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走在赵王车輦车队的最前方,他的手下两百精兵,一对一挟持着车队里每一个仪仗宿卫,就这样毫无破绽地进了赵王武臣的王庭,停在宫门外,然后朗声高叫“李良护送赵王姐回宫,请赵王陛下赐见。”武臣正在苦苦候着姐姐,一听通报,飞步出了大门,一见李良,笑道“寡人早就在恭候将军莅临,但不知寡人的姐姐为何与将军同来?”李良微微一笑,坦然道“末将回京请求增兵,路遇王姐,当时龙车上驷马惊了,不可驾驭,情状十分恐怖,末将便将她救起,可她还是受伤了,唉,大王赶紧过来看看,延请医家吧。”武臣惶惶过来,叫道“王姐,你没事儿吧······”李良撸起车帘,隐隐显现赵王姐蜷缩在车里的锦绣墩上,武臣顿时忧心如焚,探头就要去问询他姐姐。就在这时,李良出手如电,藏在袖中的鱼肠短剑夹带劲风,直透武臣左胸心脏位置。武臣遭了暗算,捂住胸膛,双眼瞪得炸裂一般,质问“李良,你要反了······”欲要动手,已是不支了,强直倒在血泊中,抽搐一番死了。
邵骚正好赶过来,目睹此景,拔剑大呼“李良反了,杀死他······”李良咬牙骂道“你这个帮闲之人,何曾怜悯我们前线搏杀的将士,留你不得。”奋起一刀,邵骚滴溜溜一转,剑锋走过,李良左膀受伤,皮开肉绽,热血星洒。瞬间,两人过了数招,李良舔血,哈哈狂笑,人刀合体,冲天而起,凌空翻转,眼花缭乱之间已然切开了邵骚咽喉,邵骚重伤,大骂不已,李良连补数刀,方才结果他的性命。他杀得兴起,恣意屠戮赵王王庭里的无辜的人,转入内庭,看到武臣父母。一对白头人瑟瑟哀求道“好汉饶命。”李良一见他们白发萧然,责备道“你儿武臣身为赵王,我李良实不敢反,可是他让你们家妇人家眷僭越王者礼仪,冒充赵王侮弄我,不管将士死活,合该死了,看你老,我不杀你,你们自回原籍思悔去吧。”便不管他,杀出王庭,来到邯郸市井上。
忽然,鼙鼓震天,一队铁骑掩杀过来,正是张耳、陈余、陆贾三人赶了来,陆贾对陈余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李良他反叛了,回头突袭邯郸。”张耳大喊“反贼李良,犯上作乱,屠戮无辜,还不下马受搏。”李良虽然带伤,可不畏怯,拼死砍杀道“李良无过,我节义不反赵王,然而他擅作威福,特权家属,让他姐姐僭越赵王车輦仪仗,唬弄李良拜她如同王者,李良宁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他不管我们前线将士死活,死有余辜······”这三人虽是同情李良,但见他滥杀,不再言语,只是围歼,一齐击杀。李良死战,往城外逃命,正在岌岌可危的骨节眼上,大队秦军骠骑突击而来,出其不意地从张耳、陈余的手中,夺了李良而去,因为是铁骑兵,瞬时就已经去得远了,这三人追赶不得,只得回城收拾那满城狼藉血腥去了。
李良被掳掠,回到秦军营垒,才看清率兵的竟然是朝廷元戎章邯,顿时,大礼伏地拜谢章邯救命之恩。哪知道章邯冷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们呢,只不过是相互交易而已。”李良听完如坠烟海,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章邯对他招手致意,让他过去看一样东西,乃是很大的一个鼠笼子,可是,里面的群鼠全都是鲜血淋漓,浑身都是啮齿牙印,皮毛撕裂,仅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巨鼠还没死,其他的全死了,但是它门齿已经崩坏,奄奄一息。
