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捷笑笑:“我斗胆推测一下太子妃不愉的原因,殿下觉着如何?”
陆衍终于转过头,微微颔首。
太史捷笑叹:“要我说,殿下也不用一味责怪太子妃,殿下是机敏之人,你仔细想想,那蒋氏和太子妃的境遇何其相似?”
陆衍蹙起了浓长的眉毛,若有所悟:“我又不是陆渝,她也不是蒋氏,何必做此类比?”
太史捷继续道:“两人同样是仇敌之女,被迫嫁给不喜自己的人,周遭同样有人虎视眈眈,太子妃看见蒋氏如此境遇,难免物伤其类,忍不住把蒋氏的结局带到自己身上,太子多体谅一二吧。”
陆衍慢慢站起来,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他迟疑片刻,又问:“太子可要归家?”
陆衍已经是极想回去了,面上却还得装样:“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倒无端牵连到我身上,只怕我现在回去也是自讨没趣。”
他才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沉声道:“进来。”
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被带了进来,陆衍记着这人好像是沈辛夷身边的,他上前几步问道:“怎么了?”
来人苦着脸:“太子妃身上不爽利,今儿又发起了低烧,太医给开的药一时不见效,还请殿下去瞧瞧吧。”
他话还没说完,陆衍已经大步冲了出去。
第6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辛夷跟陆衍干架还不算完, 转眼大姨妈就来造访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用了避子丸的原因,这次反应格外大, 又是肚子疼又是头疼, 晚上还发起低烧来, 全身轻飘飘的没力气。
张媪硬逼着她喝了药,这才服侍她睡下。
外面雷声轰鸣,她怎么也睡不着,还是张媪拍哄了一个时辰,她这才慢慢睡过去。
就这么,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 忽然觉着有只湿哒哒的手摸着她的脸,她睁开眼,见浑身湿透的陆衍站在他床边, 十分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她眯起眼看人, 疑惑道:“陆衍?”
陆衍虽然浑身湿透, 但容色不减, 眉目间带了几分温柔暖意,十分撩人。
他一向不喜她以全名唤自己,这次却觉着心里万分柔情,想不到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唤自己。
他正要回应,就听她道:“你个狗逼还知道回来。”
陆衍:“...”
他迟疑道:“傲天?”
沈辛夷已经难受到神志不清了,每句话都没经过脑子, 想也不想就骂道:“傲你妹?傲天又是哪个野女人?”
陆衍难得温驯无害,任由她骂过瘾,才笑了一下,低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原来一直觉着你温柔娴雅,跟龙傲天完全是两样的,没想到你也有发火这么骂人的时候。”
沈辛夷还在迷糊中,伸手扯住他的衣襟:“那我骂的你爽不爽?”
陆衍:“...”
他自觉跳过这个问题,反握住她的手:“我浑身都湿透了,别给你过了寒气,先去洗漱再来陪你?”
沈辛夷下意识地勾住他的手指,似乎在挽留他,他讶异起来,试探道:“我就在隔壁洗漱,很快回来。”
她果然松了手,闭着眼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陆衍一时又爱又怜,在她眉间亲了一下方才去洗漱。
他说快果然很快,不到一刻的时候就换好干净的中衣出来了,他坐在床边,取来干净的湿帕子帮她擦脸:“你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命人告诉我?”
沈辛夷此时终于清醒过来,想到他这几日的冷言冷语,起先有些抗拒,被伺候的舒服了才放弃抵抗,慢慢蜷缩起来,懒洋洋道:“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给我瞧病还是能替我受着?”
陆衍摸了摸她微烫的脸:“我倒是真恨不得替你受着了。”
他干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臂上,既别扭又认真地道:“你若是难受就掐我。”他看沈辛夷满面不解:“我陪你一起难受。”
他不擅于说这种话,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沈辛夷硬是把他的脸转过来,欣赏他脸上的别扭,但还是没松口:“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回来就是为了看我是不是病了?”
陆衍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她想的要命,慢吞吞地道:“太史公劝我...”
沈辛夷一听这五个字,当即沉下脸,整个人都转过去背对着他:“既然是太史公劝你,我看你还是别委屈自己,赶紧走吧!”
陆衍也顾不得自己颜面了,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是我自己想你了,想的夜不能寐,昼不安食,若非我自己想回来,别人就算把舌头劝到断了也没用。”
沈辛夷瞥了他一眼:“前言不搭后语,拿话诓我呢吧?”
陆衍把她搂的紧紧的,声音放低,温柔且富有磁性:“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听说你病了,担心的心跳都快停了,冒着雷雨跑回来,夜黑山路难行,我才出来没几步,旁边一棵大树就被雷电击中,差点砸到我,他们都劝我明日早上再回来,但我想你雷雨夜害怕,闷头赶回来陪你。”
他颇不习惯说这些缠.绵肉酥的话,开始的时候还觉着不自在,越往后便越顺畅了。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这话有卖惨的嫌疑,但听的还是让人莫名感动。沈辛夷瞧他一眼,没好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本来可以好好商量解决的事儿,硬是拖了这么久。
陆衍还以为她听了这番话会感动到涕泪横流,抱着自己不撒手,没想到她这般淡定,他稍感失望,很快低头认错:“是我的错。”
沈辛夷讶然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低头认错,既然他都这般大方认错了,她也不会再拿乔,轻声道:“我也有很大的不是。”
她打算跟他说开,有些犹豫有些为难道:“我并非有意要让你生气,只是我总是看不到未来...”
