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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清漪收好东西,不与他细说此事,又问:“你找我有事?”
    ……
    拂云阁中,暖着小酒,备了些小菜。
    陆煦叙述了两年未见父母了,一见不久就要议婚的事,赵清漪听了呵呵呵,没有评论。
    陆煦不解:“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事,正常。”
    陆煦薄唇微微一动,凤目泛着波光,脸红了起来,来之前想说的话,竟是忘了干净。
    可他不说,家中又委实逼得紧,他虽是江湖高手,可是一回到家也是凡俗中人。以他家世年岁,便怕家里不但给他乱说亲,还会把丫鬟送来。
    “你好歹也得帮帮我……”
    赵清漪说:“大姑娘上轿时哭着说:‘我不要离开,我不要走,我要永远陪着爹娘……’然后一位侠士出手了,劫下了花轿,把新娘子送回娘家和爹娘团圆。我觉得这种侠士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
    陆煦道:“赵清漪,你确定?”
    “这是你的私事儿,外人不好掺和的。”
    “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你不要又和我谈哲学,我自己都有非常多的问题。”
    陆煦点着头,说:“好,我就让我家里给我安排。到时候我跟你爹一样左拥右抱,你就来给我当二房吧。”
    “大白天的,你中邪了?”
    陆煦说:“我是中邪了,是你说的,你要嫁我,可是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们规矩里的命运。”
    赵清漪看着她,眼波精芒一闪而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一副笑脸,说:“其实我觉得有时这种‘包办’总比天煞孤星好。他的两位兄长,哎哟,就是低不就的性子,大约和你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妙,结果不知过了多少年,他们从没有娶上媳妇,若是有个命中注定的媳妇就不愁了。”
    “……”
    ……
    陆煦走后,赵清漪优哉游哉地下了拂云阁,刚到游廊就见赵峰舔着脸冲她笑。
    “好女儿,听说来了客人,爹是不是得见见?”
    赵清漪让下人备茶点,但是陆煦并没有被下人看到正脸。
    有人禀报赵峰二小姐身边突然出现个男子,可是也没有人递过拜帖。
    赵清漪说:“是我师兄,他不爱见外人,没有关系。”
    赵峰说:“好女儿,这位高人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有所不妥……爹是怕对你不利。”
    赵清漪呵呵一笑:“我们江湖人无所谓的。”
    赵峰说:“你总要嫁人的,女子闺誉十分紧要的。”
    赵清漪微微一笑:“你不用操心,我心底有数。”
    ……
    开春时节,天气方转暖,运河之上就白帆点点,百舸争流。
    其中四艘中型帆船,船上住满了水手,长期生活在南方海上,皮肤晒得黑中发红。
    去年东南沿海发生大战后,朝廷与海盗集团通过三轮谈判,终于达成招安协议。对于海盗的第一个要求——公主和亲,朝廷也答应了。当时朝廷官员说说了一些海盗们也听不懂的表达,双方都有各自不同理解。
    之后,朝廷封了程豹为靖海侯兼任福建水师提督,靖海侯集团听调不听宣,提督以下武将人事任免自决。
    按说双方谈判好后,朝廷挑了公主、准备好送嫁队伍后把公主嫁过去就得了。可是程氏却提出要自己挑选公主。程豹胆子虽大,此时却不敢亲来京城,派了他亲弟弟程牛进京。
    船停在通州,又有朝廷派了人马来接,将船上货物也都运进京城。有部分是上贡礼品——反正估计朝廷的赏赐不会比这个薄,他们也给足了面子;还有部分是聘礼,他们为防寻不着符合赵大忽悠的生辰年份的真公主还得纳贵妾,所以准备了两份,其中一份要薄上三分。
