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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项羽的楚军杀到最后,襄城还有剩余的五家人还是被从各个最隐秘的藏身之所搜了出来,瑟瑟地困在一起,项羽漠视着满地的血渍,突发一声狂吼,困兽一样和黥布、蒲将军挥动斩刀,要完成最后的灭绝。就在这时,听得一声女儿家的厉声叱咤“不得杀戮,住手!”项羽等一见此人,拿刀的手飞快地收回,瞬间就石化成人俑一般,来者是谁?原来是虞姬,一身重孝,在曹咎的护卫下飞马赶了来,对着项羽正色道“军卒之死,征战难免,那是天地之劫,过在天,天来当之;老百姓无辜,他们横死,过在人,人来当之啊,项郎。”
    项羽余怒未消,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亚父死了,仇人宋昌逃脱,要不是襄城那些人,我何至于今天才拿下城池,难道他们不该受死吗?”虞姬突然啼泣,道“项郎,人世间善恶之报果然,昨夜臣妾小产,我们的娃儿手脚毕备,眉眼天真,就这么没了,你说,你说······蚂蚁虫虿都怕死逃命,天下人谁不自保性命,这叫和你过不去吗?”项羽闻之被轰懵了,千古硬汉,缩缩鼻子,竟然涕下,挥手下令放人,这逃过浩劫的襄城五家罗拜虞姬,哭声大作,谢不杀之恩,他们是王、陈、丁、姜、范五户,劫难之后,繁衍至今,王洛镇、汾陈镇、丁营乡、姜庄乡、范湖乡是其苗裔,此是后话。
    虞姬道“项郎啊,日后我也要从军和你一起,看住你不得残杀百姓,你答应吗?”项羽也没多想就首肯应允了,于是,项羽之军,离了襄城,直往定陶项梁坟茔扑去,他要去见叔父项梁,他有好多的话要给他说。
    项羽的楚军风驰电掣赶往定陶,在路上和刘邦殷勤从盱眙请来,尔后亲自护送而来的楚王熊心会师,顿时,三军举哀,缟素白了了数里,前往定陶堌堆哭坟。章邯接报,令三军不得妄动,只是在定陶城远远戒备,他告诫诸将道“哀兵必胜,不可贸然出战,再者,项梁确实是天下豪杰,各为其主而死,虽是反贼,气节不减,楚人哭坟,人伦常情,故有违令者,斩之!”所以,远在数里之外的定陶城的官军只是静观,没有其他的行动,项羽等来到项梁坟前,看到章邯替他落葬的坟茔,高轩壮大,暗暗吃了一惊,原来章邯英雄惜英雄,他是用王者礼仪葬了项梁,项羽顿时心下触动,似有所悟。
    于是,项羽、刘邦、楚怀王熊心等哭倒在项梁坟前,项羽那是痛哭得嚎啕如牛,哭得天昏地暗,哭的是叔父一世丈夫,出师未捷身先死;刘邦哭得是豪杰结局,自己现在该咋办?熊心哭得是程序,自己总算可以出头了,楚国君臣哭完了坟,罢兵回楚界去了。
    回到盱眙,楚王升帐议事,道“项梁大将军,国父重臣,现在不幸崩摧,我们楚国痛失擎天之柱,上下无不痛惜,但是,兴楚大业未艾,不能一日无大将军,寡人思虑再三,特作调整,望诸公共议之,吕令尹你来宣读诏令吧。”吕青即行颁布道“项羽将军能力战,悍勇无双,特升封长安候,鲁公子爵;沛公刘邦厚仁显德,继续为武安候,砀郡长,沛公子爵,统领沛县之兵;吕臣诛杀陈王凶手,有功于楚,封司徒,吕青继续为令尹······”
    “将军宋义,曾在齐使高陵君田显处,预知定陶军情,大用之才也,特迁为楚国大将军,承项梁大将军之职,赐号卿子冠军,领‘诸夏冠军’先锋旗,兼郎尹(副令尹,副丞相),鲁公项羽以后擢用其副将佐之······”
