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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然瞧见那再熟悉不过的点心,心里一惊又不甘怨。
    “我家娘娘亲手给圣上做的点心,怎么在郡主手里。”
    陆琼九扶了扶额,越发搞不明白,皇后是如何瞧上她的呢。
    她笑了两声,眼角眉梢带着细微的幸灾乐祸,面上还装作一副无辜表情,“本郡主刚从乾清宫出来,还能是偷的不成。”
    “圣上怎么会……”
    “本郡主尝着好吃,皇帝舅舅就送了,怎么,你这般,是在质疑谁?”
    白然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过脖颈,黏腻得她心慌了起来。
    陆琼九继续说,“本郡主还在这儿看着呢,你就上手辱打我婢女,这故意做给本郡主看呢呀,下马威是娘娘吩咐你给本郡主的吗?”
    她往前探了一步,离她更近了,声音压得低低的,“皇后娘娘欺负人,也得有个度啊。”
    她指了指地上滚了,散了一地的点心,对音容吩咐,“去乾清宫替我跟皇帝舅舅请罪吧。”
    白然瞬间打了个寒战,“郡主!”
    谁都明白,说是请罪,不过也就是跟皇帝“打小报告”。
    这事儿闹到皇帝那里,丢脸的是皇后,对,简直是丢死脸了。
    本来皇帝就对皇后心生嫌隙,现在再来这么一遭,为着一盒点心跟小辈闹的不愉快,这么着也能让皇帝厌恶一段时日了。
    这国母做的,小家子成这样。
    陆琼九憋不住笑了,她活了两辈子了,又怎么会摸不透皇后的脾气秉性。
    一早,她就猜到了,皇后在皇帝那里碰了壁,自然还会留下个心腹守在外面看看情况。
    所以她就故意表现的爱吃这盘着实没什么滋味的点心,果不其然,皇帝心疼她,也就让她带回去了,这一出,她牵起了引燃线,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这个白然一点就炸。
    先前,她对于皇后耍的手段不放在心上,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今,却发现,这样只是在纵容她们母女俩。
    她在后宫有了太后倚仗,便只觉得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白然,“你不跪郡主,难道只跪公主吗?”
    白然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跪伏在陆琼九脚下。
    “告诉你们家五公主,那一推,推的本郡主现在肩膀还疼的很。让她放心,本郡主不会忘记的。”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然磕头,只觉得解气。
    秦桠思的事,她不急,得多让她惶恐几日。
    她裙摆微扬,信步朝仁寿宫的方向走去,她难得穿一身枣红色襦裙,如今脸上带着笑,更是光彩照人。
    一路上,已有不少人偷瞄她。
    她抬了抬袖子,看着枣红色袖子上的石榴花绣样,喃喃道:“难怪绍一记得那般清楚,原来,本郡主穿红色,煞是好看啊。”
    以后,要多穿红色啊。
    第39章 39.九妹
    常嬷嬷将荔枝红紫外壳细致剥下,一个个莹润白嫩的荔枝果肉被放到盘盏上,她轻轻的将盘盏往太后那边送了送。
    太后挑了一个放到口中,果肉溢了满嘴,有些过分甜了,她用帕子按按嘴角,吩咐道:“别剥了,这些都给九儿剩着。”
    常嬷嬷应了声,将剩下的荔枝收好,又添了些冰块,她悄悄看了眼跪在太后面前的东华门当值侍卫。
    “太后娘娘,当日,太子殿下也亲眼所见。”
    太后擦拭嘴角的手一顿,她抬起眼,将身子斜靠在贵妃塌上,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朝常嬷嬷招了招手,道:“哀家知道了。先下去吧。”
    常嬷嬷掀起帘子,亲自带着他走到殿外,从袖子中掏出些银子。
    侍卫连连行礼道谢,常嬷嬷皱了皱眉,草草打发了他去。
    她匆匆回到殿内,看着太后已经由着宫女服侍换上寝衣,欲言又止。
    太后见她进来,将手里的佛珠放到了她的手心,扭过头淡声道:“让九儿来一趟吧。”
    常嬷嬷留有细纹的眼角慢慢堆叠起来,她笑着应声,刚走了没几步,就又被叫住。
    “跟她说,哀家不急,等她用完晚膳再过来。”
    常嬷嬷这下子心里更明白了,太后娘娘看起来不是直接反对的模样,既然这样,郡主也可多给自己争辩争辩。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后惯常睡得很早,每每晚膳时间都与陆琼九错开很多,太后也叫陆琼九不要拘着,晚膳分开吃就好。
    她老了,九儿还年幼,可不能陪着她这个老婆子晚起早睡的。
    少年人啊,得有少年人的精神气。
    殿内点了烛火,太后端坐在床榻上,烛火黄黄昏昏的光给她镀上了一圈柔和光晕,褪去了白日里太后娘娘的威仪凌厉,此时的她,就是个满目慈爱的老人。
    而这个老人,迎合烛台的光,眯着眼,颇为费力的捧着一卷书看着。
    陆琼九进来时脚步轻轻,从常嬷嬷那里取了剪刀,她斜着身子,将剪刀伸到火中,轻轻拨弄剪去有些过长的蜡杆,瞬时,室内亮了些许。
    “皇祖母看书,该叫他们多点些烛台的。”她还是白日里那身枣红色襦裙,纵然室内已经昏暗几许,却丝毫没有清减她半分娇丽灼华。
    太后放下手里捧着的书卷,缓了缓有些酸胀的眼睛,才将视线投放到她身上。
    她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盘碟,“这个时令,得些荔枝不容易,你去尝尝鲜。”
