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池倒是不推辞,这是“爸爸”的心意,她会好好收着。何然瞧着她珍而重之地收了,也是开心,就放她去休息。
沈念池直接打开百宝箱,里面大半箱子的东西都是何然送的,最早的是二十年前何然送给池云的见面礼,一对银镯子。沈念池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似乎能想象出二十年前池云手足无措地接过何然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就是要退回,却又退不回去,只能收在箱子里,想找机会退回去,却是找不到,反而越收越多。不知怎的,倒是笑了,四师哥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没变呢,合了心意的就猛对你好,猛送东西,还都是贵重的,真是让人无奈呀!
第31章 豆腐饺子与三代人
何然到的第二天见了自家的两个师弟,高博是胆战心惊的,就怕被这个脑回路异常的师哥捉弄,然而一通大酒,何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反而哥俩好的拉着他和封白说辛苦他们了,弄得高博更害怕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何然自是瞧出他的不自在,就是吊着他,这才是折磨人的最高境界,高高提起,就是不给痛快!至于沈念池去京都的事儿,他还真不觉得有阻止的必要,至于去京都就离沈初近了,方便他修复父女关系,美得他,做梦呢吧!当他是死的!再说他家念念是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了,老爷子都不一定清楚。倒不是念念诚心欺瞒或者耍心眼,而是她乖巧懂事,不愿老爷子为她操心,有些事她受了委屈或者有想不明白的,都问他这个师哥的。
所以沈念池去京都跟沈初没有一毛钱关系,这他还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所以不拦着,他就等着那个渣男遭报应呢!你当年丢下她娘俩,现在也尝尝把心捧来送给别人却被厌弃的苦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整个宣城都沉浸在了过年的气氛里,家家户户煎炸烹炒,准备新年家宴,当然还要包饺子,大年初一的早饭。
宣城传统,大年初一的这顿饺子要包豆腐馅儿,谐音斗福,讨个好彩头。大年三十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就开始忙活了,往常都是老爷子调馅儿,今年是何然。也是托他的福,从寺里带来的山珍,正好加进馅儿里,也是尝个鲜。包饺子的事儿他就不插手了,实在是手艺太差,还不如直接煮面皮汤。
除了调好的馅料,沈念池还准备了硬币、小枣、年糕丁、小板栗,也是要包进去的,吃到的有个好说法。硬币是代表财源广进,红枣是红红火火,板栗是大吉大利,年糕自然是年年高了!
何然举着手机给师妹拍视频,拍完直接发朋友圈,嗯,就是要让某人看着摸不着!大过年的多解气!明早都能多吃碗饺子。
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叶亭一家四口来愉园跟沈初他们一起过年,包饺子的事儿自然有老婆孩子们,他俩坐着喝茶,叶亭刷手机准备给几个师弟家的孩子发红包,然后就点开了这个视频。
也是何然狡猾,刚开始的画面是个红彤彤的福字儿,大家都知道他经常到处跑,总能找到些不一样的吃食和菜谱,看到他发就一窝蜂进来长见识的长见识、凑趣儿的凑趣儿。叶亭倒是想看看自家这个不靠谱的师弟又在哪儿猫着,也是担心他大过年的一个人孤单。只是刚看了个开头就要哭了,现在想关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机开的声音大,视频本身的声音也够大,这一点进去,一屋人都听到了何然爽朗的笑声。沈初离他够近,侧头一看,就定住了。自家姑娘穿着粉色的小棉袄,围着天蓝色的围裙,扎着一条大辫子,手上速度飞快,只一会功夫已经有半盖帘的饺子,个个肚大如元宝,瞧着就心里舒泰。可他心里却真是苦了!
何然似是还觉得不够刺激人,随手黏了一点面粉,直接点在了沈念池的鼻子上,沈念池空不出手,只能口头威胁“师哥,你再这样,明早就甭想吃了!”
“好好好,师哥错了哈!求放过!”沈念池拿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得不管他,继续低头忙活。视频的最后是何然小声的嘀咕“还是我家闺女贴心!”