    项羽听到这儿,脑子轰然大了,自己竟然跌落在宋义、刘邦之下,还说是擢用提拨,这也太令他不可接受了吧,欲要起身激辩,却被身边的范增紧紧攥住衣边,脑子竟然还能转过弯来,咬咬牙血忍。正在这时,听得熊心紧接着颁布道“现在我们楚国京城在盱眙,偏安一隅,难成大势,和昔日国都丹阳、郢都、陈都、寿春不能标配,所以寡人和众卿家反复商榷,决定迁都彭城,鲁公以为如何?”项羽自知现在自己的处境已经再不是叔父项梁在的从前了,看着范增提示他的双眼,努力地使自己的态度谦和一些,赞道“大王的主意甚好,彭城是形胜之地,肯定好。”熊心道“既然鲁公说好,就这么定了。”
    数日后,楚都从盱眙迁都彭城,迁都之后,楚王心将军情重新作了部署,刘邦驻军砀郡,吕臣驻军彭城西、宋义屯兵彭城东,项羽作为他的副将,也隶属在他的麾下,当然也是驻守在这儿了。接下来楚集团开始了一场此消彼长的大洗牌,在这场大牌局中,项羽跌落至人生的最低谷,而那位楚王心马上就显露出不凡的王者气度出来,他倚仗吕青、宋义等内臣的帮助,开始实施了西进灭秦,再图楚国复兴的大政方针,效法当时秦国的军功授爵,不问来历,抛出了“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这个激励大蛋糕来,这等于是将一个朝为布衣,暮为封疆裂土的王的鱼饵洒进鱼塘,赢得百头鱼儿骤然浮头,哗声一片。当然,这个诱饵虽然是那么的荣光灿烂,那么的诱人,但是,谁都明白当时的形势,秦兵正盛大,章邯这匹战狼,自入关以来,诛杀田臧、周文、宋留、陈胜、齐王儋、魏王咎,最骇人的是最近竟然将威震敌胆,叱咤风云的武信候项梁也灭了,如今还尸骨未寒呢,何况自己这些小雏鸟,还是省省吧,留点小本钱活下去,羡慕羡慕就行了,真干什么关中王?还是洗洗睡吧,可是,有一个人,不,他就是项羽。
    项羽的站出来,使楚王心那是进退两难,他不甘心地问“寡人但能处事公正,不问来历,现在西进攻秦,寡人对大家立下了誓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那是一言九鼎,绝无虚词的,现在鲁候项羽出来请命,试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愿意统兵争先?”一句话问的大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这可是赌脑袋的事儿,能随口一胡诌吗?楚王心看看刘邦,刘邦沉吟良久,恭声道“既然我贤弟项羽请命,我这做愚兄的,都是一家人,就没必要争了,愿意做他的偏师,一起踏平秦阙,复兴大楚。”楚王心环顾群臣,最后颔首道“寡人已尽公正规则,那就这么定了,择吉日令尹颁布诏命,郎尹正式制定礼仪,拜帅出征,授予虎符。”群臣拜谢退班去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变故,这个没人揽活的活应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这位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人神的项羽身上,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时候,天下大势发生了剧变,改变了这一切,楚王心改变了自己的初心,项羽改变了行程,被老天眷顾的刘邦就这样顺风入局了。原来是章邯突然攻入赵地,赵王的求救文牒雪片一样飞来,赵的左相夏说亲往彭城求救。要不要救赵?要不要还西进入关?这打乱了原先的一切计划,使楚集团不得不重新审读、部署了。