章邯背手冷笑道“你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群鼠怎么会死亡殆尽的吗?知道这场血腥杀戮为什么如此吗?”李良一脸懵然,无解的摇摇头,章邯冰冷地解释道“我先抓到那只——还没死的那只强壮大老鼠,往它的塞豆子,塞得满满的,然后堵住它的,不让它拉屎,豆子在它肚子里膨胀,它受不了的时候,它疯狂了,我再将它放回满是老鼠的笼子里,于是,它就凶残地撕咬同类,直到杀光,也就是你看到的现在笼子里的情景。你须知道老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物种,丞相李斯感其类在厕所、太仓的不同一生而奋斗入相,而现在它们······”李良大叫一声,悲戚哀嚎“想我就是那只替你撕咬杀光同类的老鼠了,你也往我肚子里塞满了豆子——你让你的将士拖住我,轮番折磨我,不得宣泄,然后疯狂,替你杀死了我们的同类赵王武臣,是不是?”章邯大声道“没错,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你的身边早就有了我安插的眼线,只是你浑然不觉罢了。这说明了什么?你不能为帅独挡一面,充其量也仅仅是做好一个极致的部将,你说不是吗?所以,我还算定你屠戮赵王之后,在什么时候逃命,我们就那么巧出现,救你回来,现在你知道了吧。你再看这只替我撕咬杀死光了同类的大老鼠,也奄奄一息了,李良,你看它还能活下去吗?”李良听了木木抽出鱼肠短剑,道“它也活不了······”章邯冷笑道“你果然不是常人,你原为二世皇帝的大谒者,投身贼中,现在你说你能回头吗?皇帝固然怜悯,然则郎中令赵高······”李良怒吼一声道“你别说了,上我该死······”说着仰头,将短剑直抹脖子去。
就在一瞬间,一个人影大鸟一样席转而来,电光之中,击落李良手中利刃,李良只感到头顶一凉,乱发被散,心中哀叹道“我命休矣,死定了。”可是,他没死,只是变成了秃顶,因为他的头发已经被眼前突兀现身的人整齐的削去,完完全全受了一场髡刑。眼见得那人一身方士打扮,八卦乾坤衣,只有大真人级别才能戴的北斗抓髻金莲花冠,朗声笑道“章邯大将军,他死得好,成就了本真人来一场复活的大道。”章邯道“赤松子真人,只是李良还未死完全,怕是难以挡得那人眼啊。”原来那人是赤松子,前几天突现章邯辕门,指明要见章邯,章邯久慕世外高人赤松子名头,便毕恭毕敬供养在军中,两人言谈甚欢,马上就成了夜话谈道的挚友。
当时,赤松子呵呵一乐,伸出两个指头,在李良脸上的两道眉梢间一拉,李良的眉毛顿时拉长,变成骄扬之势,眉角虬龙一样倒卷,已是变了模样,接着他道“李良你凶很暴戾,滥杀作恶,所以你一定要死一回,好在你本性还能刚正,那你就由孽龙化为天虫,从今日起,这世界的李良死了,重生出一条天虫来,而且,这条天虫日后必成正果,所以,你还要配全面另一种死了的成分,就是变名姓,现在你是虫达了,虫达是你,你被髡发、易容、变名姓,你就等同死了一回,现在你死而复生了,你能趋利避害了,哈哈,你被生了。”说完,一路纵声大笑,仰天出门而去。
李良这时才明白过来,磕头礼谢,一直磕头出血,犹自不停,章邯这才返还他的甲胄兵刃,自此,李良变身虫达,在章邯麾下用命不提。
邯郸那边,张耳、陈余眼见得赵王武臣惨状,料理后事,用王者礼仪厚葬武臣,然后再殡葬赵王姐、邵骚等遇难者,优抚武臣双亲。后事已毕,两人商榷,赵国是七雄之一,不可或缺,只是这赵王位置自己两人是做不得的,毕竟太惹火了,于是,在集团中寻找赵王王孙,很快就找到了在柏县士子李左车书院里避祸的赵王孙赵歇。因为这时的邯郸历经一场血洗大劫,大家觉得此城实在不吉利,便改在信都立国,于是,赵国在历经第一届赵王武臣之后,继续复辟。
前文说到沛公兵败胡陵、方与,狼狈遁逃回到沛县,未能有苟延残喘之机,就接报自己的真同乡雍齿竟然听信周市蛊惑,说什么丰邑本来就是魏徙地,怎么能归在刘邦这无赖名下?不如反了,归在魏国这棵大树之下庇荫。更何况刘邦这草台班子实在是草包无用,本来想拿下胡陵县对天下盟主陈胜有个觐见证明之礼,谁知道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要不是我周市援手,怕是连老命都丢了。因此刘邦来讨丰邑不成,反被周市、雍齿羞辱,怏怏回到沛县,胸中淤积一口恶气,顿时瘫倒,犯了恶疾。
也不知过了多久,沛公方才悠悠醒来,看见内人吕雉,一手加额,庆幸道“鸿灵庇佑,你总算醒了,黄姑娘真是方外的神医啊。”刘邦惊诧道“难道我睡了很久?这位姑娘是谁?”只见床头侍立着一位面丑女子,对着自己低眉一揖,道“小女子粤越番禺县人氏,黄疵是也。”原来她就是和傅宽一起的黄疵,因医治秦始皇有功,所以留在中原不去,被人尊称活扁鹊。这回沛公急症,吕雉得巧,便将她请了来。