沈念池的声音刚一出来,一屋子的人都去瞧沈初,后面又听到何然的嘀咕,尤其是“闺女”这两个字,就连不清楚沈初跟何然关系的叶时,都察觉出了森森恶意,这是多大仇啊!大年三十都不放过!
叶亭木着脸,感觉手里的手机烫手得很,又恨自己手贱,没事看什么视频,再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师弟,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疯子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他,高博人干嘛去了。好吧!高博被威逼利诱了一番,何然又说会亲自给师哥打电话,他就当没这事儿了!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倒是沈初先回过神,“都包好了?”众人这才继续该干嘛干嘛,只是气氛到底差了几分。
沈念池他们自是不知道愉园发生的一切,她知道师哥总喜欢让自己拍照、拍视频发给他,虽然她实在不喜欢,但是想到师哥待自己的心也就照做。刚见他拍视频,也没当回事,更是不知道他会上传。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家师哥虽然人来疯,却是有分寸的。
呃!确实有分寸,只给自家人看了,别的什么都屏蔽了!他是想气人,可也不会把自家姑娘搭进去,这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姑娘可要藏好了,他还想着多留十几年呢!反正他养得起!
何然收获了师兄弟们和师侄们一圈赞,又看到叶亭和沈初他们至今没反应,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大年初一这顿饺子一口气吃了三碗,吓得沈念池给他灌消食的糖水,怕他撑着了!他倒乐呵呵地由着沈念池数落他,有人想被管着还求不来呢!
吃完早饭,整个街上已是三三两两出门拜年的人了。老爷子打发何然带着沈念池出门给亲朋好友拜年,老爷子辈分够高,自是留在家里等人上门。
拜年的人还没上门,电话倒是响了,大徒弟叶亭、三徒弟周满、五徒弟刘明皓、六徒弟邵子嘉约好了似的,挨个打电话过来拜年。老爷子自是开心,又听到徒孙们问好,更是高兴,嘱咐他们好好的,知道他们今天应酬多,也就挂了电话。
封白是最早上门的,他平时除了沈家人就没什么朋友,亲戚又疏远的很,就一直陪着老爷子,帮着招呼客人,总不能让老爷子端茶递烟,也没人敢接。
过了半上午,来的人才少了,何然领着沈念池也回来了。何然的口袋已经瘪了,一打红包都发出去了,他倒不在意,又让沈念池把收的红包拿出来,说是要数数,看看赔没赔,老爷子都替他丢人,连封白都偷偷笑了,这师哥真是活宝!
高博上门就看见他家师哥不知耍了什么宝,逗得大家直乐,也捧场地笑笑。又瞧了瞧院子,有些疑惑地问到:“韩师傅没在?”这倒把何然问愣了,“哪个韩师傅?”