    陆琼九展颜一笑,说着讨乖的话,“皇祖母这里的东西就是比常乐宫那边的好”,她不推脱,自己动手,剥下一颗颗荔枝硬壳,往嘴里塞满了果肉。
    这吃的着实没有贵女的端庄,却叫太后
    和常嬷嬷看的心满意足。
    她吃的开心,却也没忘偷偷摸摸瞧着皇祖母那边的动静。
    本已是皇祖母入眠的时间,却唤她来,自然是有事要询问的。
    “九儿,你归宫那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她也不隐瞒,点点头。
    陆琼九手心动作不停,又将一颗硕大圆润的荔枝塞到嘴里,香甜果汁一路润到喉咙。
    她在婢女的伺候下净了手,才朝着太后的床榻走去。
    她不着急回答,褪了鞋袜,小猫儿般的钻到床榻上,缩着肩膀凑上太后的耳朵,密友一般的俏皮耳语。
    像是告诉亲密姐妹心上的儿郎那样,窃窃私语,诉诉钟情。她不藏着,也不掖着,他的好,她着实一早就想告诉皇祖母了。
    “他呀,待我极好。”
    她说完,便乖巧坐回原地,垂下乌睫遮挡着的璀然眼瞳里满是羞涩。她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珉住要高高翘起的嘴角。
    太后良久的打量她,连着那句直白的不知羞的话,一齐升腾的热度,将她的脸熏的红了又红。
    她佯装有底气的撑了一句,“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太后轻嗤了一声,“最好?九儿说这话,真是叫哀家与你舅舅寒心呐。”
    “皇祖母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声音低了下来,手指绞着帕子,噘着嘴,委屈又带些埋怨。
    黑白分明的眼瞬间盈上了水意,她眨巴两下,那透明的晶莹好似就要脱落而出。
    太后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她一贯知道怎么充分利用自己这身好皮囊。
    “行了行了,收收你那不要钱的泪珠子,哀家做皇后时,每每看到嫔妃们哭哭啼啼,都恨不得撕了她们的脸。”
    太后话语里带了些似假半真的阴狠,陆琼九嘎然止了她那既不要钱也不费感情的眼泪儿。
    “皇祖母,您恐吓九儿”虽是假哭,但到底还是红了眼眶,抽搭鼻子,还是怪可怜见儿的。
    太后侧过脸,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才刚亲近几天,这丫头就满脑子想着嫁人了?
    她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发展到哪里了?”
    陆琼九眼睛一亮,看着太后的水眸里流露了异样,她煞有其事的捂住了嘴巴,“皇祖母真是的,羞死人了。”
    常嬷嬷帮她们放好帷幔,紫檀木所制的长寿床,陆琼九娇小的身子就占了一个边角,眸子亮的不可思议。
    常嬷嬷清了清嗓子,瞥到了太后脸上的惊疑,讪讪道:“老奴先出去,一会儿还劳烦郡主服侍太后娘娘用些助眠的药。”
    常嬷嬷带着服侍的宫女如鱼贯出,陆琼九看着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挪着屁股,抱着膝盖凑近了太后,她面上更加红,“那……抱了……也亲了……”
    太后满眼震惊,原本闲散的身子立刻直起来。
    陆琼九揉了揉发烫的脸,“哦,对了,是我先亲的他,皇祖母,他啊,刚开始还不愿意来着。”
    “啧啧啧,我都气哭了,他还是不说喜欢我。”
    “总之,占便宜的是我,吃亏的是他,皇祖母……”她还打算喋喋不休下去,猛然间瞧见太后阴沉下来的脸色,她手里快速转着佛珠,佛珠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作响,太后脸上辩不出什么阴晴。
    但大抵不会有多愉快。
    空气中一时静谧的可怕,陆琼九有些心虚的赤着脚从桌子上捧过安神的药,站在床榻前不敢说话,她犹犹豫豫的将药递到太后跟前,“药凉了,您喝吗?”
    太后看着碗中冒着苦味的黑黢黢药汁,又看看自己这一身白皙细腻肌肤的外孙女。
    不由得,怒呵了声:
    “害不害臊啊,姑娘家的。”
    虽是呵斥,但却没什么力度。
    陆琼九是个机灵的,自然听出了话里的纵容,她蹲下身,将药往上递了递,“皇祖母,我都知道,我与他,若不得贵人相助,根本不可能。纵然皇帝舅舅娇纵我,也不愿坏了规矩。”
    “哼,你也知道,皇帝宠了这么久的敦乐郡主嫁给荣国公庶子,你被别人腹诽不说,就连皇帝也会被人编排非议。”
    太后接过药汁,皱着眉头饮尽,陆琼九眼疾手快剥了一颗荔枝。
    皇祖母看着那颗荔枝果肉色泽与她莹白的手指交相辉映,终是无奈叹了叹气。
    “所以你故意在东华门演上这么一出,就是故意让你太子表哥看,让哀家看,好让我们不得不去帮你跟皇帝说情。”
    陆琼九连连摇头,“九儿哪里能想的这么长远。太子表哥对我们婚事是否支持还不好说,就是您这里,我进宫前,还一直以为您是厌弃我的。”
    她喉间发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东华门那一抱,只是想要叫他放心,告诉他,我定然不会负他。他那样好,我须得好好爱他。”
    她容貌在灯火的掩衬下,虚恍起来,侧着脸低语的模样,有了六分昭华长公主的神韵,太后心里一紧,手也不受控制的触上了陆琼九柔软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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