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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楼下的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琴瑟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好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在那秋风居化为灰烬之后渐渐熄灭。一直值守的涉间,捡得魏咎的一些骨骸,走报章邯,章邯便将此战战况上奏朝廷,特遣司马欣回京,纳上齐王田儋的首级和魏王咎的骨骸报捷。二世皇帝闻得章邯连灭魏、齐二王,大喜过望,特遣内史保带人牵羊担酒,随司马欣回到前线劳军,对章邯以下诸将自然是少不了赏赐不提。
    再说救魏的齐兵,被官兵打残,在田荣的率领下,一路遁逃,早已和田巴、项它的楚军和魏豹、周市、申阳的魏国残军冲散,慌不择路,溃逃到了东郡境内。而田巴他们逃回薛县,刘邦得见故人申阳,又感恩昔日在魏国的杞县帮过自己,自然多些话说;而周市也得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周昌、周苛,父子好不生冷,好在周昌虽是抱怨父亲贪图富贵,抛弃生母,另结新欢,念及母亲可怜,仇怨沸腾,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爹,还是勉强拜见。刘邦在一边百计圆通,说是父子至亲如同天老难断,况且现在又是在一个阵营里,岂能不认亲?周家父子也只能顺坡下驴勉强生冷地认了。
    田巴、项它、周市、魏豹、申阳见了项梁,便在在项梁帐下痛哭流涕地述说了临济之战的惨况,说到齐、魏二王全被章邯杀死,项梁仰天叹道“齐王为人死,义也;魏王为民死,仁也,二君何其壮烈哉?都怪项梁没有亲自去,使得章邯竖子猖狂,遗恨啊遗恨!可是,二王虽死了,但社稷不能灭啊。”周市被说中心坎,膝下一软,拜倒哭诉道“魏王不幸崩亡,但是,我们魏国还有公子豹在,他是魏王亲弟,仁德厚道,恳请大将军援手,以擎天之力复辟我魏国宗庙,广施浩荡恩泽。”项梁颔首,道“这个自然,绝无异议,那就重立魏豹为魏王,你周市为相,申阳为大将军,你们暂时就留在楚国,待我禀告楚王,以盟主将此大事诏令天下,再送归你们回西河故魏地立国去吧。”魏豹、周市、申阳听了,大声谢恩退至一侧。
    这时,田巴一见机会来了,那肯落后,赶紧上前道“武信君你是楚国国父,当仁不让的盟主,既然是天下盟主,那就应该要雨露均沾,公正公平才是。既然有了魏国不灭,那我们齐国也不能在齐王仙逝后沦亡,对吧?”项梁沉吟,道“只是你们齐国的事儿不像魏国那么简单,天下人都知道诸田人人自是,致使齐地为政破碎,所以,我也不大好办。那齐王田儋不是也有一个亲弟弟田荣吗?况且他和大家一同救魏,并无二话可被人指责,现在不知下落,你们不如自己缓一缓,等他有了结果再行议定,这才是情理之中。”田巴抗议道“我田巴一直在大将军你的帐下,作为齐国使者客卿,没有回去,追随你征战。这一次,我是代表你和楚国驰援临济,而不是代表我的故国——齐国,所以,大将军你应该另眼相看我,听我说一句话不为过吧?”项梁赞许道“你言之有理,你说吧。”田巴便从诸将中拉出一个人来,道“田假,他是被始皇帝灭掉齐国的齐王建的亲弟弟,而田儋仅仅是齐王族的远亲宗亲而已,只是他首义立国,我们诸田也就没话可说,可是他的弟弟再继立齐王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于理不符,谁亲谁疏?这还用说吗?”