    章邯终于对陈胜昔日四战之军的最强一支,北边的赵国扣下了镇压之塔,这是他筹划的最久,最放在心上的敌手。当时,项梁刚刚被自己消灭,他所忌惮的项羽被边缘化,刘邦等对手全部退回楚国的地盘去了,他思虑再三,怎么也不相信楚集团短时间内还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出来。于是,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了,计划会师从濮阳出兵的王离大军——长城军(边兵),自己则定陶出发,先锋军从白马津渡过黄河,兵锋直指赵国国都信都(河北邢台)。赵王歇闻警,竟然激起了一腔义勇,和丞相张耳、将军张敖、谋士李左车一起慷慨离开信都亲征南下御敌,并差信使飞马速派屯兵安阳(山东曹县)的陈余御敌于黄河边,陈余派部将张黡、陈泽匆匆赴白马津应战,可是,还没等他们布阵,已经被过河的官军打得落花流水一样,落荒而逃。章邯眼见得赵国已经有了警觉,于是改变策略,途中每攻下一县,就将百姓强迁到黄河以南的朝廷境内,将城郭夷平,于是,官军所过之处,除了一片瓦砾,荡然无存,一无所有,就这样撵着陈余一路向北败逃而去,官军司马欣、董翳一部势如破竹,迅速攻克邯郸城,设立行营,至此,大战事态就已经全部形成。
    屯兵邯郸的章邯和长城军会师之后,派大将军王离、涉间作为先锋北上追击陈余,一直追到巨鹿(河北平乡),其时,赵王的求救信使飞马四去,最近的燕王韩广派大将军臧荼和将军利几,齐王田假派大将军田横、华无害,即使是流亡依附在楚的魏王豹也派出了大将申阳、武蒲抵达了巨鹿。张耳、陈余即刻做了军事部署,陈余统领诸侯的援兵,还有张敖统领的代郡兵马蹲踞巨鹿城北左右两侧,号为河北军,李左车和赵王孙赵利统领原来李良留下来的常山军,以犄角之势蹲踞巨鹿城东、西。赵王歇听从张耳等待楚盟主的救兵到达之后再战的建议,下令坚壁不战,先期到达的王离为了等待章邯的官军主力,同样回应了同等的策略,对巨鹿城围而不打,实施了蚁聚式的无数方块阵势,水泄不通,杀气腾腾。于是,当时的中国最主力的军队悉数云集在此,形成了方圆数十里帐幕连营,戈戟森森,辕门相望,大纛猎猎,铁骑战车塞道的庞大战役集群。此时,章邯的三秦铁军已经从邯郸开拔,正在金戈铁马北进的驰骋征途中,而赵国苦苦盼望的盟主楚国之兵,又在哪儿呢?来者又是谁呢?一场伟大的历史大戏其实已经登台,正在澎湃的展开······
    这时候,章邯的大军进袭到了白马津的黄河南岸,即刻屯驻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以楚国盟主为首的诸路援赵大军,定会马上蜂拥而来,所以,他做了一个持久战的准备,来应对眼下的不可轻视的对手,冥冥中他觉得他的人生克星将要出现了,这个人是谁呢?他脑海里的下意识模糊中已经聚成轮廓了,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决定把自己的主力屯驻河水两岸,一则机动应敌,御敌于黄河以南的外围,占领战略主动权;二则保护黄河漕运,从河东郡、河内郡、东郡运来的战备物质决不能有丝毫的闪失,那是一条生命线,自古以来,战略的后勤保障对于战争的胜负重要性是一样的。章邯修筑了一条两侧都是城墙的长城甬道,从自己在黄河河滨的营垒直通连接王离驻地,运输粟米辎重,好一条甬道,关隘相望,巡逻的军卒不断,一有情况,烽火传警,可谓万无一失。
