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依然轻啧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你想太远了,珍惜当下不就行了嘛,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你如果觉得他合适,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呢。”
“或许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没准你父母离婚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其让自己痛苦地去凑合过下半生,为什么不放手去追求更快乐的生活呢?”
洛颜垂眸,赞同地点点头。
*
时间像坐了火箭般飞快驶过,眨眼就到了国庆假期,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没了听课的兴致,下课铃一打响就忍不住争相恐后地逃出教室。
陆淮琛带着洛颜从学校路口的小吃街瞎逛,她喜欢吃糖炒栗子,他就拎着塑料袋跟在旁边,方便让她把剥下的皮都扔进袋子里。
洛颜被手里的糖炒山楂酸倒了牙,皱着脸侧过身来,眼神里塞满了埋怨:“陆淮琛你挑的山楂也太酸了吧。”
他的眼神落在她指尖剩余的半块山楂上,微挑眉心,从她手里接过后放进嘴里,咀嚼片刻:“不酸啊。”
反而还觉得很甜?
洛颜疑惑地皱起眉头,还没等她发话,陆淮琛便将自己刚剥好的几颗糖炒栗子搁进她手心里:“你爱吃的栗子不酸,吃这个吧。”
两人逛累了便坐在学校对面体育场的楼梯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月从层叠的云层中探出了头。
洛颜总算是解决完了所有的糖炒栗子,指尖都被焦糖染得黢黑一片,作势要往陆淮琛的外套上擦。
“国庆在家打算做什么?”陆淮琛问她。
“嗯……可能要跟我奶奶去乡下待一段时间,也可能不去,”她思索片刻,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带出神,过了几秒才说,“我跟我爸关系不太好,我不想每天在家看到他。”
陆淮琛顿了顿,咬住可乐的吸管,没再说话。
“我爸妈从我很小的时候事业就很忙,经常把我丢给奶奶或者保姆照顾,就算回家来之后也是无休止的争吵,有时候我都会感觉我的出生仿佛就是个意外,甚至对于他们来讲,是个累赘。”
“所以后来他们就因为观念不和离婚了,我妈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留给我的东西也就剩下那个护身符,你之前见过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她用释怀的语气娓娓道来时,陆淮琛还是感觉止不住的心疼。
身旁人忽然没了声音,他好奇地偏过头看她,细瓷白皙的侧脸在微黄的灯光下照出了几丝柔和,眼神直视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对母子。
孩子不停地抽泣着,一旁的母亲不知所措,怕他着凉弯着腰给他戴上帽子,他不顺从,气愤地将帽子摘下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又开始了哭闹。
洛颜眉毛微拧,霍然站起身朝那对母子走去,陆淮琛不解地拽了下她的袖子:“你要干嘛?”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刚才我们买的棒棒糖还有吗?”
“有啊。”
陆淮琛心存疑惑地从购物袋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根没拆封的草莓棒棒糖递给她。
她接过,走下楼梯,靠近那个孩子轻轻蹲下身,拿着粉色的棒在指尖轻轻碾转着,包裹的糖纸也开始转起来,花花绿绿的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停止哭泣,呆愣地看着洛颜,吸了吸快掉到嘴角的那串鼻涕。
“拿着,别对妈妈发脾气。”
她眼角弯弯地带着笑,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昏黄的路灯给他背影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静谧又美好。
*
夜色像打翻的墨汁一样浓稠,两人吃完手里的东西,迎着晚风往学校外的街头走。
“国庆我都在家,你如果觉得无聊随时打电话给我。”
洛颜拽了拽肩上的背带,拖长音调说:“知道了,你不是还要泡网吧打篮球吗?”
“那也没有陪你重要啊。”
“哇,油嘴滑舌。”
洛颜笑起来,刚想伸过手去捏几下陆淮琛的脸,就听到街口对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就看到学校对面站在宝马车前,洛文强跟他的四个保镖。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洛颜心里想的竟然是:她跟陆淮琛一人两个,能不能打趴她爸雇的人,再顺利挑出她爸的魔爪。
第38章 三十八点想亲
38.
