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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愿意惹事。
    春天早就到了,外头也开始暖和起来,可这看守所却凉飕飕的,翁晨卿缩了缩脖子,透过窗,想要看看外边的风景。
    只可惜,她踮起脚尖,只能看见一片天空。
    湛蓝的天空。
    开锁的声音很响亮,在此时的宁静之下甚至显得有些刺耳,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铁门外,突然有一位警察同志走了进来,高声喊道,“翁晨卿!”
    翁晨卿愣了,一时没有回话。
    “翁晨卿,出来,有人来看你了!”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不耐烦了,“出来没有?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翁晨卿这才站起来。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大,松松垮垮的,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几乎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警察同志将她带到一个空旷的房间,那儿灯很亮,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样的强光。
    坐在桌子前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同志。
    “你好,我是你的律师。”
    ……
    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程廷正在了解整个案件的发展情况。所长很客气,喊了专门负责案件的人员,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程廷默默听着,时不时会提出几个问题。
    “这已经可以定义为故意伤害了。一个弱女子,居然能拿烟灰缸直接往他脑门子上砸,走的时候,还把烟灰缸给藏起来了,如果不是受害者苏醒,恐怕她就能永远逍遥法外!说真的,这案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必须要严肃处理。”
    “汪隆昏迷这么多年,虽然现在醒了,可你们真的能确保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吗?如果晨卿根本就没有做过——”
    “她已经承认了。”专门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同志说道,“翁晨卿已经承认了。”
    ……
    派出所外,俞承光来回踱步,俞锦绣一个劲回头,可所长办公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现在我们站在外面,什么时候有个定论也不知道,只要想到晨卿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心里就难受。她这人,平时在招待所睡觉都要开着灯,被关在那样的地方,该有多害怕。”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俞锦绣皱皱眉,“就是知道你这人沉不住气,所以才不让你进去。不仅仅是你,我也沉不住气,只要想到晨卿现在受的罪,我就难受得不得了,但是我们有什么办法?除了等待,还能怎么办?”
    这一回,郑永芳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在娱乐圈里混迹多年,郑永芳是有人脉的,她一个电话,便调动了不少帮手,不仅仅将住处问题给他们解决了,还给介绍了律师和派出所的领导。
    但是,翁晨卿到底是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干系的,派出所的领导同志最多只是给他们指个明路,不可能直接把翁晨卿给放了。
    接下来的该怎样发展,还是得看情形。
    稍安勿躁四个字,俞承光都听倦了,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承认自己不够理智,但此时此刻,他如何能理智?
    ……
    “你好,我姓侯,是你的代表律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翁晨卿始终不出声,律师就是想帮忙,也不能撬开她的嘴。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倔呢?这些年,他办了多少案子,每每来到看守所,他的当事人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心渴望着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没法脱罪,至少也要让刑期短一些,再短一些。
    可是,翁晨卿却不一样。
    她不吭声,仿佛早就已经心如止水,侯律师也很无奈。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翁晨卿终于开口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是我干的,我已经认了。”
    这侯律师帮不了她,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翁晨卿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人心里头堵得慌,侯律师把自己手边的案卷整理起来,许久之后,说道,“这不是还没判吗?就认输了?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一心想要帮助你的朋友吗?”
    侯律师说话的时候,翁晨卿一直没有出声,她低着头,直到听见最后几个字。
    恍然抬起头,翁晨卿低声问,“我的朋友?”
    第八百十四章 守得云开
    第八百十四章守得云开
    “是你的朋友们找到我的。”侯律师说道,“他们来到北市几天了,暂时住了下来,据我所知,他们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都挺忙的。这么忙,却还是一直在帮你,想方设法帮你洗脱罪名,晨卿,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与平常律师不同,侯律师说话的语气很慢,仿佛是语重心长一般,一番话娓娓道来。翁晨卿的眼眶微微湿润,“他们是谁?”
    “一位姓程,两位姓俞。这些天,他们为了你,几乎就没闲下来过。”
    是啊,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呢?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们总是会想着她,他们从来都不会放弃她。即便她已经决定让自己掉落到万丈深渊,他们还是会尽一切可能,将她从万丈深渊拽回来。
    翁晨卿的心跳逐渐缓了下来,恢复平静。
    “如果你真的有错,那该认,可是,并不是毫无技巧地认。想要从这个地方出来,你至少要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些什么?”
    “没用的。”翁晨卿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奈,她自嘲一笑,“烟灰缸是我找到的,是我往他脑门子上砸的,是我藏起来的。其实,我这些年,我晚上经常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躺在血泊中,现在他醒了也好,挺好的。”
    她的脸色很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却还是一样清澈,这一抹笑容显得楚楚动人,带着易碎的美,侯律师的眸光微微一沉,“但是,你为什么要拿烟灰缸砸他?晨卿,你难道真的想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吗?至少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帮自己,那谁还能帮你?”