    就在这骨节眼上,张良从阳翟赶到了刘邦的行营,于是,一席夜话,骤然改变了一切······
    楚王王庭,一场要不要救赵的大辩论刻不容缓的展开了,还没等到楚国君臣好好吵吵,赵副相夏说冲了进来,开口道“九州之内,楚最广大,江河以南,鸦飞举不得穷其边际,已至殊俗,首义反秦,当仁不让的天下盟主,岂能弃赵国于不顾耶?······”即放声大哭,声震殿瓦,眼泪鼻涕滂沱,这是效法申包胥哭秦庭啊,昔日吴灭楚,申包胥求救于秦,秦不允,便在秦咸阳阙外大哭七日七夜,水米不进,泪流干了继以血,终于感动秦国君臣,出兵帮助楚复国。这嚎啕和男子汉的眼泪,不是几个人能忍的,投在楚王做了上柱国的共敖第一个站了出来,道“楚为盟主,不救赵没有天理?”楚王心对夏说保证道“你不要哭了,救赵,这是肯定的,寡人决定,先救赵,再西进入关中。”夏说赶紧谢恩。
    这时,刘邦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不如兵分两路,一路救赵,一路西进入关,双管齐下,那样复兴我大楚伟业就定能很快就成功了。”楚王心颔首赞道“武安侯说得太对了,只是,这谁去救赵?谁又去入关灭秦呢?”刘邦慨然道“西进函谷关,深入秦关中地,征途漫漫,更要踏平秦阙,献二世于我大楚丹陛之下,有无尽的凶险,但是,刘邦愿往。”项羽终于忍不住发声了,道“不是说好了我去的吗?怎么又要改成是你?”刘邦道“贤弟啊,你我结为兄弟,何必要争这种小事儿?只是老哥我窃以为,章邯诛杀你的叔父武信候项梁,我以为你志在放不过仇人,所以想成就贤弟的心愿,难道说你不在意杀你亚父的章邯,任他逍遥,而要舍他而去吗?”项羽听了大吼道“老哥哥点拨得是,我无所谓,反正拿下章邯也好。”楚王心击节道“好,事情那就这么定了,长安候项羽救赵,武安侯刘邦西进入关······”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得一声虎吼“这事儿使不得······!”
    站出来的是范增,双眼如炬,白须頾颤动,怒气填膺,指定刘邦质问道“刘邦,前日里没有救赵的事儿,章邯战略意图不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要挂帅入关中?你不要欺别人无人。我来告诉你,秦之存亡,在于一章邯,章邯在秦在,章邯灭秦亡,因为朝廷将所有的主力押在他的身上了,现在能战主力诸如章邯、王离悉在围赵,西进途中兵力空虚,而且可进可退,西进的兵马很快就会马踏秦阙,你,意在关中王,这连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好一番侃侃而谈,如刀解剖,要是放在别人,自己的企图被人一层层剥削得赤身裸体,肯定会脸色红白难看,可老刘不,他的脸皮比谁都厚啊,居然水波不惊,倒是被点醒的项羽一脸的不好看了。
    刘邦申辩起来“西进入关,孤军深入,且看周文的结局就知道了,有那么容易吗?我们兄弟何必要争?况且刘邦只是进言,怎么做,得由大王来定?”好个刘邦,马上应变,抬出楚王心来挡箭,自己继续做忠厚长者形象,这一来楚王心可就犯难了,他只得使出缓兵之计来,道“今日天时不早,派兵的事大,不能儿戏,就此罢议,容缓缓再图之。”下令罢朝,大家各怀心思自去。
