来就被里面的情景震撼到了,太子亵裤上一小片血,自家娘子捂着流血的手指连声哀嚎。
张媪:“...”
三人折腾了半晌,才用神同步的虚脱表情出了汤池,陆衍把张媪打发走,沉吟片刻才再三确认:“不能把她灭口吗?”
沈辛夷:“...”
她大拇指包着软纱,没好气地道:“不行!”
她怒的重重拍着桌子:“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准你侍寝,不准你侍寝!没想到你为了争宠竟然不知廉耻到如此地步,脱了衣服往我身上爬,你到底要脸不要!要不是你这么不要脸,我能这么出丑吗?!”
陆衍:“...”
沈辛夷捂着脸:“灵隐寺已经被我拉入这辈子不来第二次的黑名单,咱们赶紧走吧,我一刻不想在这儿丢人了!”
出了这档子乌龙事,两人也没好意思再留在灵隐寺,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赶回行宫。因着文昌帝快要带着众人启程回京,行宫上下一片忙乱,两人没怎么受到关注就进了少阳殿。
陆衍头一个去了书房,却发现书房外墙焦黑了一片,似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他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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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陆衍立即转头问太史捷:“少阳殿着火了?”
太史捷叹了口气:“昨儿皇上赏了中秋的份例下来,有个小内侍来送赏赐的时候, 不留神碰翻了灯笼。幸好您一向谨慎, 殿后有六口大水缸时时备着水,这才没酿成大祸, 只烧掉点墙皮。”
陆衍一挑眉, 嗤笑了声:“老八急眼了。”
太史捷嗯了声:“皇陵之事八殿下还证据还没寻全, 暂时不能以此攻讦您,但咱们把他和武将勾连的证据找了个七八,八殿下自然着急。”他瞧陆衍神色不快,不吝彩虹屁:“多亏您有先见之明,自上回八殿下唆使人给您下毒之后, 您就开始拿捏八殿下的把柄, 也幸亏如此,咱们才能先下手为强。”
陆衍嗯了声,太史捷不由问他:“您怎么了?”
陆衍哼了声:“老八不算一等一有手段之人, 可他着实有个好外家, 纵然不帮他, 也不会给他惹是生非。”
就算他不喜沈家, 此时也不得感慨,沈家人还算是本分守己的,至少从没听过沈家人在外面惹什么乱子,再看看齐家,人比人得死啊。
太史捷知道他说修皇陵那事儿,也是苦笑:“所以说外家能不惹事, 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齐皇后惹下的乱摊子,齐齐叹了声。
陆衍一回宫,太后就召他去说话,沈辛夷赶早就睡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宫中要大摆宴席,太后想让她提前帮着处理宫事,好给以后练练手,所以沈辛夷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她在家也被母亲训练着管家理事,宫里这摊子事儿无非是复杂繁琐一些,她跟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能上手。
这一日虽然忙碌,却也得了不少称赞。
等晚上正式开宴,她才终于能有片刻喘息,陆衍难得体贴地给她递了一杯卉醴,瞧她忙的小脸发红,额上微见细汗,不由皱眉:“你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六局四司的女官做什么吃的?”
这话何等直男。沈辛夷略抿了几口,又掏出圆镜来检查自己有没有脱妆,抽空回了一句:“你别二百五了,照你这么说,宫里要皇后有什么用?只有那些女官就够了!主持中馈懂不?”
陆衍给自己也倒了盏卉醴,没接话茬。
中秋节自然少不了赏月吃蟹,为此皇上特地把中秋宴设在露天的雁阵台,周遭灯火如昼,台中的美人舞的羽衣飘飞,霓裳四漾。
沈辛夷瞧的目不暇接,叹了口气对陆衍道:“我记得你原来能歌善舞,如今却再也没见你舞过。”
陆衍:“...现在不喜欢了。”
他为了堵上她的嘴,用拆蟹八大件给她拆了个螃蟹,蘸了姜汁和醋放到她盘子里,言简意赅:“吃。”
沈辛夷难得赞了他一句:“你变贤惠了。”
这时有个布菜的宫婢手一歪,不留神把一盏浓稠的酸乳洒在沈辛夷手上和衣裙上,她慌忙跪下来:“殿下恕罪,是奴的不是,奴去带您换一身新衣裙吧!”