“就教念念写字的那个呀!”高博一说才想起来,大家倒是都知道沈念池有个写毛笔字的师父,但师兄弟里见过的却真没几个。韩师傅往年都是在沈园过年的,今年没见倒是稀奇。
“师父回老家了!”沈念池有些担忧地说道。毕竟快十年了,这还是韩老头第一次提到家这个词儿,更别说回去了。从他年前回去也只是刚到时报了平安,之后就联系不上了,刚刚打电话没通,也是急人。
何然最受不了沈念池皱眉头,利眼一扫高博,瞧他往后面缩,这才转头笑眯眯地说:“过年就该阖家团圆,你有心记着,就多打电话问问。大过年的,可不能皱眉!”抬手弹了弹她的眉心,沈念池也就顺着换了笑颜。
高博怕他师哥转身收拾他,麻溜地跑后厨去了,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封白也去帮忙,没有让师哥自个儿动手的理。何然被老爷子打发去给他哥姐打电话,指望他自己想起来,这个年都过了。
封白岳父李老来串门,正赶上电话响,沈念池接起来说了声“您好!沈园!”那头却没人吭声,只能听到略有些紧张粗重的呼吸声。沈念池疑惑地看了看电话号码,京都的号码,显然不是叶亭,那就不用猜了。
双方都知道对方是谁,却都不开口,直到老爷子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到沈念池有些苍白的脸,脸色阴沉下来。走过去准备接过电话,沈念池直接把电话扣了,对她爷爷勉强笑笑:“又是骗人的电话,大过年的骗子都不放假。”
李老听到沈念池的话,有些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咱们年轻的时候哪有这种事,马路上捡到两分钱赶紧上交,现在的年轻人啊!”说完没动静,一看沈老爷子的脸色,挠挠头:“哎,不说这个了,大过年的。”
沈念池有点受不住自家爷爷的低气压,冲着李老抱歉地笑笑:“李爷爷,您陪我爷爷喝会茶,我去看看师哥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说完也不看老爷子,直接出了门。
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李老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看看老爷子的表情,又想到了刚刚那个电话,瞬间明白了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哎,造化弄人呀!只是可惜了这个好姑娘。
电话那头的沈初呆楞楞地瞧着已是忙音的电话,不远处俞家惠悄声站在转角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以为今年有希望了,尤其是她看到沈念池给沈俞的食谱,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了,但是从昨天下午看到那个视频,她就知道还是过不去呀!有心想上去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说来说去,都是她们家的错,那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第32章 花生圆子与兄妹告别
过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大家亲戚朋友聚聚,吃吃喝喝的,一天就过去了,然后学生狗们就发现转眼就十五了,作业还有一大摞。
年十四的下午,沈园里一家三口开始准备做圆子,也就是汤圆。按理说宣城地处北方,吃的应该是元宵,但是沈家是自个儿做的,方法上更类似汤圆。不过他们直接说是圆子,管它是汤圆还是元宵,总是取它的好口彩,正月十五团团圆圆!
把大黄米粉揉成面团,然后揪出一个个小块,用手碾平,就是皮儿了。馅儿是花生的,胶东沙地里种出的小粒花生,油多香甜,放大祸里炒香,一半留作了下酒菜,一半做馅儿。把炒香的花生米放入棉布袋摊平,拿着擀面杖来回滚过,直到变成小颗粒,拌上白糖一起包成团子状,外面再裹一层生粉防黏连,正月十五一大早就能下锅吃了。
宣城的正月十五晚上很是热闹,尤其受小朋友喜欢,因为可以看花灯、放焰火!刚吃了晚饭,何然不知从哪里弄了盏小巧精致的兔子灯递给沈念池,弄得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都这么大了,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求救地看向老爷子,结果老爷子倒是摆摆手,让何然带她出去玩。
老爷子虽是待孙女好,但这些细节还真没想到过。老爷子不爱凑热闹,沈念池也乖乖待在家里陪着,因此这么多年,老爷子真没想起给孙女买花灯。今天看到何然提溜这么个东西回来,也是不解,后来才知道自家孙女这么多年错过了多少。哎!他是做不到带她去玩去闹了,有个人陪着也好,实在是沈念池太过沉稳,这么大的小姑娘还是多蹦蹦跳跳的好。
沈念池被何然拉着东走走西逛逛,回来直接躺床上了,自家师哥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果然不是白练的,折腾了一晚上,还像个孩子似的上蹿下跳,也是羡煞旁人。
过了十六,学校都开学了。何然也要开始工作了,虽然他不缺钱,但他也坐不住啊!虽然陪着念念怎么样都行,但是自家师妹又要投入学习中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她整日埋头苦读,想想都要有把她拉走不让她参加高考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不行。他是另类,但后面有他哥姐撑着。当然沈念池后面也有人撑着,但她还背负着池家的责任,所以他不能阻止她,只能看着,好好看着。
何然走的前一天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去了西郊,那里是宣城的墓园,池云就葬在那里。他没带什么鲜花,他知道自家妹子不需要,或者说是不需要他送的。他带的是一碗面,清汤寡水的,面也有些坨了,盯着看了两眼,又看看墓碑上的照片,也是苦笑,“你要是看到又要嘲笑我了,几十年了没长进呐!”