    接下来,楚王心陷入深深的无法自拔的矛盾之中,自己那是绝对倾向于刘邦的,但对于项羽,虽然是落水狗了,但是那份暴戾,什么时候都得审慎,说实话,他并非没看出刘邦之心机,只是,没有他,自己又能拿谁来足以平衡项羽?可是,这抵御强秦,不能光靠嘴皮子的,没了项羽,自己这个楚国在章邯的碾压之下,还能留下来吗?自己的前两届楚王——襄强、景驹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怎么轮到自己这个牧羊人上位,自己还不清楚吗?想来想去想多了,他自己头痛欲裂,将自己关在内庭,三天过去了,他彻夜难眠,神情恍惚。
    这一夜子时时分,他正在凝思,忽而一阵阴风飒飒,将殿里的帷幕吹得飘逸起伏,心中好不惊骇,就在这时,殿里的灯烛骤然摇摇欲灭,窗外的朦胧昏昧的月色,透过窗格子漏了进来,使所有的器物阴影晃动,泛起绿惨惨的光晕,楚王心吓坏了,叫一声“来人······”可是这时候,竟然无一人应答,仿佛全世界将他遗弃了一样。正在极度惊恐地时候,恍惚间对面的屋瓦上传来一声幽幽鬼声道“大王,你不要怕,你是楚王,我们这些冤魂不能动你,我们只是来伸冤的,我们死的好惨哪······”楚王心跌倒在席上,惊惶地回答“你是谁,你不要害我,都不关我的事儿······”
    远远地那个白袍人影子,一身鲜血,被头散发,嘴巴牙齿磕磕响,周身黑雾弥漫,情状极其恐怖,他哭泣道“我是会稽郡郡守殷通,我死的好惨啊,项羽他杀我无话可说了,可是,他对我灭族,断我烟火,天地不忍啊,大王。你现在还让他进关中,那是天怒人怨,还不知道马上就有多少冤魂怨鬼又要游荡无踪了,这也是你的过恶啊大王,所以,我们受上天差遣来问责大王你!······”楚王心吓得牙齿上下磕磕得更来劲,更加响亮了,哆嗦道“你别说了,求你快走吧。”白鬼道“大王,现在我只是一个鬼进来你就怕了,你且往门外看,外面全是襄城被屠城的冤魂,密密麻麻塞满了你的王庭,全部等着进来请命啊!”楚王心“嗷”一声,哀求道“我不看,我不看,你快走,快走······”扑倒在绣墩之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王心悠悠醒转,看见吕青、共敖、叔孙通守在自己床前,吕青恭问怎么回事?楚王心只是摇头不答。吕青怜惜道“大王心病谁不知道啊,但你用不着这样折磨自己,其实这事儿吧挺简单,听听满朝长老这么说的就是了,项羽这年轻人,能力是有的,但是为人,唉,打下城池以后喜欢屠城,所过之处无不惨灭,而刘邦这样的忠厚长者,他用兵总是用仁义之师制敌,对百姓爱护有加,他要是统兵进关中,苦于秦暴政的老百姓一定就会欢迎仁义的楚军到来,哪用得上忧虑暴秦不灭,大楚不兴呢?”楚王心不再回答,只是用手指示升帐再说。
    翌日,楚王心升帐,直言道“经过这三天酝酿,寡人决定武安侯刘邦西进入关中,长安候项羽北上救赵。”项羽想也不想,争执道“我也要和刘邦一起西进关中去······”楚王心用罕见的强硬口谕道“天意如此,你不行,你一定要去救赵,现在委派宋义为上将军,统领救赵的全军,项羽为次将,辅佐宋义,范增为末将,受命去吧!”项羽欲要再争,范增对他狠狠地使了个眼色,只有缄口,在心中暗骂“天杀的王孙心,没有我和我叔父,你什么也不是,你······”再怨恨地看了刘邦一眼,从此兄弟情断,还是在心中怒骂“你这老家伙,我就是去救赵,灭了章邯,再去进关中,也会比你快,等着吧你,得意啥啊?”