陆衍皱了皱眉,面色不耐:“拖下去,杖责三十。”
沈辛夷心里有本帐,该罚的她不手软,但这点小事她完全没必要把人打去半条命嘛。她拦住的陆衍:“多大点事,你别狐假虎威了。”
她又对那宫婢道:“你带我去换衣服吧。”
陆衍觉着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什么,他正在思量,那边陆洗和陆冰走过来给他敬酒,这么一分散的功夫,沈辛夷已经跟那宫婢出去了。
雁阵台四面环水,只有一九曲长桥能通到岸边,两人很是走了一阵,这才到了一处能更换衣裳的宫殿,宫婢先打了温水给她洗手,又恭身道:“劳殿下稍待,奴去取合身的衣裳来,再服侍您更衣。”
她进出当差,总不可能随身带着一套太子妃能穿的衣服,沈辛夷点了点头,在殿内略等了会儿,就听宫门‘呀吱’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丰腴的宫装丽人走了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婢,那侍婢反身去掩上了大门。
沈辛夷讶然起身:“姑母?”今儿沈贵妃告病没参加宫宴,她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沈贵妃。
她忽的反应过来,沈贵妃出现在这肯定不是偶然了,又皱了皱眉,不悦道:“姑母若是想见我,托人传个话就是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沈贵妃先递给她一套衣服:“你先把衣裳换了吧。”她张了张嘴,无奈一叹:“我也是没法子,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好太子在你身边埋下了好几个盯梢的暗桩,我就是想见你一面也难。”
沈辛夷绕到屏风后,一边更衣一边拧眉,陆衍派人来盯着她?
沈贵妃摸了摸她的脸,眼神苦涩:“姑母好些时候都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这些日子你总是躲着我,你可是恼了姑母?”
沈辛夷下意识地躲开,又皱眉:“姑母多想了,我并无此意。”
沈贵妃是真的颇疼爱这个侄女,瞧她这样,心里一堵:“你原来从不会待我这样冷淡,都是姑母的不是,我...”她说着一哽。
沈辛夷还小的时候,但凡宫里赏下什么上好的钗环首饰,新鲜吃食,沈贵妃总是第一个命人给她送来,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她也是头一个想着她。
沈辛夷想到此处,不由一叹,扶着她坐下:“我并没有生气,姑母莫要伤心,仔细伤了身子。”
沈贵妃抿了抿红唇,抬头看着自己侄女:“上回那事...素素你可是知道了?”
沈辛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闻言颔首:“姑母可是指的表哥唆使堂姐给太子下毒,然后把这事儿嫁祸于我的事儿?那我是知道了。”
沈贵妃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脸色有几分难堪,微微低下头:“你表哥不是有心的...”
她大概觉着自己这话实在苍白,又重重一叹:“你表兄也不是全为了自己,主要是为了咱们沈家,倘太子掌权,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家,真到了那时候,你,你阿爷阿娘,还有你长兄和其余的堂兄堂姐妹,一个都保不住。”
她说完拿绢子擦一擦泪:“我在宫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些年,可宫中上下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齐皇后是什么样你也瞧见了,太子更是没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为了好好活着,你表兄也不会铤而走险,你以为害了你他不心疼吗?”
哀哀泣泣,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可沈辛夷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有侯府撑腰,她又盛宠不衰,宫里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齐皇后那点脑子,跟她比起来都不够看的,明明是八殿下陷害她,倒让沈贵妃说成了太子可恨,他们母子可怜,这本事果真了得。其实原来她并非不知道姑母是这样的人,只是不愿细想,现在听来当真是让人心寒。
她想知道沈贵妃究竟有何目的,于是也跟着做出一脸动容:“当真是苦了姑母和表兄了,我也知道您和表兄的难处,并不会怨怪,姑母今日叫我来,有什么要我能帮忙的吗?”
沈贵妃心里一喜,暗忖素素重情重义,果然心软。她做出一脸悲恸:“太子要置你表哥于死地啊。”
她见沈辛夷面露狐疑,继续道:“太子不知道从哪里捏造的证据,说你表哥和武将重臣勾结,准备不日就要呈给皇上。”
沈辛夷想到被陆衍戳晕那事儿,心里一动,面上疑色更重:“父皇又不是傻子,太子随意编造几句他怎么可能信?”她见沈贵妃面色一僵,沉下脸道:“姑母想让我帮忙,得跟我说清楚才行。”
沈贵妃踌躇片刻:“你表哥性子和善,最喜结交,所以结交了几个武将,那些人上赶着跟他攀交情,他也没法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沈辛夷不自觉学了太子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怕不止这些吧?”