吕雉道“黄姑娘不但了习药理,而且还能心医,夫君昏睡之中,她一直陪伴左右,用她的手掌覆盖在你的额头上,传递意念,我开始不以为然,根本就不信这有什么效果。可是,黄姑娘断言你会在今天未时正醒来,果然应验,妾可是无话可说了。”刘邦觑定黄疵问道“是吗?”黄疵道“医家治病,必须要了解病因,其中怎么得病的可是主要的,我从你的脉象看,你是受了大挫折,心里郁结所致,我就一直心里疏导你。小女子略通相术,我看你只是一时起伏,后必有大成,不要负了皇天与你的这一番人生,这不,你就醒了过来。”刘邦被揭开心锁,乐不可支,浑身竟然有了后发之力,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吕雉起身,盈盈敛衽,道“妾这几天为夫你煎熬,累了,就偷个懒先独去歇着了,今夜你们就好好夜话吧。”刘邦颔首,独自送出妻子,开玩笑道“你就不怕你夫君情色重,还是看人家长得丑,你就放心了。”吕雉抿嘴道“一床被窝不盖两样人,你不简单,你家内人又怎么会寻常?你和黄姑娘在一起,只有师友,难有其他,因为她太贤良了,只要你不疯就不会不轨。”说完,含笑去了。果然,那一夜,刘邦收起了平生的性情,端庄地和黄疵一夜夜话,成了挚友一般,最后,他要求黄疵暂留左右,黄疵竟然应允了。
这时候,朝廷主帅章邯已经对东海郡、四川郡下达剿灭沛县沛公的必杀令,由东海郡郡守张买、四川(泗水)郡郡监崔平、卒史周昌、周苛对沛县开始了强攻,面对朝廷铁拳攻势,沛县外围的曹参楚军兵败如山倒,一直向西溃逃到沛县,直到得到周勃、樊哙的援兵死战,方才止住激泻的态势,和官兵相持。面对朝廷的席转强力兵锋,主帅刘邦骇得心胆俱裂,现在他前有朝廷貔貅万千,后面就是一个自己刚刚对立过不能信任自己的张楚王庭,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吩咐先送女眷逃亡自己的老巢芒砀山。
当他送完女眷,再去整顿兵马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原来,黄疵竟然去而复回,留了下来,刘邦苦笑道“让你走你不走,等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黄疵坦然道“此战我们得胜,我没有必要跑来跑去的麻烦。”刘邦被激,击节奋勇道“黄姑娘,你说得好,我沛公会有一战。”顿时,热血沸腾,换了一个人似的振作,激励上下备战。
正是天道难测,此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料想不到的,小人物改变大战局的怪事,原来大战在即,四川郡郡监崔平,为了激励士气,赐酒左右将佐。无论上上下下将佐谁都有份,偏偏他的厩将,名唤曹无伤的行役管马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人家全都喝了一尊痛快酒,席终人散了。无伤去找有司的问“我那一盅酒呢?没与我留着?”对手喝高了,吼叫道“有你的吗?什么玩艺?你个马夫,什么时候入流了?没听说过。”曹无伤恐他喝多了,理不清,又要再问,被这家伙一摔跤扔出门外。
曹无伤那个气啊,气破肚皮上下带漏,爬起来咬紧牙关,一股无名火怒发冲冠,格格磨牙,全然昏了头,冲进郡监营帐,要问过明白。崔平微醺,也没把这屁大小事放在心上,呵斥道“一樽酒喝否,有什么?有能耐灭了沛县逆贼,管喝死你,下去吧!休要在此磨牙?你不累啊。”无伤那个屈啊,本来是妒火万丈,这会儿火上加油,直接烧到了九霄云外的天宫门楣上了,一路仓惶而出,如何咽得下,整个胸腔好似沸油一样煎熬。好不容易捱到深夜,越想越气,盘旋彷徨,最后眼白一翻,身怀利刃短剑,直入崔平帐中,竟然无人盘问,眼见得崔平鼾声大作,睡成“大”字,潜行过去,唤了两声“郡监,郡监大人······”崔平全无反应,一时,恶念横生,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刺死了睡梦中的领导,真所谓小人小事专灭大人大事。