    既然无可改变,那项羽就只能顺应现实,楚集团决定三日后发兵救赵,其时,金风渐起,北雁南飞,木叶摇落,到了九月秋天的节气。出师前夜,虞姬抱病,但是执意要和项羽一同出师,本来项羽早有安排,指定了曹咎照顾虞姬,所以项羽这一回可就是执意不允。原来项羽和处处留情的刘邦不同,用情专一,一旦心有所属自己心仪的爱人,再对旁花就是不屑一顾。他望着愁容娟倦的虞姬,心下我见犹怜地安慰道“阿虞啊,这一回秦军四十万,而我军只有四万,唯有以一当十才能一战,恶战在所能免,你一个女子随我出征,我心存顾虑,焉能全力拼杀啊?你放心,我会记得你的话,不会再对无辜老百姓怎样的,相信我。”虞姬小鸟依人一般,偎在夫君铜铁一样坚厚的胸膛里,顿时哽咽,脱下身上的玉谷圭,缔结在项羽的腰带上,道“夫君,这玉谷圭本是你来娶亲小女子的信物,如今我将他暂存在你身上,你看见它就是看见虞姬,想着虞姬的话,父精母血,化成个人不容易,一人死去全家哭,能胜又岂在多杀伤也。”项羽郑重应允道“我都记住了······于是,项羽、虞姬一夜缠绵无眠。
    当朝阳升起,灿烂的阳光照耀彭城宫阙的门楣的时候,该到出师的时候了,楚王心率臣下恭送这支大军出征,当然其中也有一脸虔诚地刘邦,虞姬道一声“夫君珍重,臣妾等你得胜归来。”一笑低眉,偷偷地忍不住泪如泉涌,心道“虞姬此生就和你一起一同一······”项羽深深看了她一眼,和宋义、范增上马,和楚庭诸人拱手揖别,一时间,楚国君臣祭祀天地神灵后,鼓角铮鸣,别声满耳,喝了壮行酒,竖立起狼虎大纛和大楚“诸夏冠军”的军旗,楚军出师北上而去。
    刘邦送罢救赵大军出师,可以说是暗地里彻底松了一口气,即和楚王心回宫,殷勤备至,说不完的慰勉话,无非是“大王放心,明日刘邦也要出征了,你放心安坐王庭,我一定会将入定关中,马踏秦阙的捷报很快献上,到时候复兴大楚的伟业指日可待矣。”谁知道楚王心对眼前情景一脸木木,似乎并不动心,一笑悠悠回道“沛公啊,寡人累了,先下去休憩,明天送你出征,我自有话说。”弄得刘邦一脸懵然,目送他踽踽而去。
    接下来的楚王心,这样的所作所为,令刘邦实在是不敢往下联想,因为昨天送救赵大军,他也就送到宫阙的阊门外,这一次,送他可就出了京城,两个短亭之后,再到一个长亭,俗话说,十里长亭,就是说有十里地了,这不但是刘邦意外,连令尹吕青、郎尹共敖、博士叔孙通全都骇然,这是怎么了?刘邦不知所以,一路上只是连连推辞道“大王国事忙,就请回吧,刘邦实在是不敢承当了。”楚王孙颔首,就指着眼前的长亭,道“好吧,那就在此长亭作别,共敖大人,你去吩咐下去,众人离开长亭一箭之地,招呼周勃过来,他一个人除外,我和沛公有几句私言要讲。”共敖领命赶紧去办,即招来周勃,清空其他人,只是让大军将长亭围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长亭之内,只剩下楚王心和刘邦、周勃三个人,刘邦不知原委,正要开口招呼,只见得楚王心打出手势,让他不要再问,向天一笑,悠然道“沛公,世上有鬼神乎?”刘邦一听,骤然不解,呐呐道“抬头三尺有神灵,天理昭彰,肯定是有。”楚王心一笑,颔首道“寡人也以为有,所以自从那天夜里我见到了会稽郡守殷通的冤魂,他一身是血,情状十分狰狞,告诉我项羽嗜杀,凡是他自己以为别人该受的,就屠城灭族,所过之处尽遭惨灭,故寡人顿时下了顽石一样坚定的决心,认为四季可乱,但是他不能乱,不能西进入关中,那样就会天怒人怨,人人恨楚,既然神鬼都不允许,项羽岂能和你争着西进关中?”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刘邦、周勃,刘邦低头道“大王圣明,确实是这么回事。”而此时的周勃脸色变了,捉摸不定。