沈贵妃一咬牙,要是素素不帮忙,这事儿过两天朝里朝外都得知道,所以她也没什么好瞒的,深吸了口气道:“当年太子势大,你表哥为了自保,得需要一个功绩来证明自己,所以他来南边...”
沈辛夷面色一冷,目光瞬间沉了下来:“所以表兄剿匪抗倭那些功绩全是假的?”
沈贵妃道:“那怎么会,他原也没想作假,只是架不住底下那些文官夸大其词,到皇上跟前胡吹一气,这才坑了你表兄。”
沈辛夷脸色难看,说来也是缘分,她上辈子的家庭也是军人家庭,她上辈子的祖父打过月本人,打过某党,参加过抗米战役,硬是把她养成军人鲁直刚烈的脾气,这辈子的家庭也是行伍之家,她这般脾性更是难改,还是周氏特地请了教习女官来,这才让她收敛起来,至少面上倒是名门贵女的做派了。
但本性难移,她生就是这样的脾气,最厌恶弄虚作假,武将和官场勾连,把军中风气搅的乌烟瘴气。这跟脑子好不好没关系,就算她现在脑子正常,也容不下这样的事。
沈贵妃没注意到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口气说完:“太子手里的物证,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后日就要呈给皇上,明日咱们动身启程返京,宫里必然忙乱,我想让你趁乱销毁那些物证。”
沈辛夷转身就走:“姑母另请高明吧,恕难从命。”
沈贵妃没想到一向敬爱自己的小侄女竟这么走了,她一怔,忙拦住沈辛夷:“素素!”
她咬了咬牙:“我本不想跟你说的,那些武将多是南方水师里的人,你表兄会结识那些武将,全赖你阿爷牵线搭桥,若是那些物证呈给皇上,你阿爷只怕也不能脱身!“
沈辛夷脸色豁然变了,沈贵妃侧头,避开她的视线:“素素,姑母不会害你,毁了那些物证太子最多罚你闭门思过几日。你以后能依靠的只有我和你阿爷还有你表兄,只要我们没事,你一日不会倒,若我们出了闪失,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你吗?他巴不得早早取了你性命!
沈贵妃这话虽然直白,却还真有几分道理。
沈辛夷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沈贵妃又软了神色:“素素...这次全看你了。”
沈辛夷哦了声,推开门直接走了。
陆衍在席上已坐了许久,见她归来,蹙眉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辛夷哼哼两声,并不打算跟他说:“我半路去上了个厕所。”
陆衍觉察出她神色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也没再多问。等沈辛夷走了,他才吩咐下去:“查查太子妃方才去了哪里。”
沈辛夷心怀鬼胎地吃完这顿饭,没精打采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文昌帝命人卜出个吉时,就带人浩浩荡荡地走水路返京,沈辛夷一路上都满怀心事,陆衍难得跟她主动搭话都没听见。
他手指勾过她的下巴,让她直面自己:“你究竟怎么了?从昨晚上开始就心神不宁的。”
沈辛夷打开他的手:“好久没回长安了,有点太激动。”
陆衍眉梢一挑:“只是因为这个?”他顿了下,双目直视她,淡淡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沈辛夷瞧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躺下睡了。
陆衍垂下眼,眼底掠过失望和冷意。
好容易到了宁安码头,水上已经停泊了一艘气势恢宏,巨硕无比的三层楼船,楼船后面还跟着比一般船只稍大的两层船舶,文昌帝率众人祭拜过河神之后,便开始挨个登船。
沈辛夷的身份自然住的是三层楼船,她和陆衍才上船没多久,陆衍就被文昌帝叫去,再确认一遍返京的路线,她则命底下人把箱笼抬上来,把这些日子在船上要用的东西摆好,她站在门外指挥的时候,恰巧沈贵妃从这边路过,她给了沈辛夷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这才施施然跟她擦肩而过。
沈辛夷面色不变,有条不紊地让人把东西一一摆好,继而遣退了下人,自己在站在屋里把所有东西扫视了一遍。
她记得陆衍的公文专门有两个箱笼放置,她弯腰把两个箱笼拖出来,一一翻找,她本以为这等紧要的物证应该放在机密的地方,没想到就随意塞在箱笼的最底下。
她低头草草翻看了几眼,全然没有销毁的意思,随手又放回箱笼里。
这时门边传来一道声音:“既然找都找出来了,为何又放回去?水淹火烤,哪样不能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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