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欺负小虎和小虎姐姐,该打!”
米粒儿给身边两个半大少年使了个眼色。
央央退后一步:“米粒儿,你说是要给我哥哥的遗物……”
她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可该问的还是要问问。
“你哥哥死得骨头都不剩了,还要什么遗物?不如我送你去和你哥哥团圆?!”
米粒一把拉扯住央央的胳膊,叫那两个少年上来。
屋里头早就准备好了,她们先前和人一早就计划好了等村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把央儿弄了来,能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让你装神弄鬼!让你吓了蝶儿!让你敢跟决非大师同处一室!”米粒儿粗暴地拧央央胳膊,满脸都是无法抑制的恶意。
“我装神弄鬼……”
枝头上百灵跳来跳去,还在帮忙盯着和尚,村里朝村东来的就一条路,和尚一出现,百灵就不停给央央发出讯号。只听着他在枝头叽叽喳喳。
和尚还有几步才来,央央一把捉着米粒儿的手,收敛了面目上的温柔,嘴一翘,倒是有两分邪气:“米粒,你知道小虎在哭什么么?”
那刚刚推了央央的小虎到现在都没有止住哭声,被吓狠了,躲在他姐姐怀里头埋头哇哇大哭。
米粒一怔。
“我说,他今晚有客人来陪他睡觉。”央央笑看米粒,“不如今晚也给你找个陪你睡觉的,可好?”
“阴曹地府,寂寞的鬼可不少呢。”
央央拦住了米粒伸过来的手,顺势一巴掌拍了出去,响亮的一下打在了米粒的手上。
她的反抗让米粒儿没有想到,更是听了她的话,让米粒一脸错愕。
装神弄鬼……
陈蝶儿说了,她就是装神弄鬼!
米粒不断劝自己按下心中那对鬼神之说的天然恐惧。
“陈央儿!你好得很!居然敢反抗!”她气急败坏一把推到央央,“我本来还想着教训你一顿就是了,你竟然不收我好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反正你在灵堂也跟和尚睡了,如今倒不如便宜我表哥堂哥,让他们弄弄你!反正也是要嫁出去给人家老员外当小妾的!没人在乎你贞洁!”
那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都对白捡一个村里嘴漂亮的女孩充满遐想。
反正陈央儿受了委屈,也不会给村里人的说的。女娃儿要面子,说出去还要别人指点她。
更何况,她就算想要找人撑腰,也要有人愿意帮她才是。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即将被陈家人卖到别村一个老员外家做妾的女孩,已经被全村人嫌恶了。
两个少年扑了上来。
“不要啊!”
央央被米粒按在地上,她薄薄的一层素衣只外面一用力,就撕破了肩膀上的布料。
三四个行凶之人仿佛找到了掌握他人命运的乐趣,尤其是那两个少年,一门心思撕央央的衣裙。
央央缩成一团不断躲,煞白着脸泪水含在眼眶:“放过我吧!你们放过我吧!”
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女娃儿哪里懂她前后态度的转变,只当做是她怕了,更兴奋了,几个人围着央央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就像是一群食肉的猛兽,在围捕温驯的幼鹿。
决非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让他怒意骤然升起的一幕。
他脚下不停迅速冲来,怒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放开她!”
几个施暴的人慌了,没想到专门选了个没有人的时候,还叫人给撞上了。
这也就罢了,居然是那个外来的和尚。
这个和尚,村子里的大人都比较尊敬。一方面是宗教,一方面是各家有个婚丧嫁娶,总要去求人的。
半大的孩子们有模学样,欺负大人欺负的人,也会对被尊敬的很有礼。
决非的到来让他们心慌了,尤其是米粒儿和小虎姐姐,差点吓得跳起来。赶紧儿撤了手慌慌张张往一边站。
米粒比旁人多了个心眼,见央央衣衫已经撕破了,这可是没法抵赖的,赶紧儿就对着决非和尚说道:“大师,您来的真巧,央儿和我哥打架撕坏了衣衫,我去帮她取件衣服。”
说着,她给小虎姐姐挤了个眼睛。
若是平日里,她能多看决非一眼,都能扒在门上不下来。可这会儿,她是对人家一个女娘下手的施暴者,若是决非多看她两眼,记下了她,把她就当做了一个行凶的坏丫头,日后该怎么办?
米粒连自己表哥堂哥都不管了,对地上哭红了眼的央央看都没有看一眼,和小虎姐姐抱起小虎就跑。
决非提起那两个少年,一掌推出去,只把两个少年直接掼出几丈远,狠狠摔倒在黑黢黢的土屋子里,哎呦叫唤。
两个少年被推开了,才让决非看见央央的惨状。
女孩儿被推在地上,洗的白净的衣裙污了泥土,素麻的上衣袖子和肩膀都撕破了,右侧的系带也给扯开了去,衣襟松散,露出了上襦下一层鹅黄色的抹胸。
她裙子的裙头系带也给扯断了,如今正难堪地用手搂着裙,侧着脸抽噎不止。
少女头发散乱,鬓角泪水染湿了青丝,红着的眼圈几乎是让人心疼的脆弱。
决非朝央央走过去的脚步一顿,他心中就像是被什么堵着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他不该迟疑的,到底来迟了些。
这个女孩儿还是受了这种难以想象的委屈。
“和尚你好不讲理!打了我们,赶明儿我们给姨丈说,让他撵了你走!藏竹山不给你留了!”
