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年来,有一条被普通修士所忽略的信息,却被蓬莱十八岛众多势力高层及不出世的老怪物们关注。
便是一处远古时期的战场废墟,曾发现了远古某个遗失族群的血脉有觉醒的迹象。
那里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繁盛且强大的古老血脉,他们有祭坛,会在成年时觉醒血脉,将天地间强大的灵物之力附于己身。千万年前爆发了一场大战,几乎覆灭了那里所有的族群。
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族群,倘若觉醒了血脉,对修行者而言,助阵自身修炼是以数十倍数百倍的效率速度的。简直如同天然养料,将天地灵气从血脉中过滤成最精纯的灵力以供旁人修行。
比修行功法,宝物法器,更珍贵难得。堪比世间罕有的,如传说般存在的天地灵宝。
人对于未知的强大总是充满了好奇的,对于己有利的天地至宝也总是觊觎的。
周长风不愿意等别人发现后用阴谋诡计害他的师弟师妹,更不愿意赌两人其中之一体内有那远古族群遗留下来的血脉。不如出动去探索去证实,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卫一剑重回远古战场废墟亲自探查一番,以身为饵,也是为了诱那躲在背后的人显出身形来,不至于被藏在暗中的箭伤个措手不及。
周长风毅然转身离去,往混元山最深处行去,他握着一把剑,剑身雪白,剔透晶莹。
张裴本是离的较远,他见周长风离去后,才慢腾腾的挪到元清身边。
“二师姐......”轻声试着唤了句,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四师弟。”元清朝他展颜,微微笑了笑,“师弟可是有事?若无事,我要回去继续炼丹了。”
她看起来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张裴方才虽然距离大师兄与二师姐交谈甚远,并不清楚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可两人的表情和其中紧张的氛围却不是他看岔了感觉错了,心下就生了些疑惑,
“无...无事。”张裴咽了口唾沫,轻咳一声,“若师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师弟我义不容辞。”
“知道了。”元清将目光投向混战的三个师弟,自然淡红的唇一张一合,“我许要闭关一段日子,便请四师弟日常里多看顾看顾三位师弟吧。”
张裴虽有些不解,却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应下。
元清转身进了丹房后关上门,片刻后张裴便察觉出门上被下了一道禁制,主要作用还是示意旁人不要搅扰,并非有什么阻拦的杀伤力。
再说那边混战打了几个时辰,三人也终于是精疲力尽了,灵力的消耗与在战斗时紧绷神经,已经让他们这会儿各自瘫在地上只顾得上呼呼喘气了。
司英撑身坐起,偏头看向两个师弟,话则是只对着凌简说的。
“小师弟既想与我一同下山,我怎会有不应的道理。”他眯了眯眼,心下有了计较。
灵气正快速的被引导进入他的身体,流淌熨帖着战后疲惫的每一寸经脉,弥补着枯竭的灵力。
司英一步步的走向先前周长风离去的方向。
是夜,无月亦无星。
丹房的门悄然打开,元清走出来,她的脚步落得很轻,一颗屏息丹掩盖了可能会被察觉的气息,头也不回的就往山下行去。及至山脚时,才闪身腾空,趁着深沉浓郁的夜色,向着一个方向飞速行去。
周长风立在混元山顶某颗树的树尖之上,他的脚尖距树尖新发的那颗绿芽不过咫尺间距。
“想下山,自可下山,不必再来问我。”周长风的话沉浸在夜风中,落入司英耳里有些凉意。
“师兄心中担忧,何不跟上去,暗中相护?”司英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周长风乃是师门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若说混元山一整个师门都护短,那周长风绝对是最护短的那一个。
守一真人不理俗事,常年留守混元山修行,更是时常闭关不出。
门内门外便都是周长风操持着,有着他自己心中的一套行事准则,能动嘴就解决的事情他尽量不动手,即使动手了也是能不伤人便不伤人。
可就是这般温润和气的名声远扬蓬莱域的周长风,前世也曾斩断太上归一门下某位长老亲传弟子的四肢,毁了他的修行将他变成一个再不能修炼的废物,只因那人曾言语上辱及了当时一心追逐着见素大师姐的司英。
他曾在守一真人选定混元山时,一夜之间杀退了妄图抢夺混元山地盘的某个小门派共百人,死有十之八九。
司英觉得,最温柔的人,往往又最是无情。
周长风乃是其中翘楚。
