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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余污
    作者:肉包不吃肉
    作品简评:
    叛臣顾茫被敌国利用完后,作为议和礼之一遣送回了母国,人人恨不能诛之。然而,其中却有一个贵族男子对他心念复杂,那就是顾茫昔日的同袍师弟,墨熄。墨熄与顾茫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地下恋情。面对昔日的爱人,墨熄夹在感情与理智中挣扎浮沉,而更令人崩溃的是,由于顾茫的身体曾被敌国重淬过,他失去了记忆,且举止变得与野兽无异。随着故事的推移,当顾茫丧失的过往回忆不断被寻回时,与王权相关的旧日秘密,逐一浮出了水面……本文冲突鲜明,感情描写细腻,人物命运跌宕起伏,各怀抱负,各有难处,令人读之扼腕,作者铺设细致,行文留下的种种小细节都能在前后文中找到呼应,不失为一种新奇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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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
    重华出过两位年轻有为的将帅,两人泾渭分明,譬如水火。
    如水的那个叫墨熄,他性冷,禁欲,至今独身,军中关于墨帅何时献出贞操的赌注已经累计到足够让任何穷鬼一夜暴富腰缠万贯。
    如火的那个叫顾茫,他性暖,爱笑,怜香惜玉,如果他每亲吻一个姑娘就得付出一兜钱饷,那他恐怕早已底裤不剩败光全部家产。
    在顾茫没有叛国之前,曾有一日,他突发奇想,拿了一本自己编纂的书册,跑过来找墨熄写个评注。
    彼时墨帅正执卷批书,忙于军务,遂只是问了顾帅一句:“你写的什么?”
    “什么都写。”顾茫兴致勃勃道,“美食,见闻,山川游记,兵戈图录,浮生琐事。”
    墨熄接过书册,提笔悬腕,蘸墨欲批。
    顾茫笑着把话说完:“我也写了你。”
    墨熄忽然警觉,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着他。
    “……你写我什么?”
    顾茫诚恳道:“据实描述了你我往事。”
    “哪些往事?”
    顾茫挠了挠头,颇有些涎皮赖脸地嘿嘿笑了两声,飞快地说:“全部。”
    “……”
    墨熄没再接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了长睫毛,面无表情地在卷首提下两行冷冰严酷的正楷:
    此为禁书,违阅者罚。
    第2章 污点
    傍晚,重华边境飘起了朦朦细雪,地上逐渐积起一层无垢洁白,车轮碾过,行人走过,留几行深浅不一的印子。
    集市上卖炊饼的王二麻子在卯着劲儿吆喝,口中呼出氤氲白气,大声吆喝:“来啊,刚出炉的炊饼!”
    锵锵敲了两下悬在炉边的破锣,继续叫卖道:“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比我烙的饼子更厚实——除了顾茫的脸皮!快来买快来买!”
    路人听了,暗自发笑。
    这个饼摊子摆了十多年了,早些年,王二麻子是另有一套唱词的,那时候他的公鸭嗓子喊的是:“瞧一瞧看一看啊,顾帅最爱吃的烙饼,保客倌您吃了之后,和顾帅一样所向披靡,步步高升!”
    风雪中,一行军容极盛的骑兵缓缓行来,为首的是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锦帽貂裘,一张俊秀小脸裹在丰厚的绒领之中,显得十分慵懒。
    这少年名叫岳辰晴,是戍卫军的副将。
    此人有两种能力令人望尘莫及,一是看得开,俗话说得好,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生气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岳辰晴深杳此道,几乎从来不会真的生气,是公子哥儿里脾气最好的人。
    第二个能耐呢,是让自己舒服,极尽可能的舒服。所以他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岳辰晴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今朝有酒直须饮,明日无粮蹭兄弟。”,所以这人有好东西绝不留着过夜,酒当天喝完,女人先睡再谈。
    至于巡防么……先玩再巡。
    北关边塞多草市,卖的大多都是些兽皮、草药、灵石、奴隶之类的,虽算不上有趣,但军中苦寒,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那只七尾灵猫我要了。”
    “那根姑获鸟的尾羽也去给我买过来。”
    “那家卖的风滚草品相不错,拿来炼药肯定很好,给我拿个十筐。”
    他一路走,一路指使着身后的随扈帮他在草市上买进大大小小的商货,如此玩忽渎职,随扈们虽有不安,但碍着副帅面子,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逛着逛着,岳辰晴觉得肚子饿了,左右寻摸着吃的,忽地听到远处王二麻子的吆喝,一声破锣嗓子自风雪里锵啷递来:
    “卖炊饼啦!和顾茫脸皮一样厚的炊饼哟!走一走看一看啦!”
    岳辰晴一听这叫卖法,嘴角一抽,心道:哎呀,这个人居然拿顾茫做文章啊!这还了得?是要闯祸的!
    他这样想着,立刻纵马上前,刚想开口训斥,冲鼻而来却是一阵浓烈的烤饼焦香。于是岳辰晴的呵斥才到嘴边,就连着差点流出来的口水又咽了回去。
    呵斥变成了:“……来一块饼。”
    “好叻!”王二麻子利落地从炉膛里钳出一块烤的焦黄的炊饼,装在油纸袋子里递给面前的客官,“来,您拿着,小心烫。这饼子呀,一定要趁热吃!”
    岳辰晴接过热乎乎的炊饼,一口咬下去,发出“咯吱”脆响,金黄酥脆的饼子流出些许热油,麦麸、肉末、花椒碎的滋味在舌尖层层绽放,刹那间焦香四溢,馋吞口水。
    不由赞叹道:“味道真好。”
    “可不是嘛。我二麻烧饼,那叫天下一绝。”王二麻子洋洋得意地吹嘘道,“就算顾茫当年那么风光,他打完仗回了城,也一定会跑来我摊子上吃上个五六张!”
