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阴谋(1)
十一月十二,连云浅生辰这一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大清早国公府就忙碌了起来,这是新夫人嫁进来后操办的第一场宴会,还是相家人行聘的日子,何莲十分重视,上下也不敢怠慢。
昨儿下了半日雪,洁白的积雪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粼粼的光。辅国公府有座巨大的花阁,整整三层全是暖房,养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即使这个时节也绿意盎然的。
闺阁女儿大多身娇体弱,花阁暖和,这会儿全在里头三三两两地顽。
“你们刚才瞧见了吗,那藏蓝色衣裳的家仆是相家的人呢。”
“真的?我瞧他捧着盒子,还当是礼物,原来是庚帖!”说罢用帕子掩着嘴吃吃笑了两声。
“这位连二小姐可厉害了,我听说这亲事是她生生从嫡姐手里夺过来的!”
“真的?她嫡姐也肯?”
“肯不肯的,如今也成定局。”原来的姑娘说着,又低声说:“听闻是相家公子亲自去求的,说什么两情相悦......”
“什么两情相悦!我看是暗度陈仓罢了。”
“不愧是狐媚子的女儿,真有其母风范!”
何莲以寡妇之身再嫁已十分惹人非议,女儿抢了嫡姐亲事更为人诟病,女人多的地方,这些议论和偏见从来都不会少。方如意混在人群里,满意地看着舆论朝她引导的方向汹涌,带着人退了出去。
不料一出门就碰见连云浅带人站在门口,她怒目相视,一瞧就是等着她的。
方如意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逞强道:“你这是做什么?”
连云浅站在门外多时,早将屋里那些女子的话全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口一团熊熊怒火在燃烧,她大声说:“你跟她们胡说什么!”
方如意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胡说什么了,你没有谋夺嫡姐亲事?我说得可有半分不对?”
“你!”连云浅拿手指着她,气得眼眶通红。
见她不善辩驳,方如意叉腰:“要我说人啊,贵在自知,野鸡呢,不是飞上枝头就能变成凤凰的!”
连云浅最恼恨别人提她的出身,方如意字字句句都往她最痛的地方戳,一时委屈得鼻尖都酸涩起来。
方如意扫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点嫉恨,她常年寄人篱下,在相府全仰仗方氏鼻息,当然没有连云浅这样好运,瞧连云浅身上衣裳的料子这样好,仿佛在向她炫耀:野鸡又怎样,如今她出个门人家也要称一声‘连二小姐’,她呢?
想到这她妒意更甚,也更咄咄逼人:“你以为他人唤你国公小姐,就真当你是了不成?我们长安城长大的姑娘走路都是带香的,你呢?嘁!”
方如意声音实在太大了,花阁里的姑娘们纷纷探头来看,却没有一个为连云浅说话的,全津津有味看她难堪。
“要我是你,恨不得藏得远远儿的,断不会开这样折辱自己的生辰宴!”
方如意话是很过分,可是连云浅看见背后那些人的脸和眼,只觉得这些人比方如意过分多了!
无助让她的眼泪登时滚了出来,拉着杏花的手就走,却不料转身就和刚进院子的连海深撞了个满怀!
“啊!”
“小姐!”赠芍连忙扶住连海深,反手推了连云浅一把,警惕地看着她。
连云浅先是被方如意欺负,又被赠芍推了一把,委屈得不得了,看清连海深以后差点嚎啕大哭:“连你都欺负我!”
连海深看她眼泪鼻涕哭了一脸,又瞧见背后方如意得意洋洋的模样,余光甚至瞥见花阁里头闺秀们眼里流露出来的鄙夷,登时明白。
“被欺负了?”
连云浅抽泣了一把,跺脚:“不要你管!”
她哭得实在太丑了,连海深抽出帕子递过去:“擦擦,像什么样子。”
“呜呜,嗝!”连云浅劈手夺过帕子擦了擦,边嫌弃:“什么味儿啊,臭!”
连海深:“......”
等她收拾完,连海深才攥着她手腕往回走,方如意敢欺负连云浅,却不太敢惹连海深,毕竟人家是正经嫡出小姐,刚要溜回花阁,连海深高声:“方小姐去哪啊?”
方如意脚下一顿,道:“外面风大,我进去坐坐。”
“方小姐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你……”
“这里是辅国公府,是连家。”
方如意眼睛左右闪了闪:“我当然知道,无须大小姐提醒!”
连海深扫了一眼方如意,语气凉凉的:“那我是该称赞方小姐傻大胆还是什么?知不知道在这儿,连云浅摆摆手就能将你扔进湖里,小命都堪忧,还躲什么风?”
“嗝!”
连云浅抽噎了一声,愣愣地看着连海深,她这是......在为自己说话?
方如意脸上五颜六色的,硬邦邦道:“她、她才不敢呢!我姑母是她未来婆母!”
