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一见林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宋长宁,立马破涕为笑起来,听到林蔚如此问,便摇头:“我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了。”
闻言,林蔚的脸色一白,拍打小幺后背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脖颈像是僵住了似的,一点点的扭过脸去,冲着宋长宁小声喊了一句:“叔。”
宋长宁道:“你别太担心,我这就回去派人出去找。眼下这么晚了,城门早就关了。只要她人还在通州,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能将她找回来。”
说着,宋长宁顺势弯腰将林晨抱了起来,又侧过脸同林蔚道:“这样,你们先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不放心你们继续在这里住着。”
林蔚心里害怕那个许文风又来闹事,也管不了宋凌川会如何想了,只得先跟宋长宁回去。
宋长宁一回了府上,立马派人出去寻找林惜的下落,原先他是要出去将宋凌川提溜回来。眼下也管不了这许多,林惜年纪又小,模样生得也俊,若是单纯的走丢了,那倒还好。就怕被坏人抓住,送到那种下九流的地方,那才真是麻烦了。
当然,这种事情宋长宁自然不会同林蔚说,遂交代下去,势必要将林惜早点带回来。
林蔚心急如焚,偏偏小幺又一直哭闹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两只小手乱摆,闭着眼睛直哭。她被闹得没有办法,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干活谋生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掏空。
如今自己被恶霸瞧上不算,连妹妹也给弄丢了。林蔚重生之后,轻易不肯掉眼泪。可眼下,眼眶直泛酸,她赶忙抬眼望了望房梁,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头顶暗了一片,宋长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给我吧,让我来看看。”
林蔚点头,将小幺送了上前。
谁知道这孩子原本还哭的撕心裂肺,一见宋长宁的面,立马就停止了哭声,眼睛红肿一片,抽着鼻子,两手乱扑腾要摸宋长宁的脸。
“乖,别闹你姐姐,她已经够辛苦的了。”
宋长宁温声细语的教育小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幺的额头,淡淡笑道:“听话的孩子才有奶喝,知道么。”
林蔚一听这话,居然觉得有些好笑。要知道小幺今年才多大,连奶都没断,能知道个什么。换而言之,要是小幺能听懂道理,哪里还至于哭闹不休。
岂料,小幺就真跟听懂了似的,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两手攥着宋长宁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巴里吮吸。
宋长宁也不在意这个,侧过脸来见林蔚眼底一片淡淡的乌青,又想起她这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干活谋生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是心疼多些,还是怜惜多些,总而言之就是觉得很不痛快。
“你先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在,你放心。”
林蔚揉了揉眼睛,心底一阵泛酸,缓了好几口气,才将要哭的冲动压下去。摇了摇头,垂首小声道:“不用的,我要等到林惜回来,我很担心她。”
宋长宁眉头一压,冲着门外将奶娘唤了过来。奶娘接了孩子就赶紧退下了,多一步都没敢留。
“想哭你就哭吧,别总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早先年学过医,郁结于心便是你如今这般。”
“有这么明显么?”
林蔚摸了摸脸,须臾,摇头道:“我哭不出来。”
宋长宁便叹了口气,忽然伸手一把攥住林蔚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带着三分清冷,七分心疼。
“哭吧,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叔……”
林蔚鼻尖泛酸,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就是想放纵一下,两只手终于环上了宋长宁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
“我活得好累,也好辛苦。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千里迢迢的跑来寻亲。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就是世叔,我若是知道……我若是知道……”
“你该如何?”
“……我若是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过来投奔你的。”林蔚眼泪唰得一下流了下来,两手攥紧了宋长宁的衣裳,泪流满面,“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宋家。”
宋长宁原本就想着让林蔚哭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的眼泪居然会这么多,以至于他一阵手足无措,不知到底如何安慰她才是。
只能像是小时候哄宋凌川那样,伸手轻轻揉了揉林蔚的脑袋,以示安抚。
林蔚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宋长宁的前襟都湿透了,她微微羞赧,揉了揉眼眶只作没看见。
如此,宋长宁自然不会揭穿她,也知道林惜没被找回来之前,林蔚决计不会下去休息。遂唤了下人进来,送了些提神的汤水。
林蔚太瘦了,小脸还没有巴掌大,显得年龄格外的小。堇色的衣袖略短,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宋长宁顺势递了碗汤过去,思虑良久才道。
“林蔚,我考虑了很久,林家对宋家有恩,你又是林兄唯一的女儿,还唤我一声世叔。无论如何,我也得照应照应你们姐弟几个。我知你年岁也不算小了,在通州像你这般大的姑娘大约都订了亲事。可你若是许给了旁人,我倒是不甚放心的。”
林蔚没想到宋长宁居然会同她说这个,喝汤的动作猛然一顿。早先时候宋凌川就说要娶她为妻,而宋长宁素日里对宋凌川又格外放纵。眼下莫不是来当说客的?