当年老爷子百般敲打愣是没让他做白案的手艺有进步,老爷子就是没见过这么怪的人,红案的东西是一点就通,还带举一反三,白案就是死穴。后来没招了,既然练不好,索性就放开,红案做到顶级也是好的,人无完人嘛!
何然第一次见到池云是在后厨。那天他刚从某个山窝窝里出来,坐了一宿的车回到沈园,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没去见他师父,直接去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填填胃,然后就见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正在那儿抻面。小小的个子也就一米五出头,看着跟林妹妹似的,手上却特有劲儿,那么一大团面呢,愣是在她手里服服帖帖的,双手一抖,万千银丝,他一下子就看入了神,然后就被人打断了。
“小云。”背后传来沈初的声音,那姑娘迅速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他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藏也藏不住的欢喜,然后在看到他后瞬间变得错愕,还有点害怕,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恼火,不知是恼火这个姑娘,还是恼火自己的师哥。
沈初已到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池家妹子池云,以后都在沈园了。”转头对池云说“这个是我四师弟何然,你叫何大哥就好。”然后看到锅上坐着的浓汤,桌上放着的面条,有些不满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嘛,这些事有我呢!”
池云有些羞怯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后偷偷瞧了瞧沈初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何然顿时更是火大,正楞楞开口:“饿死了,赶紧来碗面!”
“啊!好的!马上来!”池云似是更拘谨了,有点手忙脚乱,沈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也不去理会他,去帮池云下面。
何然看着他俩挤在一个灶前更是气闷,他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等池云开始接纳他把他当好朋友的时候,他当面仍是板正脸色,背地里却笑的跟个傻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跳出来反对池云的婚事,但看到池云泪眼朦胧时,感觉心都空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一直到他收到了她的死讯,跌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可是已经太晚太迟,他还没告诉她,她却等不了了!
摸着冰凉的墓碑上那仍旧如花的笑靥,斗大的泪滴直接砸下,他说不出,只能这么哭,他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是个懦夫!
沈念池放学回来没看到何然,也是奇怪,又听说去买土产了,更是诧异,她家师哥什么时候知道人情世故了!结果一转身就见何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院,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沈念池看着眼前的十几个袋子,“师哥,你不是去买土产了吗?这些?”除了衣服就是补品,一看就是给她的,这是哪门子的土产?
“买什么土产?”何然不直觉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完全忘记自己胡乱说了个理由出门了。
沈念池也是无奈,刚表扬了师哥,结果一回头发现还是原样。“你又破费什么,我一堆衣服呢!”
“一天一件,正好换着穿,你是个大姑娘了,要会打扮自己!”得,说是说不通了。
何然是在正月十八一大早离开的,他家小助理亲自来接的。沈念池瞧着他那巴不得早点拉何然离开、就怕他又临时反悔不想走的样子,也是好笑。自家师哥在沈园就是个孩子,出门就是魔王,倒是让人放心,不过该说的话却是要说。
沈念池递给助理两个袋子,笑眯眯地说:“家里自己做的干货,别嫌弃,以后还要麻烦您多照顾着!”
助理今年二十三,跟着何然四年了,头一次看到何然家的女眷,瞧着水灵灵的样子,一下子看直了。正好挨了自家老板一脚,差点没趴地下,幸亏高博顺手拉了他一把。顿时委屈地看着老板,“我又怎么得罪爷了?”话虽没出口,眼神却是这个意思。
“瞧什么瞧,臭小子!”何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教育沈念池,面色很是严肃:“咱是大姑娘了,以后得注意呀!不能跟不认识的男的说话,现在的男孩都不靠谱,看见漂亮姑娘就往上扑,你可得当心,没事离他们远点。”说完沈念池,又转头训斥师弟们:“大家把念念托给你们,不是只要光管她吃饱喝足就行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咱念念又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不长眼的硬凑上来,你们可给我看好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利眼一扫,高博又缩缩脑袋,更是上火,封白倒是淡定的点点头,看的他更不放心了。他这是跟封白处的时间太短,还没发现这也是个妹控。不然为什么靳东平明明是近水楼台,却这么多年丝毫没有进展,他可是在里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何然看着还不放心,嘀咕着,“不行,我得去你们学校看看。”老爷子在边上实在看不过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再让他闹下去,今天是甭想走了,直接开口赶人,“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家里有我呢!”
