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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袭击后的几小时倒意外地是整晚为数不多的清静时刻。在离开西雅图以来的时间里,睡梦在爱德眼中变成了可怖的事物。他害怕自己会真的梦到某个曾经心心念念的家伙,也害怕事到如今还不可断离舍的自己,以至于一度他久久不敢入眠,直至被梦魇无可奈何地征服。然而等他终于别无选择地睡着了,他所害怕的水面中却又没有害怕源泉的梦境。他的睡梦一片漆黑,苏醒时亦全无记忆,像是理性下意识地让爱德华与那段记忆隔离。
    可是就在袭击后的短暂昏睡中,梦境的黑暗却被不知由来的灯火点亮了,四周明如白昼。那个时候,爱德华被意识和梦境的潮水环绕,在漩涡中站不稳脚跟摇摇晃晃,光线明亮却看不清四面八方。模模糊糊间,爱德只能隐隐觉得自己是看到了罗伊.马斯坦古,对方隔着流水和烟雾远眺着自己,漂亮的眼睛柔软的黑发一如他印象中一般得令人魂牵梦萦。而他梦境里的本人却傻呆呆,没能成功装逼,也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把对方揍一顿,而是不知道和他罗里吧嗦说了些什么屁话。他甚至还傻气地拉着对方的胳膊辩解些什么,表情紧张得要死。而梦里的马斯坦古竟然也没有再沉默或无动于衷,他倾身环抱住了自己,低声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爱德华理应感到反感的,不知为何却没有在那个时候推开他,而是努力地去听罗伊说的话。
    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然而意识的流水波涛汹涌,对方柔和的声音在潮水中若隐若现、难以捕捉,爱德非常努力地想去听清,却还是只能听到潮水鼓动间发出的喧闹。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才发现那遮挡住话语的声音竟然传自现实中的门外,吵闹声喧哗声把自己从梦中硬生生惊醒。
    我靠。我还在睡吧?这特么发生了什么?
    半晌,爱德终于恢复神智,听清周围发出的声音来了。还没睁开眼,一片黑暗中就能听见门外不绝于耳的吵闹声,分贝节节递升,掺和着砸锅摔贴、斗殴打架、争吵斗嘴的声响,烦不胜烦、还愈演愈烈,透过脆弱的门板大咧咧地骚扰着少年刚苏醒的耳膜,仿佛今夜就是非得让人不痛快、不清静的一样。以至于此刻,金发少年的本能先于理性的苏醒,他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唰地睁大眼睛,张开嘴就想大声地骂咧起来,老子特么还想听见老子的前任梦中情人说了点什么呢,你特么还让不让人睡了!——然后在下一秒,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瞬间清醒无比。
    头痛欲裂、四肢发麻、脸上感觉是被撞肿了——显然都是方才那个混账玩意儿的电击棍的光辉成果。少年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把板凳上,两脚腾空,极伤自尊。少年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天花板低沉的狭窄房间内,四处被水泥封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旁的墙上紧贴着天花板有一排极窄的小窗透露着夜色,头顶的白炽灯光芒粗劣将他的身影投落在面前的门板上。
    眼下的处境再分明得不行了,他是被绑架了。
    想到这,少年的头更痛了。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啊卧槽,爱德暴躁地磨着牙。得罪人这种事他……虽然也是没少做,但怎么也不至于搞得要被人吊起报复啊?他没爹没妈,只有一个完美无缺却身在天涯的弟弟,他又是一个穷光蛋实验室里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光蛋技术宅,爱德实在想不通谋他的财、害自己的命到底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是要把他卖出去当童养媳不成?
    几乎也就是在这一刻,爱德听到了罗伊.马斯坦古的名字。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后产生的幻觉或者死前长期欲望的影射。
    然而并非如此。那个名字被再度嚷了出来,掺和在门外乱七八糟的喧闹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爱德华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这跟马斯坦古那幺蛾子精又有什么狗屁关系?我的天,少年灵机一动,该不会是这傻逼长年玩火、终于自焚,然后我被这傻逼一起拖下水了吧!?