    在一旁的范增早就看出端倪出来了,田巴这是要拖楚下水啊,便上前忍不住插嘴道“这一次临济之战,田荣征战沙场,王兄齐王殉义,也是听我们盟主之令去救魏的啊,现在他率领上阵浴血奋战的齐国子弟兵下落不明,你要武信君不通过天下公认有功有德的他们就再立齐王,这说不过去吧?”田巴反感道“军师此言没有道理,谁没去征战?我田巴不是也去了吗?可是,田假是真齐王的亲弟弟,这不是上位的理由吗?”范增不服,道“你这是要留有楚、齐有隙的祸根,不和的开端,说什么田假比田荣和齐王更亲,你难道不知道生的父母和养大的父母对于子女谁更亲吗?世间有语,养大的父母在于天,生的父母在一边······”
    项梁听到这儿,和事佬一般地说“你们休要争执了,我已经决定了,既然田假是真正的齐王建的亲弟弟,那就应该立他为齐王,此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好了,就在薛县我这儿立田假为齐王,你田巴为大将军,现在在我帐下的齐人田角为相,田间为将军,你们和魏国一样,循例等盟主诏令,后面再送回你们去临淄复国去。”诸田赶紧跪拜谢恩,范增唯有郁郁寡欢,黯然退下,暗暗叹道“不听我的良言,此后必埋下齐不服楚的祸根矣,唉······”
    项梁使楚怀王熊心,诏令田巴送新齐王田假回临淄复国,途径东阿的时候,正好碰上亡命在此的田荣、田横,大将军田巴即刻先入为主,不失时机地在场高声宣言道“新齐王在此,蒙盟主诏令回临淄立国,田荣、田横身为齐国臣民,请依礼制觐见大王。”田荣大怒,双眼血红,就要抗命,一边的田横强力挟持,低声道“且忍了再说。”两人权且完成了觐见之礼,这才目送齐王回了官驿。
    田荣一见齐王他们离开,怒问田横道“我王兄首义反秦,有开始复辟齐国之大功,这回又是推崇楚国盟主的面子去驰援魏国,为天下大义殉难。而这田假他们并无尺寸之功,纨绔一个,无能无德,他只会误我大齐大业,就凭是齐王建亲弟弟这层关系,倏尔间就被项梁上位,算什么齐王?齐人谁能服他?我们齐国是东方大国,王者一定要有德者居之。”田横劝道“我们刚刚败亡,士气挫折,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就不错了,而他们眼下人多势众,更兼有盟主后台,且忍一忍再作他图。”田荣挚剑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时一刻也忍不得,哪容得他们高居在我们头上,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哪有姑且的事儿?你爱惜羽毛,我田荣一个人去好了。”田横颔首,暗道“其实我早有筹谋,只是麻痹他们罢了,今夜我们就动手······”两人正在运筹,早有部将华无害来报“细作探得,官军大队人马突现东郡,正在席卷而来,剑指东阿。”田横惊得从席上跳了起来,双眼炯炯道“看来我们的事儿小了,章邯来了,这一来就好比泰山压顶一般,不是我们区区齐军能抵挡得住的。快,华将军,你速去通知田巴他们备战,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求救于盟主项梁的,也只有那样事情才有一线转机的可能。”田荣叹了一口气道“章邯这是穷追杀绝啊,我们先图存,现在再说谁是齐王的事儿就是谵妄了。”于是,诸田闻警,立刻摒弃内争,共同固守东阿城防,那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形,正如田横所料,田巴和田荣、田横商榷之后,特派华无害飞马薛县项梁处求救去了。
    这是怎么会事儿?原来,章邯克服临济之后,使细作探得田巴在项梁处立田假为新齐王,并受了盟主楚怀王的诏令,当然其实就是项梁的意思,送回临淄再度复辟齐国。同时,也探明溃败的田荣带着齐国溃兵和族弟田横正在东阿会合,当即议定,乘灭魏的风头,一起将齐国灭了。他在中军帐训示诸将道“齐鲁诸田,人人自是,正所谓一篓的黄鳝都是头,这样个个想出头当王的齐地,肯定不能成大事,出个真正的帝王,(山东出不了皇帝,只出皇后,是这个民风使然吧)但是,也绝对少不了小事,所以,我要继灭魏之后灭了齐国。”即刻发兵,穷追田假、田巴到了东阿,谁料到正好将田荣、田横也一起锁定围困在此城中。
    华无害求救到了薛县,项梁慷慨道“天使天下人知我项家将了,这一回,我得亲自出征东阿,遏制章邯席转的态势,扭转乾坤。”即刻点将,令项羽、黥布、蒲将军为先锋,最后,点刘邦为殿后,营运粮草,刘邦混杂在诸将中,碌碌无闻,心下未免酸楚,偕同楚军出征,一路浩浩荡荡向东阿去。