    楚王心笑问“鬼走路留有脚印吗?周勃,你说说看。”周勃窘迫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大王,那鬼没有形,只是个暗影,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只能飘荡,如何走路?更谈不上有脚印啊?大王你开玩笑是吧?”楚王心背手道“可是,我在殷通幽魂出现的地方,事后由开始的时候偶然发现,再到细细查勘看过,屋瓦上明明有新泥的鞋印,那他是鬼吗?他是个人吧?”刘邦一听,苦笑道“这个······?”楚王心从衣怀中掏出一片名刺,递与周勃道“下次去弄鬼,办事细心点,不要把自己的名片掉落在现场,周勃,你的名片还给你了。”周勃一脸羞愧,双手接过,一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刘邦骤然退后,躬身长揖,肃然道“原来大王早就知道了实情,谢大王恩义成全,这其实都是张良之谋,让周勃去扮殷通鬼魂显现来促使大王决断,事到如今,刘邦将会永远记得大王的恩泽的。”楚王心道“寡人当时确实是因为看到殷通的幽魂,才能够死命做出这个我都认为不可能的决定,说实话,项羽暴戾,寡人不得不防,但事实上,他们叔侄对于寡人本来就有知遇之恩,我决不会否认。可是此事儿道后来就不是这样的了,既然寡人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不管怎么样,那我就要进行到底,就算我得知是你们的计谋,那又怎样?项羽嗜杀,沛公好生,天地人鬼谁不知善恶?好了,沛公,你休要在意寡人,寡人就此别过,相信你定能入定关中,裂土封关中王。”刘邦、周勃赶紧折腰礼谢,就此揖别,刘邦西进出师而去。
    楚王心望着刘邦远去的背影,眷恋不舍,眼神渐渐暗淡下来,而刘邦出师,依天地规矩,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回头望,以免征途羁绊困难而不顺,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由得暗暗掷下几滴老泪,是年是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刘邦时年五十一岁,项羽时年二十五岁,正是这一去生死不再见,阴阳隔茫茫,只有当时的长亭,留在时空的格子里依然,永恒了定着的那样。
    救赵的楚军一路驰骋,很快就到了安阳县(今山东曹县)界。由于项羽的骑兵速度极其之快,使整个楚军战线拉长,作为司粟校尉韩信押运粮草,带着沉重的粮车辎重被远远甩在后面,当他途径凫山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唿哨,无数人头从林莽中抢了出来。一开始,韩信以为是打劫的强人,后来才看清是官军旗号,心下懊悔得只想哭了,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前面有项羽的大军你不出来,后面有宋义的大军你出来了,自己偏安犄角,正好让人给逮了,面对人数多自己不知道多少的官军,除了束手就擒,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去地下见大司命去。
    韩信被官军掳掠而去,连带自己押运的粮草,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一处官行署,认得是考城县(河南民权)公廨,被戈戟白刃的官军牢牢圈在庭院里,喝令蹲下,只见方才出征的那员秦将开始点俘虏的人头“一、二······一共一百零一口,拿算筹过来,一百零一个人头,看有多少奖励,有多少钱,有什么爵位的奖励。”韩信一听,心下骤然是拔凉的,道“坏了,他们把自己这些俘虏,当成了交易人头来立功受奖的牛羊了,那就是说,自己的死是定下来了,现在只是等到弄清楚数量,就会取下自己的头颅去兑现赏钱功爵去了。”韩信心中那是悲凉至极啊,自己师从楚南公,得天外兵书,这还没作为,就冤死在小卒手里,这冤啊哭都没眼泪,况且自己的吴妫娇妻,还在闺房里望尽千帆都不是,等自己回去呢。
    官军小将正在拿着竹片,也就是算盘的前身正在二一添作五算数呢,只听得一声号令,有两个人昂昂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声问“苏将军,你从京城来代皇帝御使劳军,顺手牵羊的一战,竟然是······怎么样?这一战大有斩获不是?”小将连忙回应道“都是李必将军出的神机妙算,小将苏角才能有此小小功绩。谢过李将军了。”李甲一摆手笑道“你不要谢我,这多亏骆甲将军安排你借兵事宜,你要谢就谢他好了。”苏角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看我这人不会做人,那就谢骆将军。”骆甲一摆手,道“李将军过谦了,这本来就要谢他才对的嘛。”这李、骆二人相互谦让,倒是弄得苏角眼珠子滴流飞转。