那怎么能行!感情之事哪里能够勉强,她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可万万不愿做别人的侍妾。何况宋凌川脾阴晴不定的,谁知道肚里藏了什么坏水。
林蔚当下便将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大声道:“不行,我不愿意!”
第40章 寻人
闻言,宋长宁脸色渐渐黯然下来,手指攥拳缩在宽袖中久久不发一言。果不其然,但凡有人从宋凌川那里得知了他的过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同他在一起的。
早先时候,宋长宁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林蔚对他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喜欢,竟不曾想,居然是他会错了意。如此想来,他也不好强行逼迫林蔚。感情这种事情得两情相悦才好。
宋长宁一时有些难堪,只好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林蔚连连摆手,道:“世叔言重了,我知道世叔是无心的,也不会怪你。等林惜被找回来了,我也不想继续在通州待着了,这便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天涯海角总能寻个安身立命之地。”
话虽如此说,可她还是割舍不下对宋长宁的感情,遂抬眼悄悄地望了他一眼。
宋长宁一听,这大侄女儿非但不喜欢他,反而还想着要趁早离开。心里登时像是被人用手活生生地攥着,人生头一回尝到这种滋味,万般难言之隐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一句“好”。
“……世叔,你回答的好干脆啊!”林蔚巴巴的说了一句,说完恨不得赶忙将话给收回来。好在宋长宁也没再说什么,一时相对无言。
直至东边泛明,福叔才打外头急匆匆的走进来,一见宋长宁的面,立马道:“大公子,不好了啊!”
宋长宁起身,询问道:“什么不好了,人呢?找着了没有?”
林蔚也道:“福叔,你快点说,林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福叔!”
福叔一擦脑门上的汗水,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不是不是,林惜小姐似乎是被马车给撞了,后来又被从京城来的许家长房给救了,现在人就在许家呢!我怕他们不肯交人,就赶紧派人在许府门口守着,这才跑回来通知你们一声!”
宋长宁听到许家长房时,眉心就已然皱了起来。早先便说,许家之所以敢在通州如此猖狂,那是因为在京城有背景。准确来说,现在通州的许家只是旁支别系,真正的嫡系早些年都搬去了京城。
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许家的嫡系长房在此,有人助长声势,依着许文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怎能善罢甘休,轻易放了林惜。
如此一来,宋长宁这就是非去许家不可了,他虽无意于许家起争执,可怎能让林家的姐弟几个在宋家的眼皮子底下受这等委屈。遂提袍大步跨出了门槛,林蔚担心林惜会受委屈,赶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宋长宁身后。
林蔚心急如焚,生怕那个许文风对林惜再做出什么坏事来,遂同宋长宁坐着马车紧赶慢赶的往许府去。一路上手里里捏着把冷汗,宋长宁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之安抚的确有效果,林蔚紧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轻抿着唇角,悄悄望了宋长宁一眼。
马车方一停下,林蔚就率先跳下了马车,宋长宁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冒出来,喊了一声“小心”。许府的下人见有人要硬闯,立马过来拦人。宋长宁随后一步,招来一直在许家看守的家丁,同许家的下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趁着空档,林蔚赶忙往府里头跑,谁料迎面就遇见了许文风。
“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弄哪里去了?快说!”
林蔚上前一步,一把攥紧许文风的衣袖,厉声质问。
许文风低下头斜睨了林蔚一眼,神色颇为莫测高深,道:“我说林姑娘,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咱们先进去喝杯茶再说。”
“呸!谁要跟你喝茶,像你这种地痞无赖,我跟你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快把妹妹还给我!”