    其时,刘邦正好看到张良,勉不了私下里抱怨道“想我沛公也是一方之主,好赖也是个武安候侯爷,如今倒好,淹没在诸将中间,押运粮草,分明是一个吏胥走卒罢了。”张良听后一笑,刘邦更是恼了,埋怨起来“子房啊,都是你让我天天装傻,现在好了,真是傻了,不用装也傻了,这样在人屋檐下,何时有出头之日啊。”张良顾左右而言他,道“沛公,你知道天下雨吗?”刘邦气坏了,道“你这是什么话?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天下雨,你当我是什么人?好赖我也是沛公、武安侯,白混来的也要天允许吧?”张良肃然一揖道“三岁小孩固然知道天下雨,可是他不能知道天为何下雨?怎样下雨?大旱半年不见滴水,那下雨就叫甘霖,一点一滴都是珍贵的,下下来万民欢欣,虔诚求拜;而梅雨时节同样下的是雨,那就叫淫雨,下下来即刻排涝,万民抱怨,这是为什么?因为大旱下的雨是救万物,而淫雨是害万物,那你沛公下的这雨你是要做甘霖呢?还是要做淫雨?同样是雨,时势不同则遭遇不同,大丈夫择时机而出头,则一举为天下重;而时机未至强出头的话只有徒劳无功,你又何必要急于强出头以伤羽毛呢?项梁帐下,群英济济,你沛公就那点人马,难道没掂量自己能算老几?所以,你不能忍耐等到一个适合你的时机横空出世,你将会永远泯灭在群英之中的。”
    刘邦闻言茅塞顿开,恩谢道“还是军师思虑周全,那我就继续装,继续等,只是这时机又在何处呢?”张良笑道“就在此次东阿之战,你可以脱颖而出,你只需这般······”刘邦附耳过来,谛听完了,大声叫好,感叹“天赐我张子房也!”
    东阿,在鲁西平原上,东倚泰山,枕黄河之水,所以虽是平原,还是有从平原过渡到山区的残丘,此时,项梁盟军黄尘漫天而来,可是,他面对的是静谧的官军,居中一岗子,名唤铜城岗,上面已经是帐幕连营,辕门森森,当中的大纛,赫然是一个“章”字。项梁下令驻马,走马登上附近的丘陵观察,只见得秦军并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而是,布列一些奇怪的阵势,在外人开来,犹如是云山藏天兵,旌旗之下,一丘一旅,杀气腾腾,犬牙交错。
    项梁惊问“章邯这是什么古怪阵势?”范增细细审视,回道“章邯之军,大局布列成一个菱形方块,所以对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锐角,他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池,是怕自己成了夹心馅饼的馅,这个阵势看上去是蹲踞守势,其实时时都在机动中反守围攻,不利于我军作战。”项梁听了,回眸质问诸将道“军师已经识破章邯军阵,大家议一议有何良策打好第一战?”张良回道“军师确实高见,这一战,是大将军和章邯第一次对垒,章邯是社稷名将,时时刻刻都保持敬畏对手之心,他这是在遛马以知马力。这个阵势如同螃蟹临敌,高举螯钳,不才认为我军宜兵分两路,蛇形顺势攻其两个侧翼,以钝克锐才是。”范增赞道“武信君,张良说得好,他之所言。正是我所欲言的。”项梁即刻拍板,分兵项羽、范增、黥布、蒲将军为左翼,自己和刘邦、张良、龙且、钟离昧、吴芮、召平等为右翼,沿铜城岗分开,进行战术展开。
    项梁右翼这边,地名鱼山,俯瞰黄河,守将就是王离和赵贲,依山屯驻,他俩眼见得楚军在自己眼鼻子底下疾行进军,鱼山秦军仿佛睡着了一般,静悄悄不为所动。楚军拥簇而行,瞬间过去了一小半,项梁突然勒马道“这不对,咬人的狗都不叫,王离、赵贲听任我们恣意通过,肯定会在我们背后咬我们一口,我军应该拔去鱼山,方才可以进军东阿城池。”张良大叫“大将军,这万万不可······”项梁问道“这为什么?”张良道“大将军说事儿那就是绝对有理,可是,没想到人的要素,这王离,名将王翦之孙,曾宿卫随始皇帝出巡,远至辽东郡,早年备胡九原郡,在蒙恬帐下,杀得匈奴数百骑,进出血刃,如入无人之境;那赵贲本是始皇帝卫尉右将军,武艺独步天下,现在乃是二世皇帝御使监军,我们这一支兵还是别打了,等项羽将军回师后再说吧。”项梁激怒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今天我项梁无畏,我去会会他们。”张良道“你是主帅,打头阵就上了,资源见底,这仗就没法打了。”
    项梁待要回话,一侧的刘邦恼了,大喊“张良,你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我们来此干嘛?我就不信了,我刘邦今天就要去厮杀一场,安能要主帅出马。”项梁听了,微微颔首,将令箭交付刘邦,道“那武安侯你勉力为之吧。”谁知刘邦突然道“今日这一战鱼山,刘邦定不负大将军所托,只是,刘邦临战,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请叔候将靳歙、傅宽还有他们从苍梧郡带来的象郡藤甲兵拨付刘邦,则刘邦再无他求也。”项梁诧异,急急问道“我军猛将如云,你武安候独独点岭南象郡、南海郡、交趾郡之兵,你有何深意啊?”
