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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月初一、十五皆是文武百官云集的大朝会。皇帝没有日日上朝的,但是初一、十五却是必上的。在十五的朝会上,太平公主当庭上疏,奏议官制改革一事,一时间,群臣哗然。
    “肃静!”
    维持朝会纪律的殿中御史出声,太平公主从容而坐,对堂下哗然的百官平静而视,似已料到今日之局面。
    与太平公主相对而坐的太子李隆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向距离他们并不算远的张昌宗,不用去查探,他只听就知道这疏奏真正经手的人是张昌宗,非太平公主本人可写就,他这是旗帜鲜明的站到太平公主身后,甘愿膺服于太平公主雌威之下了?
    一时间,李隆基不禁心情复杂。
    皇帝李旦面上也有惊愕之色,不过很快收敛起来,又是往常的神色,等着小黄门把疏奏呈上来,也不急着看,捏着一角,神情凝重:“公主此议,事关重大,诸位卿家有何高见?”
    朝上的五位宰相——
    宋璟、姚元之、萧至忠、刘幽求、苏瑰五人,也不曾急着出列,萧至忠有些异动,但看看身旁诸人皆不曾说什么,悄悄觊太平公主一眼,遂低头不语。
    宋璟当先开口:“公主所奏,节度使不可专一地之权一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然节度使本就是特殊情况之下之特例,既是特例,定然是有特异之处,需有人专权专治,若限制太多,耽于人事,或延误事机,此其一;其二,裁撤宰辅人数,改五位宰辅为三位,并要求宰辅中须有知兵事者,臣反对。我朝文武界限并不如前朝分明,文臣中知兵事者,自高祖至中宗皇帝,文能治国,武能统兵者,不在少数,可曾因此而耽误政事或是妨碍兵事?并不曾!是以,疏议中所说的遴选武将入宰辅一职,臣反对。”
    对于大多数文人来说,文臣可以染指军权,然军汉粗鄙,却不可染指相权。就这一点,满朝的文武把金銮殿几乎吵成了菜市场,殿中御史为了维持纪律,嗓子都喊哑了,纪律违纪的人名字的小本本都快记满了,脸黑得跟炭似的。
    朝会从大清早开到吃午饭都没结果,依旧各持己见,吵成一团。又不能丢下政事不管,只得先罢朝,各部门自己先回自己的衙门口去,把手头的事务做了,然后下次朝会接着吵。
    太平公主早就料到一天是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对此倒是很淡定,从容退朝,也不急着回府,被李旦叫着去了后宫,似是有事相商。
    张昌宗也很平静,哪怕文武百官因为疏奏的事情,都看了他不知道多少眼,表情也未曾变过半分,有时还冲人微笑,颔首致意一下,反而搞得看他的人有些不自在。
    “姚相请留步。”
    罢朝后,出了金銮,宋璟匆匆叫住姚元之,面沉如水:“不知姚相是否方便宋某今日晚些时候到府上拜访?”
    按礼,宋璟实际该使人先递名帖才是,不过,看他刚下朝就出言相询,想是等不得了。姚元之倒是稳得住,颔首道:“姚某下朝后在家中候着宋相上门。”
    “如此,叨扰姚相。”
    两人约好后,各自回衙门处理政事,待事务交代妥当,也未曾多留,极有默契的一起离开。姚元之回府刚换了身便装没一会儿,宋璟便来了,同样的一身便装,只脸色却沉重,也不多绕弯子,开口就直奔主题:“镇国公主所奏之事,姚相怎么看?”
    姚元之知宋璟的性子,道:“经受之人应不是公主,应是金吾卫大将军张昌宗。”
    “所以,宰辅之位必有一名武将出身之人的提议,莫不是张金吾在为自己铺路?”
    不怪他做此想,这提议一出来,朝中做这等联想的人,不知凡几,皆以为张金吾是在为自己为相铺路。
    姚元之也有些疑虑,踌躇道:“张金吾此人,虽年少却是胸有沟壑之人,学识、人品天下皆知,非是一般的武人可比,观他往日行事,也非一味只知争权之人,若他能为相,也算是一桩幸事。然姚某所虑者,非是张金吾,而是……”
    姚元之噤口不语,望向宋璟,宋璟亦是一阵默然,沉默片刻后,满面凝重之色,开口续道:“只怕此事乃是镇国干政弄权之始?”
    姚元之默然点头,与宋璟忧心忡忡的对望一眼,神情凝重:“有张金吾这等人辅佐,恐今后百官只知镇国,不知太子,届时,太子将何以自处?国储之位,不可妄动,妄动则乱之始也。韦后、安乐乱政之祸刚过,国家可还能经此波折?”
    两人皆是为政经验和眼光不缺的俊杰之士,做不到一眼看千年,却也是闻一步就能看十步的大才,一时间不禁俱都一脸凝重之色——
    先前太平公主虽然位列朝堂,实际上做招权纳贿之事更多些,真正的政务却没插手多少,所以,群臣能容她,现在这个疏奏出来,是不是昭示着太平公主意欲插手朝政的意思?
    姚元之和宋璟两人皆有些拿不准了,镇国公主若是真正开始插手朝政,背后又有张金吾这等手握兵权的大将,太子将何以自处……两人忧心忡忡。
    如此这般,朝上连续吵了三日——
    限制节度使的权力一事,大家都没意见;裁撤宰相数目,吵了三日也大致同意,唯一争吵的点就在武将入相一事。事关自身利益,武将据理力争,文官坚持不动,双方互不相让,吵成一团。
    然就算朝上这么吵吵嚷嚷地,政务也是要做的,马上就三月了,恩科的时间要到了,礼部、吏部等部门的主官们上朝忙着吵架,下朝还要有条不紊的把恩科的事情分派下去,决不能误了新君登基后第一次的科举,若是出了纰漏,大家谁都担待不起,朝廷也等着用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朝上的争吵诡异的停了下来,各房似乎都有默契,一切等恩科后再说。
    高博通也是要参加恩科的,不过,他考的不是重诗赋的进士科,而是明经,张昌宗把他叫了来勉励了一番,答应把他收入门下,至于做何官职,则等他科举结果出来之后再议。
    在这样的忙碌中,李旦还召张昌宗入宫,让他与一众皇子们打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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