    他吹嘘完,还不忘气哼哼地补上一句:“不过,要早知道那姓顾的最后会变成叛徒走狗,老子当年就该在卖他的饼里掺点毒,趁早为民除害!”
    岳辰晴一边嚼着饼子,一边道:“这种话以后别随意乱说。还有你那吆喝,也得赶紧的改一改。”
    王二麻子瞪大眼睛:“军爷,这是为啥呀?”
    “反正军爷说话,你乖乖听着就对了。”岳辰晴又咬了一大口肉饼,腮帮鼓鼓囊囊的,“马上就要和燎国打仗了,咱们军队恐怕要在这里驻个三年五载,你要是再这样成天把顾茫挂在嘴上吆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嘿嘿,当心触了某位大人的痛处。”
    岳辰晴说的某位大人,自然就是他们的主帅墨熄了。
    墨熄,先王敕封的羲和君,他出身地位尊贵的墨家,墨家一门四将,分别是墨熄的外祖父,祖父,和墨熄的生父。如此血统镇压之下,墨熄自然也毫不意外地拥有着极其可怖的灵力天赋,再加上后来师从修真学宫最严酷的长老,时至今年,已是重华的第一帅将。
    而他不过二十八岁。
    由于家门缘故,墨熄性情寒冷如兵刃,说一不二,他爹曾经几次三番地告诫他“温柔乡埋葬英雄志,少惹女人多做事”,所以墨熄向来清心寡欲,品格极正,可以说他二十八年里没有犯错过一件大事。
    除了顾茫。
    顾茫对墨熄而言,就像纸上墨,雪中泥,以及君子合该整齐洁白的床褥上,落下的那一抹令人想入非非的血。
    ——他是他一生的污点。
    是夜。
    边塞外的驻地营里,一声清啼破风沙,唱戏的嗓音悠悠漫漫,幽魂似的飘散在寒霜里。
    “……玉茗新池雨。金柅小阁晴。有情歌酒莫敎停。看取无情虫蚁也关情……”
    守在副帅大营外的亲兵左顾右盼,状如鹌鹑,遥遥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行来,不由脸色大变,慌忙撩开大帐,说道:“不好啦!不好啦!”
    “不好什么呀。”帐内帅座上,岳辰晴打了哈欠抬起眼,支着侧脸问道。
    “哎呀!这都啥时候了,副帅您还是快些起来去固防吧,别听戏啦。”
    “急什么。”岳辰晴懒洋洋地,“听完再去也不迟。”
    说罢对帐中戏子道:“别愣着呀,你们接着唱。”
    于是纤音入云,戏腔像是一根幽幽丝线吊得老长:“国土阴中起。风花眼角成。契玄还有讲残经。为问东风吹梦几时醒。”
    “哎哟我的岳副帅,副帅大人啊,您可让他们快别唱了吧。”亲兵急道,“这都什么个事儿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岳辰晴乐滋滋地啃着指甲,“不然这日子可太没滋味儿了。”
    “可您这场面,给羲和君瞧见了,他又要生气……”
    “羲和君又不在,你紧张什么。”岳辰晴笑嘻嘻的,“再说了,羲和君这人成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既不寻欢,也不作乐,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听到我说个荤段子都要发脾气,我要哄他高兴,我累不累啊。”
    “副帅,”亲兵瞧上去都快哭出来了,“您小点声吧……”
    “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亲兵眼光瞟着营帐帘缝,磕巴道,“因为……”
    岳辰晴在帅座上打了个滚,还把羲和君的银裘外衣盖在自己脑袋上,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被羲和君给整怕了?怎么提到他都磕磕巴巴的。”
    “唉,不过羲和君这人也是。”岳辰晴道,“他自己要禁欲,连累全军一起跟他无聊。你看看咱们整个军队,居然连只母狗见不到。”
    这倒是真的,重华全军上下,就属羲和君的这支军队最苦。
    虽然羲和君治下,吃穿用度从不苛待,但就像岳辰晴说的,这个人又无聊又严肃,自己非人哉不近美色也就算了,还不让下面的人找姑娘寻欢。
    岳辰晴明明觉得很好笑,还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叹息道:“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掌控欲太强。你看,强迫焦虑洁癖,全让他一人给占了,而且还毫无情趣,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俊脸。”
    亲兵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急道:“岳少,快别说了……”
    岳辰晴非但不停,反而愈发兴致勃勃:“瞧你们一个个憋的,都上火起泡了吧?嘿嘿,趁着他不在,我赶紧给你们松松绑,今晚上让弟兄们随便去勾搭姑娘,门禁废止,咱们来办个选美篝火会,我要给附近村上最美的姑娘授勋——”
    “你要给谁授勋。”
    忽然一个低沉严酷的男性嗓音响起,营帐哗地一撩,一个银铠如霜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他军服挺拔,肩宽腰细,还有一双被黑皮军靴裹着的长腿。眼一抬,端的是五官冷硬俊朗,目光寒戾锋锐。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岳辰晴方才调侃得欢的羲和君,墨熄。
    墨熄怎么突然回来了?!!
    岳辰晴先是傻眼,回神之后立刻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用皮裘裹紧。
    “墨帅。”岳副帅作楚楚可怜状,“您提前回来了怎么也不和人家说一声呢嘤嘤嘤——哎哟!”
    哎呦是因为墨熄觉得他嘤得太恶心,直接聚了一把灵力剑,贴着岳辰晴的脸颊就掷了过去。
    岳辰晴差点被枭首,忙一咕噜从帅座上爬起来,撩了把脸颊的乱发:“羲和君,你怎么打人!”
    “你问我,我还没问你。你说,我军中怎么会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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