何然还要再辩,助理童鞋终于回过神了,再拖下去就走不成了,谁知道他还会闹什么幺蛾子,直接把人塞车里了。何然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冲高博飞眼刀,“人给我看好了,要是让哪家臭小子叼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博赶紧答应,就差赌咒发誓了,这才哄走了这位爷。转头看看仍旧一脸严肃的封白,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明明他不是最小的,怎么就可着他一个人欺负,但是他还得乖乖照做,不放心地嘱咐沈念池:“念念啊!咱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有些事儿吧!还不急是吧!”他又不是缺心眼的师哥,也不好意思直说。
沈念池瞧着倒是笑了,勉强严肃面容,点点头:“师哥放心,我知道的。”然后转身回去了,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就是想笑,还是不要在高师哥面前笑了,不然他更苦逼。
第33章 鲅鱼丸与忆往昔
对于高三的孩子们来说,时间简直不正常,每天课业多的压死人,他们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又盼着时间赶紧快点过,这样他们就可以早点解脱了!
沈念池倒是没什么焦躁难受,每天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淡定得让韩淙淙嫉妒要命。沈念池知道韩淙淙的成绩还是可以,就是心情起伏太大,难免影响发挥,就经常带她回沈园,有时候也跟她去韩家,俩人一起住着,倒是缓解了韩淙淙的焦躁。
一眨眼过了五一,过了六一,明天就是高考了。今天放假一天,所有高三学生都待家里休息,准备明天上战场。
沈园歇业三天,老爷子亲自跟老食客道歉,大家又怎么敢受,都是一脸“我理解”,又是祝沈念池金榜题名。老爷子收了大家的好意,自然有回报,“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沈园摆席,还请大伙赏脸!”更是一片叫好声。
高博他们跟老爷子商量了半天,这才确定这几天的食谱,晚上吃的是鲅鱼丸子再加几个小菜,清爽不油腻,又是高蛋白。新鲜的小鲅鱼脱皮去骨,剁成蓉,加入三七开的五花肉,调入盐、糖、料酒、红醋,搅打上劲,攒成丸子,下入煮沸的清汤,大火烧开三次即可。
沈念池吃过晚饭,又给韩淙淙打了电话,嘱咐她别丢三落四,这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准考证,签字笔,画图工具,橡皮等等,全都收进袋子里,又检查一遍,也就放好。
今天一天都没看书,她不会临时抱佛脚,平时的准备已经充足,现在再看也是徒劳。这么早也睡不着,从百宝箱里拿出池云的相片仔细擦擦,想象着如果妈妈还活着现在会做什么。一定会摸着她的头温言软语地鼓励吧!何师哥说妈妈平时总是轻声细语的,听着让人想睡觉,也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何师哥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有时候要反着听。
今天大家跟约好了似的,都不去打扰她。高师哥还没上前就让封哥哥拽走了,其他几个师哥更是连个电话都没有,老爷子也只是在她回屋前拍拍她的肩,嘱咐她好好休息。她知道不是大家不关心,只是太关心,怕给她压力,这才没敢跟她说话。
带着一众人的美好祝愿,甜甜地进入梦乡,枕边是那个娇俏的女子,似乎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京都愉园,沈初站在院子里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俞家惠拿着外套给他披上,他才惊觉,牵过她的手试了试,还算温热,这才放心,有些不悦道:“怎么出来了?”她身体不好,稍有不对便会病倒。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病刚好几天,又不注意!”从年后开始,沈初就病了,不是大病,总是低烧,反反复复的不消停,去看中医,说是郁结于心,只要心情好了,就没事。这个反而是最难的,她知道是那视频惹得祸。那个叫何然的,她仅见过一面,便印象深刻。
当年她重病出院,修养了许久才好。沈初断断续续跟她讲了他们分开后发生的事儿。说到池云,她也是嫉妒,只是最后这个男人还是回到她身边了,她也知足。怕家里人再分开他们,就把池云的事儿瞒了,反正他俩已经离婚。
家里终于同意两人的婚事,自是该去见见未来的公公,更是想见见那个女孩,于是一家三口便准备动身。除了给老爷子带的补品,她更是托人买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准备送给池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去炫耀居多,还是想去感谢这个女孩,一路也没想明白,然后就到了沈园。