    刘邦摇首不语,项梁道“好,你有你的理由,我答应你就是。”即刻令下,靳歙、傅宽激越受命,拉出藤甲油笠的岭南兵来。此时,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列阵之后竟然有人笑出声来,初始还是冷笑,后头恣意放狂,大家看时,见得此人正是宋义,指定刘邦道“沛公,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你看这些南人,说话鸟音,艰涩难通,一个个黑瘦参差,形同腊鸡,能打得过熊虎一样的王离、赵贲的大秦雄师吗?你沛公败了无所谓,可是大将军首战决不能输。”宋义此话说出,正点中项梁心病,但是,他又找不出理由不用南兵,骤然无语。
    张良附耳刘邦道“宋义自以为聪明,其实,其道穷也,必不长久,沛公这回全靠你自己拿主意了。”刘邦即当众慷慨道“我刘邦自信我的眼光,如果我用人不对,误了大将军大事,刘邦愿受军法处置。”此言掷地有声,说得项梁当机立断,颔首称是。这时,军中冲出一员女将,乃是丑女黄疵,大声道“大国有难,地不分南北,大家有事,人不分南北,诛暴安良,诸夏人人得以用命,我们就要大战东阿鱼山,以证明南人实力!”便亲挝战鼓,南兵士气为之冲天,刘邦对张良道“你认识她不?她就是救我性命,治好我的病的淑女黄疵黄阿丑······”张良细细审视,惊叹“此女国母也,有德昭昭,超过了先贤无盐、嫫母,天下英雄谁能得之,即能致事。”刘邦暗暗惊诧,将这一番话深深铭记心头。
    鱼山秦军大营,辕门洞开,铁甲蜂拥而出,以高压下,扫荡而来,傅宽激励南兵道“诸位看到了,有那么多的人目光短浅地嘲笑轻视我们,蔑称我们叫做腊鸡。而沛公以身家托付信任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殊死搏杀以报答他?现在强敌来了,也请大家不要辜负我和靳歙将军将你们从长沙郡带领过来的诚挚。”靳歙疾呼“南人身虽短,其威武不浅,诸位子弟从我和傅宽将军力战以鸣诸夏。”众将士雷鸣一诺,奋起敏捷,腾身迎战官军。
    张良告退,故意大声说与项梁听见,自责道“强敌在前,刘邦你自珍重,张良愚见,不足为听。”遂退回后军,望着刘邦等人回马突袭,冷笑道“沛公,张良不辱使命,已经为你们铺垫好了出头机会,要知道今日一战,对你可是何等关键,你要么事半功倍成了项梁重臣,建立起楚怀王的信任,那样就会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么就从此泯灭,后面的事态就全自靠你自己把握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张良和刘邦合计好了的双簧,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刘邦亮晶晶地登场,出众出彩,下一场久旱的及时雨,获得登高一呼的超级效果。
    鱼山秦营精锐尽出,左王离,右赵贲,以高压下,本来是占了很大的优势,可是,眼下这支兵不一样,甚至怪异得紧,他们一个个身材瘦小轻灵,往上比往下很容易,身上藤甲滑溜,油笠又泥鳅一样,藏着利刃,让来自东郡的大个子军卒吃老亏了。东郡狱椽彭贾力大如牛,魁梧得北极熊一样,一开始看到藤甲南兵,正眼也不瞅上一眼,可是,到了两军兵锋一接,他就叫苦不迭,可是手忙脚乱,浑身汗水淋漓,在黄疵一鼓作气之下,已经被傅宽放翻马下,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已丢了脑袋;二鼓响起,靳歙捉刀已经斩了同样牛高马大的东郡濮阳县尉风真。片刻之间,连失两员大将,这边王离心里骤然慌了,另一边赵贲被刘邦手下曹参、周勃缠斗,三骑在黄尘弥漫中旋转,溅起的尘土遮蔽了旌旗。王离见势不妙,冲进战团,横扫曹、周,仅仅救下赵贲,立刻鸣金退回自己阵地,形成对立局势,两军在黄河之滨各自演示实力起来。