    队伍从通州浩浩荡荡进京,程牛骑着朝廷给他准备的高头大马颇为不习惯,南方的马矮小很多,他毕竟是底层出身,少年时就在海上讨生活。
    程牛暗想:这北边风物与南边完全不同,他们在海上称霸尤可,倘使想打到北边陆上,还真没有这个实力。看来赵竞掌门确实给他们指了一条长保富贵的路子。
    程牛所带护卫不得进城内,在城外安营,但想大哥他们只要在南边站得住脚,自己就无生命之险,遂只带程忠、程义领得亲兵小队进京。
    第三天,程牛进了大殿觐见皇帝,吹了几个礼部官员教他的彩虹屁,皇帝和朝臣心头松了一口气。
    谈及公主和亲之事,程牛跪奏道:“启禀皇上,小臣与兄长虽然出身早莽,但平日也跟着先生认几个字,且也听说过一些和亲的历史。像汉唐时期,常有将宗室女甚至宫女充作公主的,但那是和亲番邦。我们已痛改前非,一心效忠皇上,乃域内之臣也,亲疏有别。吾兄愿为皇上真正的东床快婿,恳请以真龙女下嫁吾兄。倘若只嫁宫女或宗室女,天下美人之多,吾兄何需真心求娶,只需纳一两个姬妾,那也没有分别。”
    此话一出,不禁满朝皆惊,便是当今皇帝赵屹脸色也是一变。原来此时虽然没有安泰公主非常有优越感地向皇后提起原主那个倒霉蛋,从而就决定了原主悲剧的结局,也免得宗室其她姐妹远嫁给一个杀人如麻的盗匪。即便没有原主,朝廷选的人当然也不是安泰公主,而是安郡王的一个庶孙女。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已经被封公主,正在学习公主礼仪。
    有些事是不能明面上说的,就算朝廷有将宗室女封公主下嫁或和亲,也没有谁这样当众说出来的。这种情况,朝廷一定要记仇,公主和亲下嫁有时只是一种政治形式。不管是不是真的皇帝女儿,一和亲总会带去足够的好处——财富、人才、技术买平安,可是在面子上保全天朝恩赐的姿态,朝廷得到自欺欺人的体面。
    一位大学士出列,道:“程大人,朝廷许以公主,已是皇恩浩荡,岂可在君前胡言乱语?”
    程牛有大哥还在东南,朝廷若是要杀他,就是预示两方崩了,所以他有些底气,他又得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娶真公主,此时哪里会松口?
    程牛进京前,狠是跟着林敏那读过书的人学过怎么在朝上表达清楚意思,这时像是背书一样道来:“皇上,小臣不是胡言乱语。吾兄诚心归顺朝廷,更愿年年上贡,做皇上域内之臣也。吾兄也说了,我们虽然出身卑贱,但是朝廷上下若是仍然瞧我们不起,也不需用个假公主来作践吾兄。皇上若瞧不上吾兄做女婿也就罢了,但是如宫女、宗室女之类却不配为吾兄正妻。”
    赵屹紧紧握着拳手,压抑着心底的恼怒,还是他的心腹大臣出列打圆场。
    “皇上,程牛头回进京面圣,不通礼仪,还请皇上勿怪。”
    赵屹吸了一口气,接道:“程氏真心归顺朝廷,朕知道了,便恕他无状之罪。”
    程牛得到礼部尚书的眼色,反应过来,谢了恩。
    忽又有文渊阁大学士出列,奏道:“皇上,当日招抚程氏,朝廷也只与他们说愿意恩典嫁公主,其余一应细节,均未淡及。是以,朝廷准备也尚未充分。此时程大人既然已经代兄觐见吾皇,尚要在京停留一些时日,不如再细细商讨。此时廷议也是难有头绪。”
    有文渊阁大学士圆了说法,之前去和程氏谈判的兵部官员全都跪倒请罪,如此才让皇帝下台来。
    皇帝压下极大的不悦退朝,敛袍离去,留下百官面色各异。
    ……
    延清宫中,安泰公主哭到了皇后跟前,急得快要流下泪来。只因真公主里,她刚满十七,是最大的未嫁公主,原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她满意的驸马,不肯嫁。
    原本她之后有两位年纪相近的公主,可她们都在七岁前夭折了,现今除了她之外活着的未婚的最大的七公主只有十一岁。
    倘若朝廷需要真龙女下嫁,万没有留着她,而让七公主出嫁的。
    “母后,您一定要救救儿臣。海上荒蛮之境,那海匪杀人如麻,粗鄙不堪,年纪也不小了,我如何能嫁他?”
    皇后道:“吾儿,母后已经和圣上说过了。但是袁大人、张大人已和他们谈了三天了,也不知是何光景。”
    安泰公主道:“为什么非要是我呢?”