    正在这时,听得战俘里一个声音发出,道“你们都不应该谢,说是要感谢的话,应该谢我才是。”三个人听了一审视,哈,竟然是一个战俘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是脑子被吓得短路了?或是死到临头还浑然不觉的傻子来了?或是······李必大笑问“你一个反贼俘虏,如今在等死的人,你不知道吗?竟尔说出这种不知死活的话来”这人是谁?韩信也,这时候自虑自己反正是一死而已,反而抛开了一切恐惧,人生不都是一样,到头来全是一个死,谁也逃不掉,何不自嘲一个死字,调侃一个死字?人生只要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超然,哈哈大笑道“我有功啊,我应该赏啊,你们应该感谢我啊,我要是不反,你们怎么能有战功?我要是不做俘虏,你们怎么能有赏?这样说来,你不得要谢谢我吗?”李必、骆甲、苏角听了面面相觑,接着神悟,连连点头礼赞,紧接着爆发出哈哈大笑,三人异口同声赞道“说得很对,就这么回事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细瞧韩信,李必道“不是要留战俘传递章大将军口谕吗?就将他这活宝放了怎么样?”骆甲一挑大拇指道“高见,我也是这么想的。”苏角便对韩信道“你那反贼,甚是有趣,我也就不拿你的头去凑数了,你回营去报楚军,就说是章邯少府说的,知难而退,好自为之吧。”韩信大咧咧道“本来我要谢几位将军不杀之恩,但是,你们不是也应该要感谢我的吗?那就抵消了。”说完折腰一揖,叫一声道“那我就走了,请三位将军发了路引牌吧。”苏角听了又笑,即刻放了路牌,好韩信一拜受了,大踏步出了秦营,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去了。
    且说那韩信急急似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得性命,一路向北去赶楚军大队人马,正行之间,看见前头尘头起,一队人马杀来,心中暗暗叫苦“莫不是才脱囚笼,又入虎穴吧?”细看是楚军旗号,心中狂喜,赶出来一路大呼小叫道“我是楚军治粟校尉韩信,快快救我,救我。”楚军兵马闻信,飞奔而来,当头一将骑白马,正是黥布,及至见了韩信,呵呵一乐道“真是好极了,我奉上将宋义之命,特来寻你,不想正好得遇,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啊。”韩信拱手道“那就多谢宋上将和英布将军了,我路上遭遇官军,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谁知黥布头一扭,道“惭愧,说不定我要谢你才是。”只一句话整得韩信一头雾水,容不得再问,黥布已然将他拥簇带回楚军的凫山大营去了。
    韩信见了上将军宋义,没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得高居上头的宋义劈头问道“韩校尉,你押运的粮草辎重呢?你所隶属的士卒呢?何处去了?”韩信黯然神伤,呐呐道“途中遭遇官军偷袭,全丢了。”宋义怒吼一声“全丢了?没有吧?你不是还没丢吗?”韩信被问得哑口无言,听得上头宋义一声怒吼“监军上将黥布,把这位渎职无能的校尉韩信绑了,拉下去以军法处置,枭首来报。”这一声喊,骤然令韩信魂飞魄散,那元神离了七窍,瞠目结舌,大喊一声道“大将军,我······”已经被监军督察黥布、蒲将军架起,韩信双足不能点地,拖出辕门之外,置于监斩的执法台上,听得一声铿锵利刀出鞘的清脆声音,心道“这一回我必死矣。”双眼一闭,仰天一声长息,只等那项上一刀来斩,也不知道韩信性命如何?接下来秦楚大战如何展开,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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