曹无伤枭去崔平首级,就要去投沛公,早惊动众人,鼓噪起来,就要拿下他,可巧,周昌赶到,见状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狂喜无伤做了自己要做的事儿,杀死恶行不少的郡监,投奔大哥刘邦,便暗自对无伤道“你快走,去投沛公,这儿有我断后。”便和哥哥周苛鼓噪,要擒拿刺客,其实是一路趁乱护送无伤出了营帐。
沛公得了无伤和周昌音信,便点起兵马,去打死老虎捡现成的,自率沛县兵将,淌了官军营盘,将个四川郡官军打得落花流水一样,张买无奈败回东海郡去了。刘邦大捷,收了周昌、周苛、曹无伤,便责令萧何论功,让周昌做了职志,做人力资源部部长;周苛为客卿;曹无伤为偏将不提。
此时的朝廷兵马元戎章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判断围歼陈胜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加快了他的先断须根,尔后挖掘主根的方略,自己统领兵马对驻守在荥阳的陈胜最主要的将领李归实施了战略合围,李归是陈胜最铁的哥们,荥阳是打开陈县门户的钥匙,此举一箭双雕,一旦计划成功,无疑是对准陈胜当胸一刀。就在他万事俱备,欲要一举荡平荥阳的时候,突然,他改变了主意,原来,就在这个时候,陈胜相当配合的使出昏招了。
陈胜又作出了一个什么要命的昏招?他要对他的东征军的人事作出大调整,突然,他就觉得东征主帅秦嘉,是在浪费东征主帅位子,而自己看好的武平君屈畔早就应该扶正,如果早那样,海滨江山早就属于楚国了,他想一出是一出,说干就干。现在,他没有了范增的讨厌劝谏,就下诏令让上柱国房君赐去前线执行,并下令原来进攻九江郡的邓宗(说)挥师郯县,制衡秦嘉。当然,陈县的张楚朝廷不是没有异议,只是少了范增的那个敢字,于是,房君赐带着诏令一路去了东海郡的郯下中军。
房君赐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武平君这个楚国故公子是纨绔一个,让他统领东征军,面对即将到来的章邯秦军,就是一个死得成,便掖着陈王的诏令,密告了主帅秦嘉。秦嘉大惊,道“陈王无道,这是要陷我全军于死地啊,我岂能受命?”君赐笑道“我只是不知道,任凭将军所图。”秦嘉恩谢,即刻唤起亲兵,来见武平君,诡异扬起手中的矫诏,胡诌道“奉陈王诏命,今稽查实证,监军武平君,密谋降秦,斩立决!”武平君没来得及叫一声冤枉,早被一刀枭首,化为怨鬼,此后,他们立楚公子景驹为监军。
郯县变乱,对陈王绝对忠诚的邓说(宗),第一时间使人密报陈胜,陈胜又惊又恼,赶紧责令令尹吕青秘密携带秘书札,严令还听自己话的邓说统兵,一举平叛。可是,他太高看邓说了,邓说举事不周密,能力也不够,不但没有拿下秦嘉等人,还差一点赔上性命,最后,结局还算不错,还能在秦嘉他们虎口之下逃得性命,保全吕青一起灰土土脸回到陈县。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伍徐,这人对陈胜也是绝对的听话,所以陈胜再使一个昏招,将他从征南的广陵召平军中召回,让他自己统领一支兵进攻许县的赵贲军队,可他哪是个独当一面的料啊,结局和邓说是一样的,打不赢,但命还是逃回来了。
邓说、伍徐翌日觐见陈王,心中寻思,自己虽然没有打胜仗,毕竟还是犹如忠犬,赤心耿耿,记得一直回来陈王左右,同生死,共命运,忠心是可嘉的,比那些动辄自立的人,陈王怎么也得略有赏赐,就是没有什么赏赐,最起码也得慰问自己几句的吧。可是,这一次,陈胜突破了常理,他让屡屡的败北逼疯了,早就性情大变,一见邓、伍两人现身庙堂,开口就是一句“拿下败军担责的邓说、伍徐二人。”廷尉兵听令,不由分说,擒下这两人,顿时,整个王庭骇然震惊,邓宗大呼“我举报秦嘉变乱,忠心回归,大王怎么要这么对我?”陈胜呵斥道“每个人出师失败都欢喜无忧回来,张楚安能存在?拉下去,以军法处置。”伍徐苦笑道“我门真该死也,天地之大,哪儿都不去,就要回陈县送死,寒心,好寒心啊······”这鸣冤叫屈的两人被卫士牵下,片刻,两颗血淋淋的首级纳上,已是斩毕复命了,一时间,陈县王庭一片缄默,连一根绣花针掉地上都可以听到,上上下下所有的心凉倒了极致。