    皇后抚着她的头,说:“别急,多许之以利,他们总会动心退让的。你且先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
    “母后……”
    “去吧。”
    第832章 公主婚事
    朝廷官员磨了程牛大半个月,美人送过,银子也塞过,他一应都受了。
    文官那种绕圈子的说话,程牛是听不懂的,他们也适应了他的谈话方式,可是谈话涉及真公主下嫁的事上面,一分也不退让。
    文官只好不绕圈子,用大白话对程牛说:“宗室女一样是太祖皇帝后裔,只要封了公主一样尊贵。”
    程牛哪里会被忽悠,说:“既然一样尊贵,为何不能嫁和宗室女一样尊贵的真公主。”
    这样摊开谈,被程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些文官好不尴尬。
    他们根本忽悠不了目标明确的程牛。
    官员们越磨他,程牛越发好奇,皇帝有几位真公主未嫁适婚,为何这般宝贝。
    程牛也会塞银子给会馆的小官吏,倒打听清楚了:皇帝现在只有安泰公主一位亲女适嫁,生在鼠年。
    程牛暗道没有生在牛年的真公主这未免不美,但是真公主是一定要为兄长争取来的,用赵竞的话来说假公主龙气不足。
    余下时间,他又在小官吏和市井之中打听生在牛年的宗室女。
    宗室这么多,外人难得弄得清楚有哪些宗室女,但论宗室支系,除了极显贵的几家王爷之外,最有名的就是镇国公府。
    因为镇国公被戴绿帽的事还是传出来了,当时见证的人太多了,镇国公自己也一口咬定何氏偷了人。于是何氏的女儿——原本受太后喜欢的福宁郡君也比常人出名一点。
    ……
    “爹,恭喜你得乘龙快婿。”易装打扮外出回来的赵清漪进了赵峰书房,笑眯眯地跟他说。
    赵峰惊道:“你……你自己定了亲事吗?”
    赵清漪说:“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是说当初的事。听说安泰公主要出嫁了。”
    赵峰一怔,他当然也知道程牛要娶真公主的事,但他都把从前赵清漪那个提议忘了。赵清漪在家过年,这时已住了近两个月了,态度和善。
    赵峰说:“清漪,这个……”
    “爹舍不得吗?”
    赵峰看到大魔女的微笑,不禁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赵清漪手指敲着桌子,说:“你当初弃母亲与我如草芥,此时却不舍得她,我心里不舒服的。我一不舒服,指不定干什么。”
    赵峰忙道:“别,别,乖女儿,爹答应你还不成吗?”
    ……
    程豹在南边一直没有得到程牛的信,程豹十分关心有没有找着合适的公主,心头着急便派遣林敏又带了几人进京协助。便似东南沿海渔民和跑船的人十分信仰妈祖一样,程豹现在十分信命,不娶到人不罢休。
    林敏听程牛说朝廷还没有答应当真公主指婚,心头也是焦急。
    林敏又问:“可打听出来了,当今膝下有哪几位适婚的公主?”
    “就安泰公主一位,可惜不是牛年生的,大了一岁,只得为大哥再定一位宗室女。但依我看来,他们给一位公主尚如此舍不得,这事要把公主娶过去后,徐徐图之。”
    林敏是读书人,素有心眼,想了想吩咐程牛如是如是。
    翌日,程牛就在见负责接待他的礼部尚书为首的官员时提出辞行,说:“看来公主备嫁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但南边兄长事务繁忙,托人来催我回去相助。左右唯有安泰公主适婚,婚期无论是今年冬还是明年初皆可。吾兄定会在福建恭迎安泰公主下嫁,至于规制礼仪,我们也遵照朝廷的指示准备。”
    礼部尚书等官员险些一口气没有缓过来。程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是要定了安泰公主。依他们所言,不是真公主,他们不必明媒正娶,这场招安时谈好的政治做秀就宣布报废。那么无论是朝廷方面还是海盗方面,都不会心安。一方面朝廷会猜想:海盗集团感受到了朝廷对他们的鄙夷、敷衍和戒心,朝廷自己反而寝食难安;另一方面海盗集团会想:朝廷总是不会放过他们,不如慢慢另图他路。
    程牛这样表明态度之后,就在林敏的提点下,让下属在会馆收拾行装,又派人去京城街头买些特产,若有人问起,他们就说即日将返回福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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