“若这点风雨便需我替他们遮蔽,又何苦走上修行这条路,不如去做他人案板上的鱼肉,被轻易掌控生死的走狗禽兽。”他的声调很冷,可又带着最炽烈的热。
“我每每都觉得师兄心思太过复杂,飘忽不定难以揣摩。”
“所以这便是我修行天赋不如你们的缘由了。”周长风轻笑一声,音调散入风中,不喜不悲,“这是我的道,我不能止步,也不能更改,更不想弃。我得走到底。”
这是我的道,我得走到底。
“小师弟说要随我一同下山。”司英简单的提了句。
“那便留着张裴师弟与宋渊师弟陪伴师尊吧。”周长风声色平淡,“你本就是想要随着你卫三师兄去的,我既不曾阻拦元二师妹,便也不会再阻拦你。”
他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司英,语气温和,亦带着几分期许,“少年郎,便该有着少年郎的样子。”
“我与你们不同。”
周长风这一句之后便收回了目光陷入一种孤寂般的沉默,整个人的气息宛如融进了天地之间万物之中,司英便再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若非还能看见他就站在那里。
“少年郎么。”司英抬头看向无边无垠的夜色,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司英下山的时候,凌简就站在山道路口等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沉默。
是万物俱静,星河倒流,泼了浓重的黑墨,也藏不住遮不了那双眼眸里的璀璨。
“那个人究竟是谁?”凌简在迷一般的沉默里率先开口,“师兄看我的眼神......很有深意。”
哪是什么很有深意,分明是很有情意。
那眉眼之间藏匿不住的思念与恋慕,也太过明显了,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我初见她时,也是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司英的声音响起的很突兀,凌简没预料到他会开口提及,毕竟是因他多问两句,都要以庆贺为由“切磋”一番的。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上沾了妖兽的血迹,分明是狼狈模样,可她眼里丝毫不见慌乱,镇定自若......”
司英笑了笑,他从上往下的打量起来凌简。
只是模样相似,身量不同,气质也不同,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可又分明是同一个人,他心里隐隐有着这种肯定。
“我有没有说过,小师弟与她极为相似,仿佛乃是同一人。”
凌简沉下心绪,在看着司英笑起来的时候,竟觉得那个表情里带着莫名的眷恋情愫。
他眉心微皱,问了句:“女人?”
司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只是在先前对视的瞬间,因那双记忆深刻的眼睛,再次回想起求而不得的见素大师姐,想起他的遗憾他的不甘他的陨落和重生。
一时便松懈了他本就不擅掩饰的心思。
“便是相似又如何,我总不会是她。”凌简低沉了声调,是分明带着一丝不满的。
他侧了侧身,面对着即将要行去的那个方向,余光斜斜瞥过司英,冷冷一句:“还请劳烦师兄克制一下眼神,莫要眼花将人看岔了。”
“毕竟,男女可有许多的不同。”这一句是轻嗤的语气,夹杂着细密如银针般的嘲讽,轻飘飘的刺激着司英。
“即便是道本同源,载体不同,视线便也不同。”凌简扬了扬眉,乘胜追击,“师兄合该将心思聚在修行之上,切莫多思多想,搅了道心,得不偿失。”
“哼。”司英冷哼,“小师弟才是,莫要将心思花在探究他人私事秘密上,于修行不利。”
司英恨不得狠狠揍一顿这个一点都不讨巧乖顺的小师弟,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其实言之有理。
见素大师姐是他上辈子的心魔,不仅搅乱了他的道心,还在渡劫的关键时刻令他功败垂成。
如今他已经重生,这辈子也再没有什么见素大师姐的存在,他应该是了无牵挂再没有能动摇他的心魔了,可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察觉那一缕情丝,仿佛是刻印在他灵魂上,揉进了他的骨血里,时不时就要迫近他的心脏,撼动他的心神。
若情爱这么难缠,司英觉得,他早该在最初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就停止一切。
不给于好奇和关注,便不能生根萌芽,不能长成繁茂的藤蔓来缠绕他那颗滚烫的心。
那份情爱,生命力太过顽强,教他后来斩不断,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