章邯通过细作知道此事后,仰天大笑道“贼酋陈胜,你的所作为,自孤自寡,这回你死定了,好,传我军令,兵发荥阳,大会战聚歼贼将李归,一举献捷!”于是,章邯的大军集中最精英的重装甲胄兵担当先锋,发动了对荥阳城的最猛烈的冲击。据守在荥阳的李归、田巴大军,在他的先头主帅吴广、田臧败亡之后,几经沉浮,一直不能脱困,仅仅是苦苦支撑。这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城外纵列重甲兵马,简直就是一队队小型的装甲车,除了宿敌三川守李由之外,陡然增加了内史京城官兵章邯的旗号,李归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城中的檑木铠甲车就已经驰来,在护城河边完成了舟桥架设,猛攻开始了。
李归亲冒矢石,声嘶力竭地应战,可是在朝廷官军的强攻下,已是无力回天,况且,久困孤城的张楚军队,士气早已受挫,没过多久,章邯、李由的联军山呼海啸一样突入荥阳城,义军被他们切割包围,尽数屠戮,李归深陷章邯、李由重围,被杨熊一皇钺砍斫两断,章邯阵中的司马卬、姚卬那肯示弱,将李归尸首分了抢功,守将田巴在乱军中奇迹逃脱,自觅出路去了,自此,荥阳城彻底地被官军收服。
三军献捷,章邯大喜,在中军帐大宴诸将,开始了借荥阳大捷的支点发力,环环相扣,发动了对陈胜的张楚终极一击,铁流一样的秦雄师铁钳一样围定了天下反秦的中心——陈县,山雨欲来风满楼,无形的血腥已经弥漫开来,连接满天的氤氲战云,顿时,陈县战场上空天日无光,愁惨失色。
再说陈胜听到李归阵亡,荥阳痛失的噩耗之后,一个人足不出户,掩面痛哭,嚎啕“荥阳失地不可惜,痛心的是我挚友兄弟李归身亡。老天爷,你断我手足,我陈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可是,官军泰山压顶一般的围城,哪容得陈胜有悲恸的份儿,面对陈胜的心里崩塌,整个张楚王庭顿时群龙无首。最后,叔孙通建议有张贺去劝谏陈王,张贺寻思,直闯陈王寝宫,这一招果然凑效了,陈胜再度出现在王庭之上,他的神情在告诉大家,他振作起来了,誓与章邯作殊死一搏。
陈胜开始了陈县保护战的军事部署,由张贺、余樊君统兵镇守陈县城西;由cd君张敖、叔孙通、令尹吕青、东阳宁君镇守城东;他自己和从郯县归来的上柱国房君赐、庄贾坐震城中中军。面对陈胜的从容布置,章邯反常地按兵不动。
决战前夕,入夜,他在中军帐里明亮的立雁烛台之下,凝神静阅各地汇总来的时局报告案牒,忽然,有小兵来报“启禀大将军,那边又有人来了。”章邯一挥手,示意来者进账,不大一会儿,一个一身黑袍的人蒙面进来了,用黯哑的声音道“参见大将军。”章邯示意免礼,催道“快说正事儿。”那个灰人诺诺,道“陈王,不,陈胜,果然分兵抵御了,张贺果然驻守城西,城东是由cd君张敖镇守······”章邯击节叫好“好,只要张敖驻城东,那陈胜的实力就等于已经分化了,我心里已经有筹谋,你可以回去了,免得让陈胜等贼生疑。”那灰糊糊的人凝立不动,闷声道“大将军,眼见得你的大功告成,朝廷敉平乱贼,就在今朝,后头你就是大秦再造国父,而我久卧贼底,拿自己脑袋细作,大将军破城之日,可不能忘了小人的寸功啊。”章邯颔首,并不答话,示意那人退下,那灰人躬身倒退,出了营门,章邯鼻子冷哼一声,不屑道“军情十万火急,反复贼人敢来与我讨价还价,到底是内奸小人,鼠辈实在可恶。”
章邯升帐,谕令“司马欣、董翳、姚卬、虫达统领精锐之兵,举全军三分有二,突击城西张贺之兵,务必一击聚歼;周类、苏狙统兵佯攻城东张敖,搂草打兔子,只是驱赶、干扰,不得实战;自己统领李必、骆甲联军李由、杨熊正面对阵陈胜,依律令行,有功论赏,有过必究,去吧!”司马欣站出来道“城东张敖等数逆贼,何不一起拿下?”章邯不悦,冰冷地道“大战之前,军令发受不得饶舌,张敖等本不是陈胜一条心的,放了他们,我们就增加一半胜算,堵住他们,叔孙通、吕青都不是体强脑弱的庸碌之辈,就多了一半头脑,我们未必能承受如此之重,执行!”