洛颜至今还记得她上幼儿园时,老师让家长来参加园游会的事情。
那天所有小朋友都在课桌上摆好了自己努力制作的剪纸和蛋糕,连洛颜都兴致勃勃地做好了,她甚至还学着在蛋糕上写上了她跟父亲的名字。
但是直到园游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洛文强都没有来。
她分明提前一天将画好的邀请卡偷偷塞到了洛文强的口袋里,还生怕他发现不了,在他吃完饭看报纸的时候悄悄提醒了他,口袋里有东西。
幼儿园班级里的气氛温馨又美好,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攥着手里的剪纸看着别的小朋友跟父母一起上讲台做游戏,一起吹蜡烛吃蛋糕,羡慕和酸意同时涌上心头。
似乎每个人都拥有快乐的权利,而她没有。
园游会结束,比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所有小朋友都跟自己的父母回了家,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滑梯下,捏着背包带不知所措。
老师发现她之后,安慰了她,就在准备帮她向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洛颜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记得母亲曾经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过:“爸爸妈妈都很忙,所以颜颜你要听话。”
所以那天她蹲在滑梯那儿等到将近天黑,父亲公司的司机叔叔才来接她,司机叔叔温柔地解释说,是公司出了点事情,今天所有人都很忙,所以没能顾忌她。
洛颜今天穿了身很漂亮的芭比洋裙,本来就是为这样的场合而准备的,但此时裙摆早就被她手揉皱。天色暗了下来,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粉色的裙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瞬间变得很丑。
她忽然很厌恶这样顺从的自己。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大概做了六年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温顺乖巧,几乎是幼儿园里每个老师称赞的对象,做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参加过很多手工比赛并且拿了奖状。
她做这一切,也只不过希望家人能够多陪陪她——在这个家支离破碎之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眼下,即便隔着夜色,洛颜也能察觉到街口另一边的洛文强脸色并不是很好,他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发怒的雄狮,此时正俯卧在草丛里,酝酿着爆发的情绪。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肩上的背带,一种叫做无措的情绪在神经内逐渐漫开,想逃,却动不了。
不是害怕,而是她早已厌倦了跟父亲针锋相对的日子,她宁可所有的事情都简单一点。
陆淮琛显然发觉到了她异常的反应,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追溯到另一边,微眯起眼,大脑里某根松散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这种场面简直太糟糕了。
洛颜将自己的书包从他的肩膀上取下来,平缓的情绪里听不出半分起伏:“我爸来了,我先跟他回家了。”
陆淮琛皱起眉心,脸上写满了担忧的情绪:“你一个人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跟你爸解释一下?”
“不用了,跟他讲话永远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洛颜深呼一口气,尝试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等我到家了再给你发消息。”
“那,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
告别了陆淮琛,她径直朝洛文强的方向走来,后者紧抿着唇,虽然面色不善,但也没有当众说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语。
她从墨色车窗里看见陆淮琛修长的身影,周围的灯光逐渐模糊成了光晕,他还站在两人分别的那个地方,眼神似有所感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手里还捧着剩余那袋糖炒山楂,袋身刚才一直被陆淮琛握在掌心里,有些热。
一路无话。
就在气氛静谧到诡异的时候,洛文强终于在下车的时候垂眸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到她手里的糖炒山楂,视线落在袋身上转了一圈,唇瓣翕合。
纵使周围灯光昏黄,她还是察觉到洛文强眼底清晰可见的疲倦。
等到泊车的司机将车开走之后,洛颜敞开袋子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吃吗?”
洛文强闻言,像是惊醒般别开视线,掩饰似的拎了几下自己的领带,索性转身往家门的方向走。洛颜总觉得他今天太奇怪,又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没有。
回到家后洛文强便在玄关换了鞋,然后直径往书房的方向走,丝毫没有要管洛颜的意思。
她原本早就在车上做好了回家腥风血雨的心里建设,可眼前的情况却有些令人无所适从。
算了,她也累了,这种哑谜对她来说太浪费精力。
就在洛颜转身想要上楼的时候,洛文强忽然叫住了她——
“后天陪奶奶回老家几天。”他平静地说。
“嗯。”
洛颜放慢脚步往楼上走去,木质地板传来咚咚的响声。
洛文强捧着水杯站在楼下,听到她房间的关门声后,微蹙起眉,眼底的深邃如同漆黑的旋涡。
刚才隔了一个街道,他看到洛颜跟那个男生在一起追逐打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塞满了令人挪不开眼的色彩。
他似乎很久都没看到她脸上拥有那样的笑容了。
*
洛颜是被聒噪不停地铃声吵醒的,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索,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都没看,懵着头“喂”了一句。
隔着听筒,陆淮琛的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泉眼:“快起床了小懒猫。”
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打着哈欠从床上翻了个身,被窝被夹在腿间:“陆淮琛你好烦啊这才几点啊,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太阳都晒糊屁股了还不起床,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追剧了。”
“昂——”毫无生气的长腔。
“又熬夜,”他忍不住责问:“这次是哪个韩国欧巴?”
洛颜略微清醒了一下,抬眸看了眼房间里的表,回复说:“我有那么花痴吗,我看得是意难忘,意难忘你听过没,八百集,那个剧情啊我跟你形容一下,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那你还看。”
她踩着拖鞋下床,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往洗手间里走:“里面的男……我也不知道几号,反正挺帅的。”
“这还不是花痴吗?”
“你够了哈。”她打开听筒,将手机搁到高一点的置物架上,然后倚着洗手台慢吞吞地挤牙膏。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买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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