连云浅认怂确实是因为方氏,她还没嫁进门,不敢轻易得罪婆母,方如意吃准她不敢告状,才敢当众羞辱她。
连海深冷哼了一声:“她不敢,那你猜猜我敢不敢?”
四周鸦雀无声,答案明摆着,方如意彻底熄了气焰,甩着帕子要走。
连海深大声喝道:“骂完就走是吧?给我把她拉回来!”
杏花早想收拾方如意了,冲在了最前头,方如意的丫鬟也不是好惹的,登时和杏花撕扯成一团!
方如意发髻都乱了,尖叫着:“放开我!你这贱蹄子!”
赠芍上前帮手,将方如意压跪在地上,连海深掐住她的下巴:“方小姐的嘴巴,不是很干净呢。”
方如意惊恐万分,连海深说得对,这里是连家,她要是被打杀死在这里,不论相家还是方家都不会有人肯为她得罪辅国公的!
“我、连大小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方如意连忙求饶,连声说:“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连海深摔了手,站直身子瞥了一眼连云浅:“你自己处理。”说罢转身就走。
连云浅回过神,连忙让杏花把方如意扭送去连福那里,自己提着裙子追了出去。
“姐、姐姐!”
寒风刮得她脸蛋都红红的,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大的眼睛像小鹿一样:“你、你为什么帮我?”
连海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身为国公府的小姐,在自己家都能被欺负,连云浅,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
连云浅又追上去两步:“她其实说得......对,你们长安长大的姑娘都、不一样......”
说到底她还是自卑。
连海深抱着胸:“我没功夫跟你讲道理,也不想讲,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脸爱丢就丢,家族的脸不能丢!”
说罢也不管她,扭头就走。
连云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委屈地跺了跺脚。
*
“小姐为何要帮二小姐。”赠芍不忿道:“二小姐抢了小姐亲事,小姐还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瞧见花阁里那些人了吗?那才是比方如意或者连云浅更可怕的存在。”连海深一手扶着赠芍,道:“在内撕咬得多厉害,那都是对内,对外大家都是连家人。还有亲事不用再提,总归已经过去了。”
赠芍一心为她好,老为了相桥梧那门亲打抱不平,她噘着嘴点头:“是,奴婢以后不提了。”
二人走过以后,一墙之隔的人却笑开了:“桥梧兄,有人对你不屑一顾呢!”
相桥梧轻咳了一声,不答。
刘知阳端起茶盏用了一口:“听说连家大女也是国色天香之姿,为何桥梧兄偏爱幼妹呢?”
相桥梧说:“为妻者当然是善解人意的好一些,大小姐姿容不差,只是性子强势一些。”
“有个强势的媳妇也不是坏事。”刘知阳珉了一个笑。
相桥梧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半天,才道:“妻族的重要性,知阳兄也明白,那位大人一直想要从辅国公这里得到的东西......若是娶了大小姐何年何月才能拿到?”
刘知阳微微变了脸色,打量相桥梧半天才笑道:“原来桥梧兄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当真以为兄长喜欢二小姐。”
“喜欢固然是喜欢,大丈夫的抱负也丢不得。”
“也对,桥梧兄如今的处境好比走在悬崖边,稍不注意就要被人吞吃……”刘知阳意有所指。
二人对视半晌,互相试探了几个来回才相视一笑,共饮了一杯香茶。
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院子外边儿藏着的人。
那人舔舔唇,愉悦地勾起嘴角:“有意思。”
第18章 阴谋(2)
杏花扭着方如意和她的丫鬟,气呼呼要去找管家连福做主,刚经过花园外的夹道,却在遇见了管事连贵,连贵是何莲心腹,她连忙行礼:“贵叔!”
连贵手中还提着东西,像为主子办事去的:“杏花儿?你去哪啊?”
杏花昂着头,比划了一下方如意主仆:“这位小姐得罪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二小姐要奴婢将她送去福叔那里!”
方如意觉得丢脸极了,脸上妆粉花了,发髻也凌乱得不得了,恨不得捂上脸不要见人。连贵只瞧了一眼,瞪眼:“那二小姐身边不是没有伺候的人了!”
杏花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二、二小姐跟在大小姐身边,应该无碍的......”
连贵大呼小叫:“你怎么能让二小姐一个人跟在大小姐身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蔷薇园和府中其它院的主子势如水火,落单的连云浅出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杏花登时十分担心,嗫嚅道:“那怎么办啊,奴婢、奴婢......”
“这样,我替你将这位小姐送去管家那,你赶紧回去伺候小姐!”连贵说道,接过方如意两人,冲杏花摆手。
杏花眼前一亮:“那、那就劳烦贵叔了!”说罢又行一礼,提着裙子跑回去了。
连贵看杏花的影子不见了,急忙给方如意松绑:“下人不懂事,方小姐受惊了!”
方如意一愣:“你认识我?”
“小的是奉相大少的命来的,小姐莫怕!”连贵低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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