在章邯和陈胜的相互虎视眈眈之下,官兵最精锐的一部,机甲一样,冷静死寂的用一种死亡的静力,一步步对张贺挤压过去,张贺面对官兵铁块一样的阵型,死命抵抗,他浑身是血,几乎是一个血人,冲在最前面,可是,他的血肉之躯如同撞在顽石之上,他被司马欣等四将肢解,全军陷落。与此同时,在周类的佯攻下,张敖、叔孙通、吕青和东阳宁君自觉得突出铁幕重围亡命而去了。
终于,猛兽一样的对持后开始了动作——跃进而咆哮的动作,官军亮出了攻城用的巨弩,由数名健儿操作,通过机械力,粗大的弓弦在绞盘下发出沉闷恐怖的受力“扎扎”声,随着章邯一挥手,指令“放!”一排排连箭簇呼啸发出,遮黑屏蔽了天空,箭簇上尽是燃烧的火焰,箭簇极其凌厉强劲,火箭有的贯穿了人体,有的钉在城墙的谯楼上,引起熊熊烈火,霎时间,烽烟张天。李由阵中擂动鼙鼓,鼓声隆隆如同春雷碾过大地,大地为之颤抖。章邯大呼一声“杀!”重装甲胄的巢车车兵,驱动装甲的利刃攻城云梯车,直闯城门。陈胜亲自督战反击,礌石滚木轰隆打下,可是,官兵的锋锐不可阻挡,城门在霹雳一击中崩坏,紧接着,金戈铁马的骑兵快如雷电冲击进去,
房君赐一见情势危机,大叫“陈王快走,我来断后。”陈胜来不及道出一句感恩的话,就登上由庄贾驾驭的战车,向城外突击去了。君赐死战,留下来的义军全部都是死士,宁死不屈,全然不去躲避,分明是拼老命的路子,官军一时竟然被他迟滞不前。这时候,一声怒吼,如同巨猩一般,杨熊冲了出来,他可是被章邯的人马压制憋坏了,道“让我来······”皇钺一举,将个重兵器舞成小刀也似,压得房君赐施展不得,他又是一句“去死吧。”伸手将君赐掳掠,硬生生扔出,好大气力,君赐被扔上房顶,砸塌房子,一时尘土弥漫,瓦砾崩坏,眼见得君赐压在倒屋废墟了,不见人形已是死了。大家都是意在陈王,也不管他,疾风一样驰骋追击去了。
谁料得君赐因祸得福,九死一生,竟然从土石中苏醒过来,爬出来捡了一条命,从死人堆中,见机出了陈县,也不辩东西南北中,只是走,最后,看看再无追兵,便找个溪水洗清了脸,仰天长啸道“上苍啊,我耿耿赤心,冒必死回来辅佐陈王,以报忠主之义,知遇之恩,谁知还是无力回天,如今我是败亡之臣,朝廷要犯,天地之大,何处容我?可是,既然天现在又不绝我的性命,那总该有理由,那么我就匿名姓苟活,以待明主,不负此生吧,我叫什么呢,我字朱房,本来就是魏国力士朱亥之孙,因为惧祸,从外家姓房,现在我该改回去,就叫朱建吧。”自此朱建隐于民间避祸,直到后来得遇沛公,建功立业,后文自然有叙。
陈胜兵败,逃至汝阴。可是,章邯用兵素来就有着手大局,再行连环扣的战术,即环环相扣,借一而二,轻重交错,陈胜在汝阴根本就没站稳脚跟,官军浙江潮一般壁立汹涌,四个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官兵冲洗突入。陈胜之军一败再败,一路溃逃到了下城父,落入了章邯早已等在前面,选好了天时地利的战斗坐标点——最终极的掌握圈套之中,于是,生死立判的一战在毫无喘息的撕咬中再度打起。