    主帅项梁眼见得平时默默无闻的刘邦今日可是占尽风云,屡屡风头之上,用同样不起眼的靳歙、傅宽和象郡交趾兵,杀得官军手忙脚乱,自己未免激起一腔热血,怒发上冲冠,趁两军金鼓停息的间隙,策马而出,壮怀激烈的叱咤一声道“我乃主帅楚人项梁,约战你们两个官军上将——王离、赵贲,你们一起上来,我们在这黄河水浒分个输赢,看看我楚人的威风。”项梁此言一出,整个战场爆发出一声惊呼,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王离大笑“南蛮匹夫,夸口可是你说的。”即刻和赵贲双骑并列而出。
    项梁回头对自己的阵中命令道“今日我项梁单身挑战王离、赵贲,一决雌雄,有谁不听我令,擅自来帮我的,杀!”说完跃马舞刀,直取王离、赵贲,王离、赵贲驱马,三人尽是刀,这在青铜时代的秦朝是罕见的,一般的没有那么高的炉温冶炼天然铁矿,所以无法冶铁,铁刀多用天外陨石,看看有多稀罕,也同时彰显这三个人的不同寻常。项梁以一敌二,全然不惧,将门之后的勇战基因在他身上奔流,一把长刀舞动处,雪野茫茫。可是,王离、赵贲乃是秦始皇的旧将,灭六国,横扫海内,那大秦雄师碾压古今,不是浪得虚名的。好一场大战,势均力敌,只是,时间长了,项梁胯下战马可就不行了,汗湿鬃毛,口中气息嘘嘘。
    战场上都是征战将士,谁都知道项梁再拖下去,肯定是要吃亏了,可是他有令如山,大家虽是跃跃欲试,跟着项梁顿足惊呼,但是,谁敢违令去救自己的主帅啊,眼见得要出大事了。刘邦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看见张良推了自己一下,顿时省悟,大叫一声“沛县刘邦不服来战!”手下的曹参、周勃、樊哙早就在临界状态,一听要打,发泄而出,冲入战团。樊哙猛撞,周勃灵活,曹参悍勇,直杀得赵贲、王离手忙脚乱,哪能理会的约定的规矩,兵败如山倒,败绩而去,项梁下令冲营,扯住官军尾巴那叫一顿好揍。
    两军倒回赶到铜城岗前,刘邦这时的所见所闻,可是大开眼界了,这边才叫真打啊,项羽亲自背负挚起那面“诸夏冠军”的先锋旗,猎猎翻飞,和黥布、蒲将军品字形靠背,将官军撕裂成道道口子,可怜章邯官军被虐得麦浪也似一会儿起,一会覆。话说项羽征战很有特点,所用兵器有两件,其一虎头苍龙戟;其二霸王枪,打起来轮值,今天使大戟,一两百斤的硬家伙,激起狂风呼啸,带着血星子;黥布和蒲将军这时双眼血红,狂犬发作一般,歇斯底里,打得章邯官军阵脚压不住了,全军崩溃败逃了。
    官军败逃,东阿城转危为安,田巴、田假、田荣、田横等诸田开城迎接项梁的楚军,将项梁恭迎至东阿县公廨,升帐坐于主席。诸田来谢,沛公出班,高声道“今日刘邦违令,去帮大将军战王赵贲,罪该万死,请武信候赐死。”项梁大笑道“沛公知变通,不拘泥,何罪之有?罪在项梁,项梁一时意气,真是不足为主帅,我自薙发一缕认罚。”说着,拔剑削去一缕头发,弃之堂下,这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代中国,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儿,那就是髡刑,犹如死一回一般。
    项梁和章邯初战大胜,在东阿城置酒欢庆,论功行赏,项羽、黥布、蒲将军、靳歙、傅宽、樊哙、曹参、周勃各有赏赐,最后项梁亲自把盏,对刘邦道“他们之功,都是个人的功劳,而武安君你才是一旅大功,功最大,赏也要最大。”刘邦逊谢道“刘邦不敢······”项梁道“就拨给你精兵两千吧。”刘邦正要谢恩,范增出来道“对沛公益兵为赏,此事万万不可,大将军立军令,就要明执行,刘邦所为,明明是取巧······”项梁皱眉道“军师你就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下来。”范增咬牙,退至一边,项梁自言自语抱怨道“立军令,明执行,你到说得好听,好是好,我没了,还执行个屁。”便不听范增之言,执意要办,刘邦一见时机到了,赶紧谢恩,领走了那两千人马。
