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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场梦也太好了吧?
    景舒窈脑中茫茫然一片,她莫名萌生出些许怯意,突然就不敢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口中道出。
    陆绍廷正欲开口,谁知景舒窈却突然伸出双手,慌乱地盖在他眼前,遮挡住他看向她的视线。
    心跳如擂鼓,她一语不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下意识的行为,只能紧张兮兮地遮着他的眼睛。
    不想陆绍廷微微一顿,抬起手来轻轻覆上她手背,却没有将她的手拿下来。
    “我知道是你。”他轻笑,低声:“景舒窈,你遮住我也知道。”
    轰隆。
    景舒窈听见自己脑中传来巨响,瞬间击中她胡乱纷飞的思路,所有杂念灰飞烟灭,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七年前,我见过你。”他道,嗓音平静低缓:“不是只有你记得。”
    话音落下。
    景舒窈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其实她曾想过,当自己再站到他面前时,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应该早就忘了吧,毕竟对他这样优秀的人来说,她根本就是不值得记住的人物。
    可是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过去,她仍旧清晰记得当初,明明是两条迥乎不同的人生,却因偶然而交错的那一瞬间。
    七年前,景舒窈十七岁。
    那时她满腔热血进入娱乐圈,拒绝家里的帮助,全凭对演艺事业的喜爱,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横冲直撞。
    可这世上并非努力就有好结果,每个圈子都有隐藏的规则链,每寸都精准卡在人的底线,失去与拥有并不完全对等。
    自小予取予求的景舒窈迟迟才明白这道理,她不愿去接受那些规则,所以注定碌碌无为。后来在某日,她拍完龙套戏份后,趁剧组收工离开的空挡,她躲到拐角角落处,蹲下来默默掉泪。
    当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景舒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路过此处,本朝前走的步伐停住,随后转向她这边。
    啪嗒,啪嗒,鞋底踏上地面的声音像是敲在她心上。最终,停在她模糊视野中的,是双做工精致锃亮的黑色男士皮鞋。
    她擦掉眼泪,抬起脸去看他,发现是名眉眼俊逸的男人,见她满面泪痕的模样,他顿了顿,递给她两张素净纸巾。
    景舒窈认得他,他叫陆绍廷,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也是当红一线男星,前不久刚斩获多项国际大奖,是圈中最炙手可热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抽抽鼻子,伸手接过纸擦擦自己乱七八糟的脸,脸颊因不好意思而有些发烫,她嗫嚅道:“谢谢你噢……”
    陆绍廷颔首,神色没什么波动,仍旧是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怎么自己在这里哭?”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为什么?”
    景舒窈不明白他这种大人物为何会有闲心来关心她,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个倾诉对象,于是便道:“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同行,不论她们入行比我早还是比我晚,现在都比我优秀好多,我……这个圈子跟我想得有些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陆绍廷闻言,沉默数秒,随后用陈述语气对她道:“你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景舒窈毫不犹豫地肯定回答:“我喜欢。”
    “那你就不必想着要急匆匆追上谁的步伐,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调向前走,继续你的梦想。”他嗓音低沉平淡,“这条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走法,你没必要按着那些规则来。”
    景舒窈愣住,怔怔瞧着他,目不转睛。
    他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入尘埃,一个从容俯首,一个狼狈仰视,无处不彰显着他们的天壤地别。
    ——太阳离人类真的很远很远,东升西落,周而复始。
    可是就在此时,她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太阳。
    然而还不等景舒窈有所回应,不远处便有人喊陆绍廷的名字,似乎是他的经纪人,他招下手算作回应,随后对她微微颔首,言尽于此不在多说,他先行离开。
    留景舒窈蹲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背影,心底一团乱麻,从未有过的奇妙情愫初冒萌芽,挠得她心痒。
    那短暂瞬间,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的怜悯,但对景舒窈来说,是她记挂了七年的念想。
    他是她随波逐流的人生中,唯一的坚定不移。
    永不会忘。
    景舒窈懵懵地盯着眼前的陆绍廷,不知何时她将放在他眼前的双手放下,脑中乱糟糟的。
    陆绍廷神色如常,他将她手臂重新挪回被窝中,动作似乎有半秒停顿,他顺势替她掖了掖被角。
    第一次给人掖被角,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陆绍廷垂下眼帘,正思索着,却听景舒窈喃喃道:“这场梦好长噢……”
    他弯唇,并不否认,他掌心贴上她略微发烫的额头,道:“乖,该睡觉了。”
    景舒窈喜欢他掌心的温度,很舒服,她无意识蹭了两下,退烧药的药效渐渐上来,她开始困倦。
    尽管如此,她却还不忘嘟囔:“陆绍廷,你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话音刚落,陆绍廷轻轻笑出声来,不知怎的便有种云开月明的感觉,连同眉间与心头的乌云也被吹散。
    “你什么时候,才能说给我听呢……”
    他低声:“等我愿意说的那天。”
    “好呀。”景舒窈吃吃笑了,睡眼朦胧地回他,“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能分享你心事的人。”
    陆绍廷心中微动,他开口,最终还是缄默以对。
    “毕竟人要是一个劲憋话,心里会憋出问题的嘛……”
    “你看看我,平时就经常拉着我妈妈逛街闲聊,就很开心啊……”
    她断断续续地往外倒鸡汤,却终究不敌逐渐沉重的眼皮,阖眼陷入梦境之中。
    陆绍廷听着她平稳轻柔的呼吸声,在这片浓重夜色中,便是这般细微声响,也被放大数倍。
    他静默半晌,将视线收回,无声站起身来,离开了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好像也关上了此夜难得温柔的夜色。
    景舒窈醒过来的时候,莫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关于昨晚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是发烧了,然后……然后怎么了?好像有人在照顾她?