陆衍心下更加怜惜,亲吻着她的眉眼,打断了她的话:“别胡思乱想,你跟蒋氏不一样。”
沈辛夷更加错愕,他居然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了?
陆衍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太史捷一下,声音温吞,轻声道:“蒋氏和那侧妃沆瀣一气,把陆渝的内宅搅的天翻地覆,她行事跋扈,无所顾忌,在豫章 名声颇差,累的陆渝处处跟她赔不是,她处处瞧不上陆渝,不是言语侮辱就是明朝暗讽,险些给陆渝下药,她使得夫妻二人反目成仇,陆渝这才想杀了她,你们...不一样的。”
他缓缓道:“你人品贵重,这一点就胜过她无数...”
沈辛夷被他夸的都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捧住她的脸在唇上亲了亲:“最重要的是,陆渝对蒋氏并无半点情分,可我却心悦你。”
沈辛夷面色更红,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是我胡思乱想了。”
两人又絮絮低语了会儿,沈辛夷精神不济,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陆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帮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吧。”
沈辛夷轻声应了,临睡之前含含糊糊说了声:“陆衍,你回来真好。”
陆衍几乎没听到过她这样说,忍不住轻晃了她一下:“素素,你说什么?”
沈辛夷已经迷糊过去,又被搡了一下,闭着眼嘟囔:“陆衍,你好烦。”
陆衍没再闹她,把她前一句反复回想了,越想唇角越是上扬,又不舍得一次回味完了,强行按捺住,留到以后回味。
沈辛夷早上起来烧还没退,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低声道:“渴...”
旁边立刻递过来一碗蜜水喂到她嘴边,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觉着小.腹难受起来:“我想小解,你扶我去。”
两把有力的手臂立刻抄住她的腿弯,用小儿把尿的姿势轻轻松松把她抱起来:“我帮你。”
沈辛夷终于清醒过来,转头看见陆衍这样抱着自己,怒道:“你干什么?”
陆衍抱着她往恭房走,一手还扯下她亵裤:“张媪说你腿脚无力,让我好生照料你。”
沈辛夷手忙脚乱地护住亵裤,羞怒道:“不是这么个帮法!你放开我!“
陆衍表情很正经,并无半点戏谑调笑,反而皱眉问道:“你真的可以?”
沈辛夷没好气地道:“我是受了风寒,又不是瘫痪了。”
她说完似乎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他:“殿下你是不是没照料过病人?”也太小题大做啦!
陆衍点了点头:“只你一个。”
他顿了下又道:“我自己连患病都没这般上心过。”他不太信任地问她:“确定你自己能小解?要不要我帮你...”
沈辛夷生怕他一时兴起硬要帮忙,捂着亵裤道:“算了,我又不想了。”她还是忍一会吧。
陆衍这狗,平时在床上的时候或者要哄着她到床上的时候,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一下了床就恢复人模狗样的正经德行,对她不是冷着脸就是张口嘲讽。
这两天情话跟不要钱大放送似的不说,还把她照料的无微不至,他怕事情太多陪不了她,干脆把这几天的所有事都推了,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吃饭喝药洗漱更衣都是他亲手做的,弄的张媪玉烟她们几个都没事干了。
只要她撒娇叫一声太子哥哥,他什么事都肯干,就算她要他去提刀杀人,他只怕也是肯的。
沈辛夷是从小到大被人宠习惯的,都觉着实在是招架不住。
她一开始还觉着受宠若惊,等烧渐退了就有些消受不住,尴尬地红着脸:“我病已经好了,殿下忙自己的去吧。”
“太史公说你烧虽退了,但身体还虚着。”陆衍见她要起身,拿出一件绣缠枝杏花的单衣给她披了:“昨晚上下了一夜雪,现在正在化雪,是最冷的时候,你别又冻着了。”
沈辛夷自大去了南边,已经好些年没有看到雪了,她走到床边,透过朦胧的窗纸看外面的积雪,欣羡道:“积了这么多雪,后面的梅林肯定美不胜收,要是能出去看梅赏雪就好了。”
太子府一共有四个园子,每个都有不同的美景,其中一处梅林专门供人欣赏寒梅傲雪的风姿。
陆衍皱了皱眉:“不成,你身子还没好全。”
沈辛夷郁郁道:“太史公都说我好的差不多了,再说我已经在屋里闷了好几天了。”
陆衍铁面无私,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反正已经闷了几天,那就再闷几天等彻底好了吧。”
沈辛夷:“...”
他终于注意到她脸色不好看,走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在她眉间亲了亲:“再忍几日,到时候我陪你去赏梅。”
“又不远,我穿厚点就能去,我每年都和阿爷阿娘摘梅制香...”沈辛夷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地停顿了一下,见他面色如常,这才道:“那我不去了吧。”
陆衍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若有所思,又拿了本书让她消磨时间,自己径直走了出去。
沈辛夷看了几个时辰,等到饭点了,才发现他没回来,转头问张媪:“殿下呢?”
张媪摇了摇头:“好像出去了?”
沈辛夷摸了摸脑瓜子,喃喃道:“他答应今儿陪我画九九消寒图玩的啊...”
陆衍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特别是对她,只要是答应她的事,不管再小他都会记着。
他要么是临时有事,要么是不喜她提沈家的事儿,这才跑了出去。
她郁闷地搅着调羹:“不就是想看个梅花吗,不至于吧...”
等她心不在焉地吃完饭,陆衍才急忙回来,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顿。
沈辛夷瞧他脸色难看:“怎么了?可是有事?”
陆衍脸色更加不好,轻轻摇头,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又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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