    章邯兵败逃至定陶,一时间神色沮丧,六神无主,屯兵下来,便将自己关在中军帐闭门不出,眼见得主帅仓皇北顾,上下将佐也没人赶去劝谏,就这样过了三天,章邯突然喜气洋洋大踏步出来,见了司马欣、董翳,大笑道“不枉我这三天闭门玄思,我得之矣,这一回保教项梁化为亡魂,难逃此劫。”司马欣小心翼翼地问“但不知大将军得了什么妙计?”章邯道“太公兵法云,夫攻强,必养之使强,益之使张,太强必折,大张必缺,我在胸中已经生成一桩妙计,诸位只须听命就必能成事。”说着细说与司马、董二人,二人听毕,连称高妙不提。
    项梁休兵数日,得悉章邯兵退定陶,便发兵直奔定陶城而去,定陶属于砀郡,地形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项梁的楚军驰骋而至,很快就逼近定陶县界。这一日,大军行进之间,前锋黥布来报,说是有人要私见项梁。项梁见天时不早,即刻下令宿营,诸将打造寨栅栏帐,埋锅造饭。项梁待见到那人时,见他大氅遮面,行踪诡秘,等到他一件件退去遮蔽的衣著后,项梁失声惊呼起来,原来来者就是砀郡铁官长周殷,字兰,前文也有交代,辽西郡阳东人(辽宁锦州),他和项梁本是故人,早年在薛县两人有过过往,今日再见,那是又惊又喜,项梁致意道“闻得周贤弟在砀郡为官,今日如何来到此处?”周殷拱手道“自从章邯兵出函谷关,深入山东以来,所至郡县皆奉朝廷之意,吏胥多听官军差遣,我也不例外,半个月前,我奉章邯官军之命,出使了一趟襄城,和襄城县尉宋昌商榷征用民夫粮草的事宜,今日才得以回来复命。途中听说大将军率雄师杀往定陶而来,心中仰慕,又忍不住怀旧,只是碍于官差身份,所以遮掩前来,天有幸得见大将军,足慰平生也。”项梁礼谢,突然,在一边侍从的项羽雷吼一声道“你所说的宋昌可是只有二十几岁,面如黄牙小儿,曾是吴县县丞?”周殷奇道“是啊,他年龄尚幼,就已经是朝廷命官了,甚是稀罕,至于他以前是不是吴县县丞,那我就不知道了······”
    项羽一听,暴跳如雷,大骂“这厮原来在这儿,现在我知道了他的踪迹,他可是找着死了,亚父,这害得我们项氏一族陷入灭顶之灾,忘恩负义的小贼,我去拿了他碎尸万段。”项梁咬牙切齿,微微点头,恨恨道“我们和这厮不共戴天,大丈夫有仇必报,这是没说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有要紧的正事儿要办,权且忍一忍,待到克服定陶,我们肯定放不过这贼。”项羽道“这害得我们败家反起来的恶贼,差一点要了亚父的性命,灭了我们一族,我一时也忍不得。”范增劝道“凡事有轻重缓急,不得一时意气用事,这定陶一战,老夫倒是有一计可行,很快就会拿下城池,不会靡费时日,只是要劳动周殷才行。”说着,低语细说起来,说到最后,项梁作难道“这事儿不行,这不是害得周殷贤弟丢了俸禄官职吗?万万使不得。”哪料到周殷慷慨激昂道“暴秦无道,我早就想投在大将军麾下,干一番大事也,现在能用得上周某,决不推诿。”范增趁热打铁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周殷受命自去。
    这一夜是月黑头,沛公等一众将士,全部都是一身夜行黑衣,静悄悄摸到定陶城下,听到城上谯楼响起一声觱篥,赶紧对上暗号——回应了两声觱篥,城门已经打开,原来正是周殷他们,沛公人马蜂拥而入,后来的项羽他们哪肯落后,即一起攻入定陶城,骤然打起火把,光烛半天,章邯的官军遭遇突发情况,全军骚乱,仓促间接战,被项羽和刘邦手下杀得落花流水一样,溃不成军,弃了定陶城邑,亡命成武县去了。