    就在这时,少年眼前的门被啪地撞了开来。爱德倏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马斯坦古大变活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不由目瞪口呆。白炽灯刺眼的光线下,对方索性还是貌美依旧,甚至在看到自己后生动地撇了撇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意,而爱德则脑海中无数念头飞过,甚至在一瞬间脑补出了美(马斯坦古)救英雄(自己)的狗血剧情,并在那一刻无比迫切地希望这种在电视剧里一旦出现就会被迅速换频道的剧情可以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可惜现实总是没有那么狗血。
    罗伊.马斯坦古是被人从后面推进来的。
    爱德这时才注意到他青了的眼角和凌乱的衣领。只见两个壮汉骂骂咧咧地将马斯坦古拖进了房间,像将小鸡仔摁在砧板上一般把罗伊摁在了爱德华身后的椅子上。然后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瞥了一眼爱德华大跌眼镜的目光,然后从裤裆里掏出了爱德同款麻绳,将马斯坦古严严实实地捆在了爱德华身后的椅背上。
    TBC
    第三十三章
    “我没有钱,”爱德冷静地说,“我回老家就是因为太穷被房东赶出去了,昨天傍晚大号时用的纸巾都是从星X克里顺手拿的。”
    马斯坦古大惊失色,“那个纸很硬很糙吧?菊花不会疼吗?”
    爱德顿了顿。“你是认真的吗罗伊.马斯坦古?”爱德说,“我们两周来第一次交谈,你跟我聊菊花?”
    “还聊了‘硬’和‘糙’。”身后的声音狡辩道,“而且我以为你会假装不想理我呢,谁知你对这种类型的话题那么敏感。”
    爱德转过头,“马斯坦古有钱,他富得连墙壁都是用牛奶漆的、家具全用小熊软糖制造。”
    “我已经不是十二三岁怀有这种美好梦想的小孩儿了。”罗伊冷酷地回答。
    “傻逼,我没说我要钱!”壮汉说。
    “傻逼,他们不是要钱。”罗伊说。
    爱德气飞,“我靠你敢骂我傻逼!?以后你喝水的时候留心着不要喝到苛性钠!”
    歹徒顺脚就往爱德的小腿踢了一脚,房间内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不是给你喝!”爱德尖叫起来。
    “是我。”马斯坦古坦诚地接口道。
    这下爱德总算能够相对清醒地理解分析眼前的境况了:刚才那个踢了爱德一脚的壮汉退了出去,剩下了一个看起来神色凝重的家伙。对方孔武有力、肌肉发达,额头上挂着个偌大的伤疤,虎视眈眈地瞪视着两位人质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吓人,裸露出的右胳膊上却十分滑稽地刺了一个卡通熊猫图案;一个一脸猥琐的小胡子男跟了进来,抱着胳膊抖着腿,十分欠揍地哼着小调,贼眉鼠眼地这儿扫一眼、那瞥一下;而那个把自己骗出家门的苦相大叔则畏缩在门口,反复往屋里屋外张望,像是不能决定自己究竟是该跟着胡子男进来还是该跟着壮汉出去,并时不时往自己的方向投来略带复杂的目光——怎么看也不像是电影里那种正经的反派。虽然己方看起来也完全没有电影里主角的模样就是了,至少他所看的极少数几部动作片里好像没几个被绑起来的男主角是穿着睡衣睡裤出场的。
    此刻自己正被反捆在一把高脚凳上,久坐在坚硬的座椅上屁股硌得发疼,水泥房里阴冷的气息透过衣料侵蚀入骨,久违的肾上腺素在脑皮层激荡不止让血脉鼓动的声响在耳膜边分外清晰,小腿被那狗娘养的蠢货踢的地方更是阵阵疼痛。爱德华让自己的头脑迅速地运转起来,试图去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境况和可能的出路,尽可能保持住视线的平稳和思绪的流畅——而不要被身后的马斯坦古所影响。
    上次见到他已经是将近两周前的事了。彼时他被自己揍得血流不止,鼻血惨兮兮地染红了他衣服的领口,而他则站在自己的身后。少年坐着火车离开时故意把他抛在那里渐行渐远,就像他当时真心地以为那时他们最后一次面对彼此的机会了一样。
    而此时此刻,他倚坐在自己的身后,体温从少年的背后渗来。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他细长的手指摩擦着自己被动弹不得的手腕,他微微后仰时后脑勺会碰在少年的头顶上——有那么一刻,爱德几乎觉得眼下为自己的命运着想都变成了难以为继的行为,感官违背了理性,脑海不合时宜地思考着与眼下的紧急情况全然无关的事情。
    他的味道真好闻,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爱德忍不住想。
    倒是马斯坦古的话率先打破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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