    翁晨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侯律师的脸上,没有片刻偏移。这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孩,侯律师相信,她有苦衷。
    翁晨卿纤细的手指缓缓弯曲,最后握成拳,又松开。
    指尖嵌进手心,被掐得发白,连侯律师看着都觉不忍。
    她真的要放弃自己吗?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虽然过程不好,但每每到了最后,不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过去她是个乐观主义者,但这些年的经历,却逼得她不得不悲观,这次与俞承光道别之后,她已经决定让一切告一段落,老老实实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可是现在,她突然犹豫了。
    也许这还没到故事的结尾呢。
    也许她的人生,注定要经历波澜,可这些波澜总能让她成长。
    也许,她能笑着走到最后。
    翁晨卿一直保持沉默,侯律师也不催促,他打开案卷,不疾不徐地翻看着,终于,他等到了翁晨卿开口。
    “如果我全都说出来,你能帮我吗?”
    ……
    从看守所出来,侯律师的心情很沉重。
    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她懂什么?跟着汪隆去剧组,并不是向往奢靡的生活,也并不是虚荣心在作祟,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而已,何错之有?汪隆让她在剧组打杂,她没有意见,她吃得了苦,乖巧地完成每一份自己应尽的指责,也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过,可最后呢?她得到了什么?
    那一个夜里,那个柔弱的小姑娘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最后,趁着他昏睡之时,拿一个烟灰缸狠狠砸到他的头上,这得需要多少勇气和多少恨意,又该承受怎样的绝望?
    浑身的鲜血,让翁晨卿窒息,可她不能慌,她处理了现场,最终离开,辗转反侧之下,她装作不经意,通知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将他送到医院。
    那一个年,她是怎么过的?
    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
    侯律师走出看守所,一眼便望见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
    他们很耐心,站在原地等待,可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俞承光就像是见到了希望。俞承光再也按捺不住了,赶紧跑上前。
    翁晨卿会怎么说?他了解翁晨卿。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丫头总是爱自己一个人担着,倒不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依赖他人,她是习惯了。
    习惯凭借一己之力去解决一切问题。
    而当她的力量不够的时候,她没法逃避,便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光是想到翁晨卿所承受的一切,俞承光便感觉无比压抑,心头仿佛被什么堵着,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她顶下所有的罪,可是,他没法这么做。
    他甚至连跟着律师一起进去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俞承光匆匆跑上前,一看他焦急的神态,侯律师便已经看出,他和这小姑娘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
    这小伙子应该知道她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吧?一个姑娘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伤害,想要让她敞开心扉,不容易,可他做到了。
    “她还好吗?”俞承光问。
    侯律师点点头,边走边说,“很瘦,脸色也不太好看,起先似乎不愿意多说,但是后来,她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翁晨卿的情况与俞承光所猜测的差不多。她很勇敢,可再勇敢都好,面对未知的一切,总是会心慌意乱的。
    而侯律师能够用这么短暂的时间说服她,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那这官司有得打吗?”俞锦绣急切地开口,停顿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这官司,我们都打。”
    这小姑娘受了太多的罪,可还好,她身后永远站着一群人,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只想护她周全。
    侯律师的沉默让俞锦绣的俞承光的心揪了起来。
    程廷也说道,“派出所的同志说,汪隆一口咬定是晨卿拿烟灰缸砸了她,而她也没有否认,这问题很棘手,几乎没法解决。侯律师,我们都知道你是北市最好的律师,没有你不能处理的案件。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帮忙。”
    程廷看着侯律师,眼神中带着恳切。
    沉默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侯律师的眸光沉下来,“能解决,怎么就没法解决了?那个畜生一口咬定我的当事人拿烟灰缸砸他,但为什么砸他?我们抓住正当防卫这一点来打!”
    第八百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八百十五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警方重新开始新一轮的侦查工作,侯律师经常会去看看翁晨卿,说的大多是与案件有关的问题,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帮俞承光带几句话。
    俞承光担心翁晨卿,却也只能惦记着她是否吃饱,能不能睡好,每每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翁晨卿便会说,“在这儿能过得多好呀?”
    但是,话虽这么说,她的眉头却终于舒展开来,有时候嘴角甚至还能挂着几分释怀的笑意。
    人活着,最重要的便是有一个盼头,跌进低谷的滋味不好受,翁晨卿想要适应,却发觉原来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曙光,那是希望的曙光,也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不抓住,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翁晨卿终于变得积极起来,侯律师也感到欣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俞锦绣和程廷还是留在北市,为翁晨卿而奔波。
    俞承光也想留下来,即便见不到她,可总有一天,她会出来的,到时候,他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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