    项梁轻而易举地拿下定陶城,坐拥辎重粮草满仓,并揪住官军一顿暴揍,好不高兴,即刻安民,赏赐了周殷,三天后安顿好城防诸事,升帐颁发军令,兑现要复仇诛杀仇人宋昌的诺言,使项羽、黥布、蒲将军去打襄城,其余镇守定陶,以待项羽会师之日,再战章邯。未曾想这时候刘邦站了出来请战道“我和项羽结为兄弟,都是一家子,那项家的家仇,就是我刘邦的家仇,我也要一起去拿下襄城,捉拿逆贼。”项梁想了想道“武安候的话不错,这一回,项羽去战襄城,孤军深入,劳师袭远,没有犄角策应,可是不行。”项羽不服道“我怕什么?”项梁道“我在定陶人才济济,你们又要速战速决,就这么定了。”
    这时,项羽突然发现了什么,吼一声指定朝班中的宋义,厉声质问道“你姓宋,宋昌姓宋,我早些时候在会稽郡似乎听那厮自讲过,他有过大父叫什么宋义,莫非就是你?”这突发的质问,震慑得宋义面如土色,急叫道“鲁候啊,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你没有凭证,可不能害死我啊。”项梁此时,回想起宋昌化身乞儿来接近自己,然后栽赃陷害——将一些谋反的旗帜器具偷偷放进项家私祠里面,诬陷项氏一族谋反,恩将仇报,害得自己几乎丢了性命,本能地拔剑怒视宋义。宋义指天发誓道“我不认识这个宋昌,如有半句虚言,他日遭在项羽剑下而死。”誓言到了这份上,项梁能说什么,便笑道“宋义,既然不是你什么人,休要放在心上,大家没事了。”项羽鼻子冷哼一声,似乎在说,你别死不承认耍死狗,等到让我抓到把柄,你准会死的很难看的,自此,宋义和二项开始有隙。其实,这宋义就是宋昌的大父,时势让他只能死不承认,至于誓言那是随口一说,可话又说回来,不发誓自己能过得了二项那生死鬼门关吗?且顾不得,不能管它了,可是又有谁知道,此时,他的心腹细作已经派出去直奔襄城,走报项羽将要攻伐他们的绝密军情,正在途中。
    翌日出征,项羽、刘邦开始了结义为兄弟后的蜜月期,两军并列离开了定陶城,项梁相送至城郊,亲自给侄儿项羽被上战袍,并将那“诸夏冠军”的先锋旗交付项羽,哪知道项羽将旗帜还与项梁道“此旗宜用于吞山河的大战,区区襄城和小小蟊贼宋昌何足挂齿,侄儿走过去灭了就回来了,所以这大旗就放在家里,由亚父保管得了。”项梁即收了旗,赞一声道“壮哉项羽,好,出师吧。”送到定陶堌堆,拱手揖别,项羽、刘邦联军向襄城杀去。
    襄城县在今天的河南许昌,当时属于三川郡,郡守正是老出来和章邯对眼的李由。当项羽的复仇之师道经雍丘的时候,刘邦可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去大梁城时,就在此城的糗事,当时,雍丘还是魏国的杞城县,至于雍丘县这个名字,是当朝开国后才置县的。自己可是在这儿——共敖的赌场里输得光腚,最后讹诈财东武蒲的深衣,居然还因祸得福,遇上一个不好说清的县令申阳,使自己能倒打一钯成功,且结交了小刚生隋何,如今故地重游,江山依旧,在马上的刘邦忍不住掩口偷笑笑出声来,曹参正要问缘故,刘邦但摇头,把手摇。
    也是祸福天定,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偏郡守李由正巧带着杨熊在雍丘县的段岗龙山丘的孔丘祠祭拜,侍卫将整个地方戒严,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这时,襄城有人飞马来报李由,直接闯入孔祠中,此人本是太原郡人,现在在襄城县做狱椽,姓丁名复,善于骑射,这会儿见了李由,大叫“襄城县尉宋昌特差小将飞马火急来报,项梁的楚军意图袭击郡守您,现在兵锋已至龙山丘,请大人赶紧回避。”李由听了大惊,道“为何知道我在龙山丘?速速备战。”