这时候的陈胜张楚已经成了必然的败局,和官兵犬牙交错,打成一片,陈胜反而放下了全身心的羁绊,只有一心一意的殊死拼杀,将官军揽成一锅粥,首尾不得相顾。他乘庄贾驾驭的战车驱驰战场,长戈挥动,势不可挡,硬生生将苏狙啄翻在地,在灰土中将他重创,就在他在战车的后轼激战官兵的时候,车夫庄贾突然怪叫一声道“大王不好,前面来了铁甲马。”陈胜猛一激灵,回头回眸,就在这一瞬间,扭头显露出脖子,一阵劲风袭来,早有预谋的庄贾,一剑横抹脖子,热血狂喷,陈胜大吼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山岳一样不倒,庄贾跃下战车,骤然驱动御马,战车狂飙突进,最后,车倾覆,撞在石头上化为四分五裂,庄贾上前,踩定陈胜死不瞑目的尸首,枭去首级,面对这沧海横流,势不可挡的官军声嘶力竭大喊“我是官府细作庄贾,我已经杀了陈胜,我要去见章邯大将军······”
陈胜伏诛,张楚彻底败亡,章邯大喜,大宴庆功,将陈胜首级用匣子封函,去京城献捷,对于庄贾,他是亲自犒劳,将他供养在最好的驿馆里,计划等到休整之后,真心实意地上奏朝廷,委以重用,那是说不完的慰勉好话,一句句“庄贾你是国家功臣,荣华富贵哪是不可限量,也是应得分内的。”说得庄贾云里雾里,膨胀得忘了自己我是谁?
章邯突然撤兵下城父回师陈县,也将庄贾带到了陈县。
这一天,章邯夜宴庄贾,庄贾酒酣回家,刚到驿馆,就有下人来报“门外有来贡献礼品的,此是礼单。”庄贾一听,哈,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果然离富贵只是一步之隔了,叶落知秋,权重送礼,细看礼单,金银珠玉,价值不菲,赶紧传入,只见一人素衣锦带趋来,一揖到底,道“小可城父人氏,张三是也,慕庄兄功大,灭了张楚贼酋陈胜,日后富贵不可限量,因此来结交,期望个提携。”庄贾乐心里开了花,嘴都歪了,道“好说,好说。”张三接着道“既蒙不弃,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一条船相同着祸福,我就一定要帮你,那就是等于帮我自己······”庄贾急急道“理会得,理会得,马上章邯大将军就要保全我当大官了,到那时,我记着你张三就是了。”张三大叫道“什么?这可不是好事啊。”庄贾茫然不解,反问“他要保荐我当官,那还不好吗?”张三伸出指头,娓娓道来道“不好,你是不会当官的,当官只有招来祸事,终止了你的进取累官向上爬的途径,断送大好富贵前程,空自白费诛杀陈胜的大功而已。可是,你擅长驾驭车輦,你就必须要求留在章邯身边,继续为他御车,又是老本行,又是御前红人,天下人谁敢不服不求与你,那样章邯每一次战功都有你一份,到了海内清平的时候,你封侯那是手到拈来。”庄贾一听,心窍顿开,把手张三叹道“人生难遇贵人,我就遇到了,张三,你真是我的福星啊,好,就这么办?”张三只是含笑不语,摇头逊谢。
次日,庄贾揣着自以为天下唯一最好最急迫的好谋划,风火急急来见章邯,开门见山高叫道“章邯大将军,多谢你前几天的美言欢宴,事到今天,庄贾不愿封赏,只要求还是为你驾驭车輦。”谁知章邯一听这句话,开始还是欢笑,突然好像触发了什么一般,惶然好比声闻一声惊雷电闪,浑身僵直,脸色骤然乌青。他自觉失态,赶紧背过身去,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双手去捉腰中剑,“磕磕”地迸发出咬牙切齿之声,但不知章邯何故如此喜怒无常,要做什么?庄贾祸福如何?最关键的是那个神秘得没由来出现的鬼魅张三是谁?做了什么?使局面如此炸裂一般,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