    还有就是,自己竟然梦见陆绍廷亲了自己,还说他记得七年前见过她。
    ——啊啊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春/梦吗好羞耻啊啊啊!!
    景舒窈羞得脸颊滚烫无比,忙抱住被子滚了两圈消消火,心想自己今天都没脸再直视陆绍廷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说感觉自己现在大抵是已经退烧,但还是有点头重脚轻,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盯着上方,寻思着看那吊灯的风格怎么看怎么性冷淡,难不成是夏姐觉得她家里五颜六色的不舒服,偷偷给自己换了?
    景舒窈思索无果,于是偏过脑袋,目光便这么落在卧室中那扇落地窗前,薄纱将窗外阳光拢着,只泄出零零碎碎的几点。
    不对啊。
    景舒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脑中清醒过来,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吓得掀起被子就翻身下床,连没有拖鞋都顾不上,反正是实木地板,她忙不迭赤脚就朝卧室门口走去。
    ——这根本不是她家!
    蓦地想起什么,景舒窈低下头去检查自己衣物是否完好,所幸除了凌乱些,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才松了口气,她推门前简单打量一眼这间屋子,设计格调简约冷淡,她很难从中寻出几分人情味来。
    皱皱眉头,景舒窈不再多想,走出卧室就要去寻这个房子的主人,谁知恰好赶上来人将卧室门拉开,她猝不及防,一头撞进对方怀中。
    来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来,停顿一瞬后,伸手虚虚扶了下她的肩膀,使彼此的距离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过分暧昧。
    清冽好闻的男士沐浴香将她紧紧包围,景舒窈闷哼一声,捂着隐隐作痛的鼻子,眼睛都给疼红了一圈,泛起盈盈水光。
    “对不起对不起……”她下意识便同对方道歉,然而揉了几下鼻子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抬起脸来,“你……”
    那句“你是谁”还没从口中问出来,她便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脑中轰然一声响,她登时开启静音模式,又茫然又震惊地望着眼前的陆绍廷。
    他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只穿着身深黑浴袍,胸前领口并未有意收拢好,露出壁垒分明的胸膛,她只看一眼便被烫得收回视线,手足无措地将脑袋撇开,整个人炸开来般。
    ——这这这、难道这春/梦还有后续吗?!
    景舒窈看起来有些抓狂:“我、你……我们?”
    陆绍廷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觉得她此时模样倒有几分可爱,正欲开口问她身体情况,便见眼前人儿将眼睛一闭,脑子一侧,英勇就义般道:“来吧来吧,反正是梦,完事就能醒了,不享受白不享受!”
    陆绍廷:“?”
    他终于没绷住,轻声笑出来,抬起手捏着景舒窈的下颚,将她这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脑袋瓜给掰回来,不紧不慢道:“景小姐,你想享受什么?”
    ……
    ???
    !!!
    景舒窈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红到头顶,她倏地弹开,手忙脚乱地朝后退去,却不经意间左脚绊右脚,险些栽倒。
    若不是陆绍廷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她此时怕是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
    景舒窈这边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发现自己再度回到陆绍廷身前,而且似乎比刚才的距离还要近,她简直欲哭无泪,一双手往哪儿放都觉得不合适。
    ——夭寿了啊!!
    “你慌什么?”陆绍廷无奈地将她扶稳当,垂下眼帘看向她,“我就这么吓人?”
    “没有没有!”景舒窈连连摆手,疯狂为自己开脱:“那个什么,我刚才是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说着梦话呢,你不用放心上。”
    他闻言颔首,也没说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似乎是已经退烧,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对她道:“体温枪在床头柜上,你去测□□温,看看还烧没烧。”
    “欸,我感觉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应该是好了吧。”景舒窈慌忙接话,只盼着找事做,赶紧去拿了体温枪,放在额头前滴了声。
    她看向显示屏,正常体温,她心下一喜,转头对陆绍廷笑道:“陆绍廷!我好……”
    “阿嚏!”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陆绍廷半掩着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他头疼的想着该如何找理由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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