    正在这时,探子来报“楚军已经到了山下,官道上尘土蔽天,一时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李由怒道“没由来平白来袭下官,其势是欺负人,去郡里调兵是来不及了,眼见得是躲不掉了,杨熊、丁复,我们就从岗顶冲下去,灭了贼寇。”杨熊冷笑一声道“区区蟊贼,就让我来显出手段。”说完,翻手为云,覆手为光,对准身后的一条土狗射去,片刻间,那小狗竟然扩张膨胀,化身为一只呲牙咆哮的花豹,再来回映射,花豹重重叠叠化成无数,自己手挚大钺斧,招呼丁复,对李由道“郡守休要顾虑忧心,你只管在孔祠中坐镇,我去沖阵,拿得贼酋来,听凭你发落就是。”率领兽兵冲下山岗去。
    项羽怎么会要去突袭李由,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心里只有复仇,诛杀宋昌,这可是小瞧宋昌了,这一切其实是他使的诡计,连丁复全部都沦为他的棋子,并且浑然不知,全部都变成了他的挡箭牌。楚军正急行军之间,项羽突见前面高岗上,乌云陡暗,有人策马冲了先来,身后尽是咆哮花豹群体,心中骇然,可巧这时,他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他冷笑出声来道“原来是你这厮,一个左道旁门的方士,今日又见到你了,昔日在微山湖时,没一刀取了你的狗头,这回刚好补上。”
    刘邦知道来者是方士,使的是邪术,哪敢轻率,道“贤弟,你阵中有陈婴、蒲将军,都是道术怪手,你们在正面服了此人,依我看,真正的大酋,肯定就在岗子上的神祠里,我去包抄、拿下,那样一切就会得手了。”项羽连连称是,刘邦便率曹参、樊哙、周勃静悄悄脱了队,疾行包抄龙山丘去了。
    再说杨熊布阵,花豹兽兵无数咆哮,自己和丁复得意洋洋,突然听得一声吼“来的可是杨熊。”杨熊被一语点破身份,在看到对手脸的时候,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来者可是昔日自己吃了大亏的项羽,猛一激灵,陈婴大叫“我可是看到了你的破门了,杨熊,你的肚脐下那个黑洞,是会要你的命的。”一伸手,散开一片红铜光芒,尽是芒刺,杨熊着慌,轰然被掠倒,豹群犹如一声裂帕,四分五裂,浮起消失,只剩下一只土狗瑟瑟发抖,呆在脚下,自己和丁复带着百余兵丁布列在岗子下。
    蒲将军阴测测道“可走不得你。”伸出骷髅手指,徐徐指定,对准杨熊肚脐下,双眼发出绿莹莹的惨光,杨熊大叫一声,丹田气破,浑身颤抖,瘫坐在马上,项羽正要挥刀上前,丁复长啸一声,回头连环箭射来,压得项羽连连避让,就在这时候,他们两人借机突围走了。
    就在这时,龙山岗头传来一声呐喊“拿得三川郡郡守李由了。”项羽等冲锋上了龙山岗,看见刘邦已经将李由孤身层层围定。李由站在神祠前面的台观上,背头散发,大吼“我乃三川郡郡守李由,当朝主婿爷(驸马),岂容得贼人羞辱我。”项羽赶上前回道“你父亲已被腰斩,死得那么惨,你没事儿一般,这官儿只有你肯当,而且当得那么心安理得,我呸!”李由道“我因忠不孝,为国舍家,岂是你们这些草寇所能懂得的?”刘邦指定他道“好,那你下来活着,只是你的忠、你的国没了,只剩下继续不孝,继续舍家,舍了你那公主娘子、你爹,接下来你还要舍谁?”李由一听,如同五雷轰顶,欲要开口激辩,只是矫舌忘了词儿,倏尔狂叫一声“我去也。”横剑抹脖子一勒,热血星洒,直直倒下台观来,搅得将士惊叫连连,山呼海啸一般,不知道这李由性命如何?刘邦、项羽怎样拿得雍丘?杨熊、陈婴、蒲将军三邪士怎样使用外天秘术激斗,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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