林蔚哪里肯同许文风有什么牵扯,今日势必要将林惜好生的带回去,因此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也就谈不上客气了。
许文风自幼娇生惯养,在通州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也没被个小丫头拽着衣袖痛骂过。何况这里还是许家,让他许大公子的面子往哪儿搁。遂一把将衣袖震开。
林蔚人又娇小,被这一股子力道冲了一下,人没站稳,整个身形就要往后倾去。许文风似乎也没料到居然会把人推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却见身后恰好立着道月牙白的影子,宋长宁往前跨了一大步,伸臂一揽,将林蔚拥在了怀中,待她站稳后这才松开了手。顺势将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你别冲动,凡事要讲道理。”宋长宁如是道。
林蔚一听,刚要开口反驳,谁料宋长宁抬腿上前一步,他会武功,自然比许文风之流生得高大。只伸手一掐许文风的衣领,就将人整个拽至了身前。
“许文风,明人不说暗话,从前你如何耍手段害我弟弟凌川,我姑且不同你算。可今日你胆敢藏我世家侄女儿,我必不能放过你。”
许文风挣扎几下没挣开,反而觉得脖颈处像是被钢筋铁骨桎梏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到嘴的狠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狠声道:“你想怎么样?宋长宁,我可告诉你,这里可是许家,不是你们宋家。我不管你从前在通州如何只手遮天,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弄死你全家……啊!”
宋长宁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许文风的膝弯。许文风哪里吃过这种亏,当下单膝砸地惨叫连连。
林蔚捂住嘴巴,愣愣地看着宋长宁。方才明明是他说凡事要讲道理的,结果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还是他。
“现在能说了罢。”
许文风嚎道:“能能能,你快放手,我胳膊要断了!”
宋长宁丝毫不为所动,将人提溜起来往前推了几步,呵斥道:“我没空同你玩小把戏,赶紧带路。林惜今日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那咱们就新帐旧账一道儿算!”
林蔚赶忙跟了上前,穿过一道院门,远远就见一道瘦小的影子窜了过来。
“姐姐!”
林惜一头扎进了林蔚怀里,两手环住她的腰肢,又蹦又跳,“姐姐,你总算来接我了!弟弟们都没事吧?”
林蔚将林惜拉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遭,再确定她真的毫发无损之后,才大松口气。伸手一戳林惜的脑门,佯装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你吗?下回你再夜不归宿,以后也别回来了,我不养你了!”
林惜委委屈屈的揉着眼眶,噘嘴道:“那也不能怪我,我想救姐姐,就跑去找世叔。谁知道从半路窜出来一辆马车……”
“……你被马车撞了?”
“嗯!”
林蔚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赶忙又将林惜扯近身前,心疼的无以复加。这个许家坏透了,想要强娶她便罢了,居然还驾马车撞了林惜。
幸亏林惜福大命大,要不然还不得被撞出个好歹来。
林蔚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生气,便大骂道:“什么通州大户人家,我看就是个土财主,专门欺压我们小老百姓!看我不报官,告你们强抢民女!”
她又微弯着腰,两手按着林惜的肩膀,问道:“林惜,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谁撞了你。”
许文风一听,嗤笑一声:“不管是谁撞的,反正你惹不起就对了,哎呦!”
宋长宁手底下使了两分力道,垂眸冷眼瞥了许文风一眼,道:“惹不惹得起都已经惹了,许大公子有什么话还是到衙门里说罢。”
许文风原以为宋长宁只是嘴上说说,毕竟通州谁人不知许家的大名,别说是平民百姓了,就是县令大人也得给许家两分薄面。宋家虽也是大户人家不假,可当家老爷夫人都死光了,也没什么背景,真论起来还是许家要稍胜一筹。
正因如此,许文风瞧着宋长宁的架势,真有拉他见官府的意思,当即就心里发怵了。毕竟日后许文风也想往官途上走,要是坏了名声可就糟糕了。
“别别别,有事好商量,宋兄,宋兄!”
许文风开始腆着脸同宋长宁套近乎,“你看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嘛。我同令弟关系极好,四舍五入我也得管你叫声哥。那个什么,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要怪也只能怪林姑娘生得标志!”
林蔚怒道:“你下流!”
许文风恼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宋凌川跟我称兄道弟,按辈分来算,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叔。你再这样,看我不抽你!”
“许大公子名声在外,宋家就不高攀了,只是到底是谁人驾车撞了林惜,还请许大公子如实告知,我也好一并报官。”宋长宁将手松开,许文风脚下一趔趄,一头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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