被推到屋里头的两个少年搀扶着爬起来,捂着胸口干咳。
和尚的力气很大,即使在留了力的情况下,也是让他们吃不消的狠。
半大少年欺负女娃儿给人撞见了,还叫人提起来扔了,狠狠丢了他们面子。
这一丢面子,可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嚷嚷着。
决非冷漠地目视着两个少年走出来。
穷山恶水之地,本性就不好的大人,自然教不出什么好娃儿。偶尔那么些懂事的孩子,自出了去,就不会回来。留下的自然是那些被周围环境彻底同化了的。
他们不觉着欺负人有错,也觉着借用他人权势来欺压人是个司空见惯的手段,大大咧咧指着和尚的鼻尖就骂:“死秃子,赶紧道歉!”
侧坐在地上的央央抬起眸,瞧着那两个人的眼神眼底一片凉意。
当着她的面骂她家和尚?真当她是死的?!
和尚从褡裢中取出自己换洗的僧袍,搭到央央身上遮挡,再转身面对那两个理直气壮的少年时,和尚的眉宇中染上了一抹隆冬之时的凛冽。
“两位施主枉顾他人意愿,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实属卑劣。”
他开口了。
和尚在灵堂念经的七天里,央央听他说话已经听了好久,本以为她已经把他声音都记了下来,没料想到,如今开口的和尚,他声音就像是在风雪里远处射来的箭,寒气逼人,杀气隐隐。
这不是属于乡野山村的人能接触到的磅礴威压。
那两个少年呼吸一滞,都被和尚给吓到了。
明明和尚说话声音不大,甚至没有村子里吵架时惯例的大喝,依旧让他们从骨子里生出一种隐隐的畏惧。
一个少年还在逞强:“陈央儿愿不愿意,和你又什么关系?我说她愿意不就行了么!和尚,你今儿念完了经就该回你的藏竹山,别来管闲事!”
决非双手合十:“施主尚在不能明辨事理的年纪,施主的长辈不能正确教导导致施主做出此等事来……贫僧不得已,只能替令父母教导施主了。”
和尚是瞧着沾满了檀香气的悲天悯人,可那两个少年是从心里打了个颤。
“喂,你想做什么?!”
决非上前一步,两个少年退后一步,三两下,退回到了黑黢黢的土屋室内。
而决非又看见了一些东西。
土屋里,放了一卷粗麻绳,一把剪刀,并一床和屋子里格格不入的被褥。
决非念了句佛。
他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央央披着决非的僧袍拍了拍灰土站起身,抬袖擦去眼角的泪水儿,手一抬,百灵落到了她的胳膊上。
“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央央吩咐了下去。
百灵巴掌大的一只小鸟儿,扑腾了两下翅膀就飞了进去,半天没有传出来一声鸟叫。
不光是百灵没声气儿,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和尚没有声音,两个少年也没有声音。
过了会儿,似乎有央央略微熟悉的诵经声音传来。
和尚莫不是天真到给这坏到骨子里的人念经就能让他们改善吧?
央央眯着眼笑,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那可就太天真……也太令人心痒了。
央央起初是靠在门板上的,后来脚都酸了,索性坐在了门槛上,托腮凝望着大核桃树发呆。
又过了许久,央央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和尚挎着他的褡裢,单手立佛,面容平静,眸子里不见一丝波澜。见了央央,他似乎是有什么要说,只一犹豫,还是念了句佛。
“大师……”央央攥紧了和尚的僧袍,怯怯着,“您没事吧?”
里面走出来了那两个少年。
和尚看不出什么,那两个少年和进去的时候差别大了去了。煞白着脸唇无血色,眼睛里都是惊恐,相互搀扶着,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他们根本不敢看决非一眼,一出来,腿一软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央央面前,话都说不出来,用力给央央磕了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就跑。
“贫僧无事。”
和尚想问央央,可他来时就看见了,央央不是无事,她受了极大的委屈,再迟一点,只怕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央央抿着唇笑了,她一笑,嘴角上扬甜甜的弧度,那眉眼里都是轻松的温柔:“太好了,我真的担心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大师了。”
决非避开了央央的眼。
为什么她的眼神这么专注又充满了信任,让他就连对视都觉着心脏被人攥在手心里似的,难以自持。
“大师,我怕被人看见了我这样……”央央咬着唇,苦恼着小心翼翼提出,“可否劳烦大师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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