一下车,她就见沈初差点摔倒,沈园挂满白帆,显然是有丧事,她也跟着害怕,就怕是老爷子出事,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她跟沈初的事儿又有波折。
一家人跌跌撞撞地往里奔,来祭奠的人认出了沈初,纷纷让道,又看到跟在身后的她,面色复杂,更有几个中年妇女对着她指指点点,很是不忿。她从小金枝玉叶,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对待,要是往常,只怕就要发作,只是眼前有急事,先放一边。
转进后院,就看到院中一口棺木已封,几个年轻人在一旁答谢亲朋,就是没有老爷子,她心里更慌了。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师哥。”这个是叫刘明皓的师弟,也是后来沈初告诉她的,只是她并没有印象,因为当时她已经被小孩的啼哭声吓着了。
只见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衣,怀里抱着个襁褓,那啼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不知怎的,她突然更害怕了。她不傻,能在沈园停灵的人能有几个?能让老爷子披麻的又能有几个?至于这个在这种时候还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的,又是哪个?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猜到。
旁边的沈初已经傻了,他看看那棺木,又看看那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看不到面容的孩子,只觉五雷轰顶,机械地迈开腿向老爷子走去,抬手去掀被角,然后就看到了沈念池。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和池云的女儿,那样的眉眼,像他也像她。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在他离开的前一晚,看见她偷偷跑去厕所好几次,每次回来都是脸色苍白。他以为是她舍不得,但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俞家惠和儿子,就硬下心肠装睡。当时他想着,等俞家惠好了,一定带她回来,一家三口感谢她。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棺木里的人是谁他是知道了。她死了,被他害死了。
沈初伸出手来,想要抱抱这个孩子,她还那么小,就没了娘。她在哭,是哭自己没了娘,还是在哭自己这个狠心的爹。然而没等他接过,就被人一把推开,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俞家惠看到一个年轻人旋风似的刮进来,直冲沈初而去,脸色狰狞,像是看着死敌,手上不停,而沈初却并没有反应,满院子的人更是不加阻止。她顿时慌了,就要去拉,一把被推开,然后那个年轻人就来到了她面前,瞟都不瞟她一眼,对着倒在地上的沈初,指着她说:“这就是那个女人,值得你为她连爹都不要了,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你行啊,沈初!有种你别回来啊!你回来干什么啊!带着这个女人来耀武扬威给谁看啊!你说!给谁看啊!”
似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一把从老爷子手里夺过孩子,也不管什么礼节,直愣愣地对着老爷子说:“师父,您给句话,池云和孩子看着呢!”话虽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如果今天不处置沈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何然怀里哭地声嘶力竭的孩子,然后在沈初进门后第一次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语气悲痛却决绝:“带着他俩走吧!从此沈家再没有沈初,以后也不许你们踏进宣城半步。”
然后就有人将他们一家三口拖出了沈园,塞进一辆轿车,一路开出宣城,停在了高速路口。还是那个叫刘明皓的师弟从车上下来,对着沈初说道:“师哥,我已经叫了车,待会就到,你别怪师父,他也难啊!何然那小子,哎!他也是替云妹子叫屈啊!”说完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转身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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